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永无止境的等待
等待,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长风破浪后,海平面上露出的一缕曙光;是长年累月跋涉在沙漠的旅人,附地发现的一个脚印;是千里冰封冒出的一颗嫩芽儿;是枝头蝉儿叫来的一滴甘露。
蓝羽觉得自己就是枝头的那只孤独的蝉,高高地攀爬在茂密的枝叶间,唱了一夏天的颂歌,自己所有的姿势都缠绕成两个汉字:等待。
都说,有些剩女是自己主动剩下的。她们高学历、高收入,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让自己过上理想的生活,她们不一定非要找个男人,把自己埋进婚姻的坟墓中。这些女权主义者,颠覆了传统的婚恋观,强势而耀眼地周旋在各个场所,害得无数有夫之妇提心吊胆。然而,有些担忧纯属多余,谁又知道,她们的眼睛里真的把谁当作一回事了。
也有些剩女是被动剩下的,在主动挑选的市场里,无法强势地掌握主动权,在被动挑选的境地中,又无法屈尊降贵,尴尬地夹杂在围城的门缝中。
对于爱情与婚姻,没有哪个女人没有憧憬与向往。只是,有些女孩子真的挑选得很慎重,因为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就算张爱玲,不还是在与胡兰成的纠纠缠缠中,被爱伤得体无完肤。蓝羽无数次读张爱玲与胡兰成,张爱玲写信给胡兰成:“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
台湾作家三毛有名作《滚滚红尘》,其男女主人公章能才和沈韶华即是以胡兰成张爱玲为原型的。电影中有些情节可以实指,但更多的是虚构加工。有一个细节是很感人的。不在乎章能才的身份地位,不怕自己不清白,不计较他已有妻室的韶华,到乡下去寻找章能才,偶听到章能才用常以“小乖乖”称叫她而此刻称呼了她--他的妻时,她不能忍受了,在雨中夺门而出,不愿再与他见面--这就是爱,这就是女人的爱。
与其无妄而轻率地付出,毋宁慎重而决绝地守候。因为太过看重爱情,一旦遇到真爱,比如飞蛾之于萤火,必定奋不顾身了。就算死,也要让爱圆满。
蓝羽知道自己对爱的要求太高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够走别人走过的路,如果让她如别人一般只为着生活,或者**而去相守,对她是种彻头彻尾的伤害与讽刺。她知道自己不能够。
所以,只有等待。
在一天又一天似乎永远看不到未来的等待中,蓝羽也有慌乱的时候,眼看着大姐等到了自己久违的爱人,二姐婚姻甜甜蜜蜜,连肖丽也闪进去了,她们都残忍地留下了自己。
这段时间,四姐妹的聚会越来越少,女人们忙着经营自己的小家庭去了。蓝羽就像被车子抛弃在陌生的高速路上,从未有过的孤独笼罩着她。
寂寥的夜晚,蓝羽会来到“都是夜归人”酒吧,风情万种的阳妮是酒吧的老板娘。
酒吧里,每晚都坐着很多老外,日益开放的中国向他们敞开了怀抱,他们在这座城市拥有自己的固定聚居地,十全街上,像“都是夜归人”这样的小酒吧比比皆是。虽然很小,却在苏州名气颇响。每到夜晚,它们便闪烁着魅惑的光焰,白皮肤、黑皮肤的老外就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钻出来,肆无忌惮地喝酒、听歌。他们没有把自己当成这座城市的客人,姑苏人的温和性格是可以与各色各样的人融洽地相处的。所以,他们可以在宁静苏州的夜晚像匹脱缰的野马,撒着欢儿,释放自己一些些的野性。
蓝羽来了,她悄悄地坐在角落,点了一杯橙色的鸡尾酒。
舞台上的乐队主唱扎着一头细细的辫子,蓬松着,有份颓败的美。她浑厚的女中音正唱着卡朋特的《Ineedtobeinlove》,沙哑而有磁性的嗓音,很迷人。蓝羽跟着她的音乐节拍,轻轻地摇摆。
阳妮看到她了,跟身边的帅哥打了个招呼,径自走了过来。
“美女,来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想带了我的帅哥溜走啊。”
蓝羽看她的胸肌很发达的帅哥,彼人冲她妩媚地一笑,媚眼抛得十分专业,蓝羽鸡皮疙瘩瞬间洒了一地。
只有阳妮的口味才会这么重,蓝羽自觉无福消受这样的男人。
“蓝美女,”阳妮白嫩的手摸过来了,蓝羽一闪,她有点尴尬地一笑,“瞧你,还是这样子。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阳妮凑到蓝羽耳边:“大家不都是图个快乐嘛,干嘛把自己裹这么紧。瞧人家……”
对面的座位上两位已经亲得不分彼此了,女的白皙的大腿全部暴露出来,男的手脚极不老实地往里伸。
蓝羽收回眼睛,笑:“阳妮,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笨得很,要能学会早会了。今天就是一个人闲得无聊,跑你这里来听听歌,喝喝你们的蓝色妖姬。”
阳妮叹口气,“这人和人,还真就是不同,好,蓝羽,我敬你。”
“知道肖丽出事了吗?”
肖丽?
好一阵子没有她的消息了,死丫头又闯祸了吗?
“她前男朋友不是叫什么……对,叫阿难的吗?前段时间,她前男朋友回来找她。”
“找她干嘛?她已经跟史蒂夫结婚了。”
“是啊,就是因为结婚了,已经十几天没回父母家了,家里人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阿难到处找,她和史蒂夫的家也不见一个人。结果,你知道在哪里找到了?”
“哪里?”
“唉,你记得她家的那套老房子吗?”
怎么会不记得?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山塘。两处好地方,无限好风光。”
苏州的七里山塘,是最具苏州街巷特征的典型。它中间是山塘河,山塘街则紧傍河的北侧,通过一座座石桥与另一侧的街道连接。山塘街上店铺、住家鳞次栉比,这里的房屋多为前门沿街,后门临河,有的还建成特殊的过街楼,日常,朱栏层楼,柳絮笙歌。
山塘街又是一条典型的水巷,河上装载着茉莉花、白兰花及其它货物的船只来来往往,游船画舫款款而过。这里的房屋沿河有石级,蓝羽她们这代人小的时候,妇女们就在河边洗衣洗菜。那时有些商贩还摇着小船在河中做生意,卖米、卖柴不消说,还有卖点心、小吃、油盐酱醋的。住在楼上的也不须下楼,只要用绳子把盛东西的篮子吊下去,就可以买到你需要的东西。
肖丽家在山塘街的沿河有一栋上下三层的小楼,叫“恬园”。曾经是无数姐妹聚会的绝佳场所,品着碧螺春,听一曲评弹,看流水从脚下划滑过,老、小苏州人就这样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
后来随着旧城改造,苏州的城区扩建,东边的新加坡苏州工业园区兴起,出于居住条件的改善,很多苏州人从老市区搬到了园区居住。
大家渐少来到山塘的这座“恬园”,阳妮的语气里似乎肖丽的事情跟“恬园”有很大干系。
“阿难记得肖丽带自己来过这‘恬园’,就循着记忆找来了,老屋子久已无人居住,到处挂着蜘蛛网,然而门却没关。阿难推开门,在二楼看到了肖丽的……尸体。”
蓝羽跳了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半晌,抓住阳妮的手臂使劲地摇晃:“阳妮,不可能!你胡说!”
阳妮安慰她:“蓝羽,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蓝羽觉得自己的头皮被谁从上面硬拽着一样,生疼。
阳妮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她什么也没再听进去,她觉得这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她越喝,脑子越清楚了。
“阳妮,肖丽怎么会……快!”
“蓝羽你别激动,慢慢听我说完,千万别激动。这事还没公开,昨天一个局里的哥们儿在这里喝酒,偷偷告诉我的。”
“现在警察怀疑凶手是她新婚丈夫史蒂夫,这个黄毛,妈的,跑咱们这里作孽来了。”
“史蒂夫?”蓝羽眼睛都直了,“我们看着他们结婚的啊。肖丽说她们很相爱。怎么会是他?”
“所以我说肖丽糊涂,连人家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糊里糊涂地……这下倒好,命都送了。”
“阳妮,阳妮,带我去看肖丽,她现在在哪里?”
“蓝羽,冷静点,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帮你打听打听。”
“对,赶紧打听!”
“阳妮,先别告诉伯父伯母。”
“我知道。”
蓝羽恨不得拔腿就跑到肖丽身边,却像个团团转的蚂蚁,死丫头,你这次怎么闯下这么大的祸?
阳妮给她的警察哥儿们打电话,问了好几个,都说还没有线索。
蓝羽在电话这端爆发了:“那去找史蒂夫啊,把他抓回来!!”
喝酒的人们被她吓住了,纷纷朝这里伸头。
阳妮把她拉进自己的办公室。
“阳妮,你路子广,快快帮我想办法。我今天要找到肖丽。阳妮,你得帮我。快!”蓝羽语无伦次。她的头疼得快要炸开了,倒在沙发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蓝羽,你别激动,你别吓我。”
蓝羽声音微弱:“别管我,快问。”
阳妮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拨出去。可是,还是没有一丝音讯。
蓝羽觉得快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