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下伦敦一间韩式风味餐馆。
杰森穿着员工服，在餐馆后的厨房将一坛泡菜拿了出来，打开盖子的时候，杰森的同事凑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嘿，你说，你打算去接受救济了？没去？”
“去了。”杰森面无表情地把坛子里的泡菜倒了出来。
“没看你有多大变化啊，感觉怎样？”
杰森没做声。
“你还不知道吧？最近又发现了绿豹的一具尸体了，你不害怕吗？”
杰森的注意力全在分盛泡菜上了，没搭茬。
“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领了救济，也用不着干活了吧？所以还想让我弟弟过来顶你的缺。可是——”同事看杰森不作声，讪讪地走开了。
不用干活？
不可能吧？
医生怎么说来着？
在最初几天还得正常进食。
而且，就算以后自己可以自给自足了，他还得交房租，水电费，以及，巴克的狗粮。
总不能让巴克也去领救济吧？
杰森冷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这天下班的时候，跟往常一般筋疲力尽走出餐馆后，杰森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转身往红灯区走了过去。
几天后，自己的体能会有变化吗？
对于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兴趣会减少吗？
带着这个疑惑，杰森走进了下伦敦最有名的那间夜总会，一个小时后，出来的杰森不再满面倦色，明显轻松了许多。
四
杰森发现自己的身体起变化是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起床，对着镜子洗漱的时候，看到了脸上薄薄的一层浅绿色。
看着自己那张变了肤色的脸的时候，他先是一怔，而后看到抓着牙刷的手也淡淡的绿了。
他把上衣脱了下来，看到自己全身的皮肤仿佛被人上了第一层漆一般，绿绿的，他看看自己的身体，再看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迟疑着，把裤子拉开，往下看了一眼，而后闭上了眼睛。
果然。
来了。
同事们很快也注意到了本森的变化，不大一会儿，餐馆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本森去领救济了，很快地也传到了徐经理的耳朵里。
杰森被叫到了经理室。
塌鼻子小眼睛的徐经理如像看怪物般盯着杰森许多，然后才问：“为什么去领救济？”
“这是项公民福利。”
“你忘了本店的员工规则了吗？”
“我是迫不得已的，靠薪水维持不了我的生活——”
“所以你的意思是嫌弃本店的工薪不够？”
“确实地——”
“好了，杰森，你也知道我们已经解雇了许多领了救济的员工吧？我们是正常的餐厅，提供正常人的饮食，明天起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这是歧视。”
“对，你可以到愿意雇用绿豹的下等餐馆去，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能谋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杰森走出自己为之工作了三年的餐馆，抬头望天，看着那轮没甚么温度的太阳的时候，也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救济起的疗效，心情竟然轻松起来，而后，也感觉不到往常那般的寒冷了，似乎反而身体某处升起了股股暖意。
只是，身边的行人们看自己的眼色，似乎古怪起来。
没了工作，杰森放纵自己颓废起来。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而后拖着巴克到处晃荡。
这天，夕阳西下的时候，杰森坐在街上的石阶上，丢了块肉给巴克，自己捧着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没扒几口，他哇地一声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干呕起来。
随着变化，身体机能似乎完全改变了，胃腔接受不了食物，味蕾也再感觉不出食物的各种味道，不管是甜是酸，是苦是辣，吃进口里，都是寡淡地如清水。
杰森将饭盒整个扔给了巴克。
巴克高兴地叫了一声，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杰森心头荡过了一丝失落。
身边有行人经过，见到杰森时均会多看几眼，有的小孩甚至讶异地叫出声来：“妈妈，看，那个人绿了，是豹子么？”
杰森把帽子戴上，用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是的，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完全是只绿豹了。
从头到脚都是绿色的，还有黑色的斑点。
绿豹绿豹，绿色的豹子，真是太贴切了。
这就是领了救济的后果。
杰森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看看街道上次第亮起的灯，摸了摸巴克的头，“乖，老伙计，吃完自己先回家去。”
巴克的头从饭盒里抬了起来，看着杰森孤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五
一个小时后，杰森被人从夜总会扔了出来。
骂骂咧咧的几个大汉啐了一口唾沫后，离开了。
杰森哆嗦着摸着墙壁爬了起来，灯光下，他那张绿色带斑的脸肿了起来，嘴角还有破裂的伤口，沾染的血，如绿叶衬托下的红花，既诡异，又触目。
杰森也啐了一口，不过不是唾沫，而是血水。
他蹒跚地走着，不时摸了摸脆弱的双腿。
该死。
当初决定去领救济的时候，就应该预想到了，现在自己是只绿色的豹子，可却是只素食主义的肉食动物，什么也干不成了，就像刚才，虽然还有男人的性冲动，可却——
他妈的。
诅咒一句后，杰森咬了咬牙，以后，这种欲望也会渐渐消失吧？
当一切肉食动物的特征消弭以后，自己会成为什么？
绿色植物？
当然，能自主进行光合作用的人类，不是绿色植物是什么？
杰森自我嘲讽，在身上摸了摸，想找那本《绿豹需知》，可却没找着，大概是自己丢到破家的哪个角落里了。
杰森放弃了，想起了巴克，一挪一拐地往前移，在挪到贫民窟黑暗的街道前，他又看到了那个陌生人，那个穿着黑白条纹相间连体服的男人。
这一次，他看真切了男人的面目：一张丑陋的脸，仿佛是被第四次世界大战的战火烧过一般，五官全纠结到一块去了。
他注意到陌生男人的眼睛闪烁着一丝莫名的光芒，直直地看着自己：“杰森？”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杰森惊讶，警惕起来，不顾浑身伤痛，问：“你是谁？”
陌生男人却没有回答，只是久久地注视着他，长长叹息一声以后，消弭在黑暗中。
“嘿？”杰森羞恼地叫了起来，跛着脚追了一会儿，身影不久也没入了黑暗之中。
是之前绿豹被人袭击后的那条街，没了灯光，黑暗得很，但杰森的眼睛却看得很清楚。
这算是绿豹唯一的好处吧？
杰森快要走出这条巷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咆哮。
像是狗？
“巴克？”杰森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以为是自己的狗出来找自己了。
但出现在黑暗中的，是一双绿色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