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秋思忖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商霖在哪儿了吧?”
“等一等,拿毛笔和纸张来,立字为据,要是你将来反悔或者我反悔,也好有个说法。”
纸笔拿过来后,商末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不擅长用,郝连秋便接了过来,身为有教养的女子,一手毛笔字隽秀灵动自是不在话下,写好后,商末看了一遍,便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上了红手印,郝连秋亦是如此。商末看着那张纸,满意的咧开嘴笑了,样子很是无害。
郝连秋不禁心里一动,其实,商末这孩子也挺可爱的,或许是自己太过尖刻了一些。
商末哪知道郝连秋心里想什么啊,将字据捏在手中,笑道:“大娘,他在京都郊外,你派人去找,便能找到,我没堵他嘴,吼两声,很方便找的。”便打道回暖沁阁了。
回的路上,香浅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小姐,你就这么放过大少爷了?”
商末笑道:“反正最后我也没什么损失,如果当时真被糟蹋了,我现在估计早将商霖大卸八块,没得商量了,但如果能借这次机会,让商府和睦一点,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香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二人消失在夜色中。
而这边,商末刚走,郝连秋就赶忙派人去郊外找商霖,果然找到了,当商霖出现在烟宁轩时,着实把郝连秋吓了一跳。
“娘,你要为我做主,你看,商末干的好事。”商霖因为长时间呼喊嗓音有些沙哑的说着,手指了指自己狼狈的头发。
郝连秋心中虽有气愤,但商霖干的事情是在是下流之下流,也不好说什么要责备商末的话,换做是自己,估计商霖连站在这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做错事在先,要不是商末有人相助,你就要酿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悔改。”郝连秋说着说着竟哽咽了。嫁到商家二十多年,得不到商雄的心,便只能为一双子女谋利,周旋了这么多年,说不累那是骗人的。
郝连秋命人叫来了商依,断断续续的将自己与商末的字据内容说给二人听,二人心里一阵复杂,没想到商末会这么放过他们。“以后,做好自己的本分,得不到的莫强求了,娘护你们多年,也觉得累了,想歇一歇,以后与商末好好相处,不要让为娘担心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一夜,掀开了商府从此和睦的篇章。大户人家的恩怨纷扰忽然停止,岂是商末一个好心的放过便能归为真正的缘由的,无非是人心疲惫了,淡然了,觉察到,你争来争去的东西,从来没有属于你或者不属于你之说,那是属于一大家子的。
“太子殿下,您回来了。”昌庆宫的小太监小顺子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着急的神色,“皇后娘娘早就差人来过了,说是有事要与您商量,若是您回来了,就过去一趟。”
“母后?”景逸进了寝殿,两个宫女上前伺候景逸去屏风后换衣服,不多久,换了一身玄色锦袍出来,袍尾绣着四爪金龙,标志着太子的身份,腰间金色绶带镶嵌一枚暖玉,暗金色玄靴,镜前坐好,又有两名宫女上前开始束发,原本松散束在脑后的发丝被打散重新用小巧紫金冠箍住,立刻由一位街上的出尘公子化身为尊贵的太子,但眉宇间的温和,却像是与生俱来,挥之不去。
“严治,你不用去了,让小顺子陪我去。”景逸淡淡的开口。
酷哥严治站在昌庆宫宫殿前,目送景逸和小顺子离去,转身回到殿内。
皇后的栖凤宫。
“母后,您找我。”景逸一路进去,示意宫女们不用通报。
穆皇后正喝着御膳房炖好的冰糖燕窝作为夜间甜品,闻声放下了碗碟,一双凤眼微眯,不怒自威,挥退了寝殿内一干宫女太监。
“你又出宫了?”
“是,出宫走走,四处看看。”景逸站立一旁回话。自小穆皇后教育甚严,不让其坐便不能坐,即使成为太子后,也不曾获得她的一丝心疼和关心。
“你现在是太子,多帮你父皇处理政务才是你应该做的,没事就不要往宫外跑了。”
“宫外是万千黎民百姓,我只是想去四处看看,身居高堂难知民间疾苦。”景逸无奈的反驳道。
“这些自有大臣们帮你操心,你坐好你的太子之位便是,别忘了,景凉对你的位子虎视眈眈。”穆皇后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景逸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袍袖中拳头渐渐捏紧了,良久看着穆皇后,一字一顿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位子是属于我的,所谓能者居之,六皇弟天资过人,去年更是出征获得大捷,他若当了太子,也未尝不是我天照国之福。”
“又说混账话!”穆皇后一手挥掉桌上的碗碟,一时间破碎声极为刺耳,格外突兀,“你七岁时,在冰水湖,被景凉推进湖中,十岁时,差点中毒而死,十二岁又是因为他而被你父皇责罚昌庆宫长跪两日,至今雨天膝盖如针扎般疼痛,就连去年你本想请缨出战啸月国,却在前一日面上突发疹子,不得见风。这么多事,还没让你觉悟吗?景逸,你今日将他当做你的皇弟,但他从未将你看做皇兄,不要太天真了,生在帝王家,你不与他人争,未必他人就会放过你,你若再妇人之仁,终有一日整个穆家也会葬送在你的手上。”
景逸眸子里涌动着难以察觉的悲伤,终于像爆发一样,“母后,这些事情的真相,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么?我已经不是那个事事听从你和外公的小孩子了,七岁冰水湖,有个宫女想要将六皇弟推下水去,可没想到的是,当时湖边玩耍的皇子们,我离他最近,阴差阳错六皇弟无意识的拉了我一把,反倒将我拉入了湖中,而母后,若我没记错,那个宫女是栖凤宫的人吧。当时我只是奇怪,时间过了如此之久,我却也渐渐明白了很多事。”
穆皇后身子微微一怔,有些惊诧。
“十岁时,不知为何会有人得知,皇子们喜欢在学子监太傅授课时偷吃食物,我只是碰巧去抢了六皇弟的吃食,结果便中毒了,因缘巧合,莫不是如此,聪明如六皇弟,若真想害我,又怎会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而那次,父皇却因为怀疑是他害我中毒,罚他在雀屏宫思过,三个月不得去学子监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