刀疤强的话刚一落,十几个打手便上来将兄弟几个紧紧押住往楼下走去。在下楼梯的时候,卜元看到了混在了人群中的段老板的枪手。卜元本来想责问几句,可一想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只是静静看了一眼就走下楼梯。倒是陈胜对着段老板的枪手说道:“你给老子等着!”
一出赌场大门兄弟几个就被押上了一辆车,一个打手冲着兄弟几个吼道:“都老实点,别耍花招!”
卜元觉得好笑,长这么大还没有坐过汽车,没想到今天第一次坐车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车了开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下,这时一个打手将车门打开示意兄弟几个下车。卜元下车后才发现已经到了一处宅子里,这宅子比起天津薛五爷的宅子,丝毫不逊色,想必这就里住的就是刀疤强所说的董爷了。
刀疤强示意打手们将兄弟几个押往一间大厅,厅里有一胖老者正在喝茶。刀疤强上去点头弯腰说道:“董爷,刚才在场子里抓到几个老千,带来听您发落。”
董爷不理会刀疤强,只是继续品着手中的茶,好一会儿才抬头望了望卜元们几个,说道:“不错啊,年纪轻轻就敢来我的场子里使活儿。”
陈胜看不惯董爷这种样子,便对着董爷喊到:“老家伙别磨磨蹭蹭的,咱哥几个今天落你手里算认栽,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话刚一说完便有一打手给了陈胜一拳,说道:“老实点,有你这么跟董爷说话的么?”
董爷这时却笑了笑,说道:“你们几个,谁使的活儿?”
卜元连忙说道:“我!不关我兄弟们的事。”
董爷顿了顿说道:“不错,有几分骨气,不知道你师父教没教你赌桌上一物降一降的规矩。”
卜元说道:“这我当然知道,生手怕熟手,熟手怕高手,高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失手要剁手。”
董爷见卜元十分了解这些行规,便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些,那今天咱们就按道上的规矩来。”说完便给刀疤强使一眼色,不一会儿,刀疤强便拿来一把刀。
董爷叫打手将卜元押好一只手按在桌上,卜元心里顿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害怕,想不到白老爷子曾经的遭遇如今就要发生在自已身上,脑袋上突然冒出豆大的汗珠。陈胜几个也着急起来,纷纷对董爷求情道:“不要砍我兄弟的手,要砍就砍我的。”
董爷将刀指向陈胜几个说道:“你们几个消停会,马上就轮到你们了!”说完便走向卜元说道:“跟你的手说再见吧!”说完便一刀砍了下去,卜元不由得大叫一声,陈胜几个不忍心见着卜元受苦,可眼下又无能为力,只得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卜元也发现事情不对劲,根本没有痛的感觉。陈胜几个也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卜元的手依然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董爷这时对卜元说道:“怎么样年轻人?怕不怕没了手?”
卜元刚才仿佛到鬼门关走了一遍,混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手不住的发抖,对董爷慢慢说道:“怕。”
董爷对卜元说道:“刚才只是给你一个下马威,我董某人在上海滩向来是只求财不求命。今天的事你们自已说怎么处理?”
陈胜知道董爷的意思,无非是想叫兄弟们出钱息事宁人。想到这里便望了望四弟,昨天薛五爷给的三根金条的票据还在四弟身上放着。四弟连忙挣开打手,将身上的票据拿了出来递给董爷,说道:“兄弟几个的家当全在这里,都给董爷您,还望您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生路。”
兄弟几个本以为董爷收了钱会网开一面,毕竟刚才在赌桌上总共也只赢了不到一百大洋,而这三根金条不知道已经高出多少倍。哪知道董爷看了看四弟递过去的票据说道:“才三条黄鱼?若是别人都像你们这样在我场子里出老千然后指望三条黄鱼就能摆平,那我这些小弟们以后吃什么?”
四弟问道:“不知董爷心理价位是多少?兄弟几个的家当已经全部在这里,若董爷说的数目合适,咱哥几个这就去想办法。”
董爷见四弟明了自已的想法,便说道:“后生果然爽快,一口价两只手!”
陈胜一听说道:“十根,你。”刚准备说你也太黑了吧,可转念一想如今被别人掐住了喉咙,也只得先忍忍。
四弟说道:“董爷开出的数目,在下确实难以接受,兄弟几个打拼好久才攒得三根黄鱼,还望董爷能稍微让步。”
董爷说道:“你们难以接受那是你们的事,拿不出来也可以,那我就砍下他一只手,你们自已看着办,总之钱一分不能少。”
四弟说道:“可是哥几个如今都被董爷押在这里,也不能出去凑钱啊?”
董爷听了对四弟说道:“就你,带你一个兄弟出去凑钱去,剩下的阿强你找个地方把他们关起来好好看着,三天之后若钱还没凑齐,我就剁掉他一只手!”说完将刀用力扔到四弟面前,转身离去。
这时四弟看了看兄弟几个说道:“我和五弟出去想办法,大哥你在这里陪着他们几个,放心我们很快会回来的。”说完便和五弟出了董爷的宅子。
卜元几个被刀疤强带到一间小屋子里关住,陈胜隐约听到了门外锁门的声音,遂仔细打量了下这间屋子,连间窗户都没有。顿时心里无比沮丧,如此这般真是插翅难飞。
卜元坐在地上半天没说话,二弟连忙过来安慰。卜元慢慢说道:“真是想不通,那么大的场子我都闯过来了,却在这小场子里翻了船。”
陈胜也安慰卜元道:“兄弟这不是你的问题,怪只怪段老板那枪手太阴险,要是这次我能出去,看我不几刀砍死他才怪。”
二弟也对卜元说道:“对你的赌术我们当真是无比放心,这次是栽到了人心歹毒上面,这次要是能出去的话,我们可都又学到了一招。”
卜元见兄弟向个都极力安慰自已,便说道:“怪只怪我一时大意,昨天就知道那小子对我们怀恨在心了,今天却忘了防备他。”
二弟说道:“好了,别老想这个了。不过说真的卜元兄弟,昨天在场子上你对付段老板那一手果真是漂亮,为什么他却没从你袖子里搜到东西啊?当时我们都为你捏一把汗呢?”
卜元说道:“不瞒哥几个,那叫移花内功,是一种处理赃牌的方法。昨天段老板要查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办法拖延时间,趁机将袖子里的牌弹到了地上,而且又踢到了他自已的脚下。”
二弟这时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啊!看来还是卜元兄弟你厉害,你不说哥几个永远也想不透这问题。”
兄弟几个也讲了一会儿,最后渐渐累了,见屋里还有几把椅子,便靠着椅子睡去。
四弟和五弟出了董爷的宅子后,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四弟还记得当初薛五爷给了兄弟们两根金条也都存着了,可是这票据还在天津放着。眼下回去拿一去一来起码也要五天,再说拿来也不顶用,也还差五根。四弟想到这里,顿时心急如焚,五弟也只得跟着着急。
这时四弟说道:“听卜元兄弟说在来天津之前还去利顺德通知了白茜姑娘的,不知道白姑娘如今是不是在这里,如果是的话,或许她还会有办法。”
五弟说道:“还不知道白茜姑娘会不会来这里呢!说不定还在天津查那档子事情。”
四弟一听只好沉默不语。好半天才说道:“这次真的是摊上大事了,就是叫咱俩去抢三天也抢不来那么多钱啊!”
五弟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四弟一听觉得奇怪,五弟到底会想到哪个,他认识的自已也都认识,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上忙了。于是问道:“你说的谁?”
五弟说道:“侃爷。”
四弟一听就蒙了,说道:“侃爷?都不知道这时在何方呢?”
五弟于是将在船上晕船的时候遇到侃爷之事告诉了四弟,四弟这才明白原来侃爷也到上海来了,可问题的关键是,兄弟几个和侃爷也只有几面之缘,就算侃爷肯帮忙解围,此时也不知道侃爷到底在什么地方。
四弟对五弟说道:“只要来了上海就成了,咱这就去慢慢找找看,不找到咱势不罢休。”
转眼就过了两天,陈胜几个已经被关的快发疯了,这两天董爷的打手只给兄弟几个馒头吃。第二天晚上三弟对兄弟几个说道:“也不知道四弟五弟到底怎么样了?”
陈胜说道:“他们就算不来我们也不能怪他们,这么点时间,他们两个就算是去偷去抢也弄不来老家伙要的钱。”
二弟说道:“大哥说的对,咱几个栽了就栽了,四弟五弟出去了也好,四弟一身好功夫,日后也一定能混出个名堂。”
这时卜元说道:“哥几个不要害怕,不瞒哥几个,我从被关进来就没怕过,心里总有种感觉好像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似的。”
陈胜说道:“兄弟你该不会是被关糊涂了吧?我怎么总觉得咱们这次真的是要翻船了,早知道这样我们就跟着五爷回去好了。”
二弟对陈胜说道:“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倒希望卜元兄弟的感觉能够灵验。”
这边四弟和五弟依然在南京路一带四处寻找着,当日在船上五弟听侃爷说要在十里洋场一带参赌,于是这两日两兄弟遍寻南京路一带,哪知道连侃爷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眼看着三日的期限就要到来,可眼下一块大洋的钱都没有凑到,四弟想着只能先到董爷住处请求再宽限一点时间看看。
第三天中午,打手又给陈胜几个送来了馒头,完了还对陈胜几个说道:“你们几个快吃吧,我看你们那两个朋友怕是不会回来咯!”一句话说的兄弟几个心里甚是难受。
董爷这时照例又在客厅里喝茶,刀疤强也在一旁站着。这时突然有个打手进来报告,外面有人求见。董爷见此忙叫打人带人进来。
来者是一名少年,看样子和卜元不相上下,一进门便对董爷说道:“久仰董爷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董者见来者面生,便问道:“敢问这位朋友是。”
少年说道:“在下姓甚名谁并不重要,只是在下的主子听说董爷抓了几名赌客,叫我前来赎人。”
董爷一听对方是来赎人的,见人钱送上门便也不再关心对方来历,心想着也许是那两兄弟搬来的靠山。于是便说道:“既然是来赎人的,那就好说,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带来之前商量好的赎金?”
少年一听,将一个布包着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一看,原来是两根金条。随即对董爷说道:“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董爷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怕是要再跑一趟了,加上这两条黄鱼,还差五条才对。”刚一说完,旁边的刀疤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少年见董爷贪心十足,便对董爷说道:“我家主子说了,若是这些还不够的话,在下随身还带着主子的一样东西,还请董爷帮忙估个价。”说完,将一黑玉挂坠递了过去。
刀疤强接过挂坠一看,立马扔到桌上说道:“你当我们是要饭的啊,拿这么一东西来糊弄咱们,我看这东西也就值个二百大洋不得了。”
董爷见是一黑色挂坠,忙从桌上拿起来仔细难看。突然脸上变得严肃起来,手也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好一会儿,董爷将黑色挂坠恭恭敬敬的挂在客厅正在佛龛上,取出三支香燃上拜了三拜。做完这一切,又将黑色挂坠取下双手奉还给少年,说道:“麻烦回去转告你家主了,董某马上就放人,这个你也拿回去吧!”说完将桌上的金条用布包好递还到少年手里。
少年见董爷答应放人,也不客气便接过金条,说道:“那就有劳董爷了,咱这就回去知会我家主子,告辞!”
董爷的一番行动让刀疤强很是迷惑,待少年一走便问道董爷:“小的刚才看那坠子市面上也就值几百大洋,董爷干嘛对这人如此客气?”
董爷见刀疤强发问,连忙说道:“你懂个屁啊!那坠子你看着就值几百大洋,可在我看来那是无价之宝。”
刀疤强越听越迷惑,说道:“无价之宝?有那么值钱么?”
董爷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坠子是什么东西?”
刀疤强说道:“不知道。”
董爷说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我今天就告诉你,这吊坠就是江湖上传说的赌神信符,世上仅此一枚,凡是咱赌博行当里的一切纠纷,只要这赌神出面都有调停的权力。”
刀疤强觉得不可思议,说道:“赌神?董爷你是说刚才那少年的主子是赌神?”
董爷说道:“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符应该在萧二当家手里,这萧二当家在我们赌博这一行那可是顶尖高手中的高手,要不然这东西也不会在他手里。真是没想到这帮小子来头这么大,这次这事儿居然惊到了萧二当家,今天差人拿着信符来要人,你说我们能不给这面子吗?”
刀疤强听了若有所思,对董爷说道:“董爷您从来就没见过那坠子,怎么就确定那坠子是真的呢?这万一是别人假冒的也说不准。”
董爷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董爷我对古玩也有几分研究,刚才看了那坠子半天,的确是几百年前的古物。再说这萧二当家武艺高强,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你说还有谁敢冒充他?”
刀疤强听着跟听神话故事似的,好半天才说出一句:“那依董爷看,我们该怎么办?”
董爷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怎么办?赶紧去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