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12流星街一区
眼前的道路被血水染色，荆棘开满鲜红盛放于尸体上，扎破肉穿过骨。
──早已无法回头。
………
莱茵忽然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空很蓝，阳光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她再度很认真的盯着侠客的脸看，虽然说侠客也不是没被女性以如此热切的眼神看过，但莱茵过于认真的脸庞，还是看的侠客浑身不自在。
“怎、怎么啦？”侠客吐出话语，换他稍稍退了一步。
“你不是负责控制飞船的吗？”
“喔。”侠客呼了口气，他如释重负笑得有如外头灿亮亮的太阳。“不用担心，这飞船有自动飞航的功能。”
“我不是说这个……算了反正飞很慢也没办法。”
侠客问号很大。“什么意思？”
就在侠客疑惑的同时，飞行船震了，所有人包括莱茵在那瞬间都离开地面三十公分，夹带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声音来源在船屁股。
“因为飞船转弯太慢也躲不掉。”莱茵回到地面后懒洋洋的补了句，原谅她才刚注射完药物，虽然药没百分百发挥作用但是莱茵还是会觉得很无力想睡觉。
“团长！”富兰克林从舱门口喊话，“打中燃料舱了！”
何只打中，都穿了个洞可以看见下面炮火有多猛烈朝向飞船而来，不过准确度有待加强。
“啊啦……这下可能要迫降在海中央了。”侠客语气有些苦恼，不过表情完全不是那回事。“莱茵下次可不可以早点说阿？”
此时莱茵昏昏倦倦彷佛进入了弥留状态，她也顾不得船身开始倾斜有些失重，随着左摇右晃。或许地板特别照顾莱茵，连对莱茵的引力都特别强，再一次的吸引莱茵和它热情拥吻。
只是莱茵还没来得及感受地板的爱意，闭着眼的莱茵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团暖热正面接住，抵着额头，莱茵感觉该是人的手，嘴唇碰到的指间有些粗糙。
莱茵猛然被整只手扣起脸庞，强迫抬头，莱茵吃痛的睁开眼，透过指缝看着眼前冷峻的黑发男人。
“醒着。妳睡了很麻烦。”库洛洛放开手，抿着唇看着莱茵。莱茵愣愣的看着那她曾经以为很熟悉的黑瞳，头一次莱茵发现她其实读不懂面前曾是她贴身保镖的情绪。
莱茵觉得心脏跳的极快。那和她见到奥格斯特的害怕与愤怒是不同的，有些微冷意。
但下一刻，莱茵连尖叫都来不及。库洛洛拦腰将莱茵抱起，直接走到舱门口。在离海平面约还有九楼、十楼的高度，库洛洛抱着莱茵直接跳下。极速的失重感压的莱茵没办法好好呼吸。
跳船时带着个死尸的确是很碍事。
短短几秒莱茵就落入水里，虽然没想象中疼但莱茵觉得四肢都要散了。睁开眼，海里是深深的暗蓝，海潮特有的腥咸味道渗入口鼻内，冰凉蔓延肌肤，恐惧也随之蜿蜒入髓。拼命的，莱茵不断挣扎，妄想脱离身边的箝制。
冰冷海水就像当初被置入培养皿之中，冷意不断浸透体内。她想离开却又被细网缠住。逃不掉又躲不开。
这之后对莱茵来说有着美好回忆的大海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餍。她开始害怕身处水中的感觉。
库洛洛原以为莱茵的挣扎只是跳海造成一时的惊吓，但他从那淡色眼瞳中看见了在黑暗中的色彩，库洛洛垂下眼想看清其中的情绪，搂住莱茵的手紧抓莱茵的肩，强迫莱茵和他对视。
库洛洛看见了十字图腾宛如刻划般刨在琥珀色的眼中。恐惧色彩消褪，取而代之的是库洛洛自己的面容。就像似那天早晨莱茵刚从梦中醒来，闇的野兽海水般退潮。
库洛洛微瞇了双眼，拉着莱茵的手扯着莱茵朝陆地游去。
上了岸的蜘蛛们浑身湿淋淋的。
“我们现在在哪？”窝金甩了甩湿透的长发，脱下了碍事的衬衫，同时将吸饱了水的沉重外套扔下。
“约路比安大陆东南方，虽然是离开巴克国国境了，不过离流星街还很远。”侠客看了看四周，不甚在意。“嘛、反正到这里回流星街只是迟早的问题。”
辛西亚一甩长发，浸湿的她似乎不怎么愉悦。“我想早点回去。”
“喔？是要和谁约会阿？”芬克斯嘻皮笑脸的接话。却换来辛西亚一个白眼。
“这次任务基本已经完成──再过去一点是酒都，专产红酒，带些回去庆祝吧。”库洛洛一身清爽的光裸上身，随意将衬衫披在身后。可怜的莱茵虚脱的坐在地上，狼狈的看着眼前的一群好像刚悠哉的浮浅完要去吃饭的旅客。
莱茵浑身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冷。
天晓得他们刚才游了多远。
经历过数小时的身体和心理上的折腾与劳累，莱茵真的是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她根本踢不动水，全靠眼前云淡风轻说着要怎么庆功的库洛洛拉着手才免于迷失在汪洋大海中。
再说他们要庆功的对象好像就是莱茵自己。阿，她是不是也可以与有荣焉有福共享？
莱茵感觉身体一轻，像窝金挂在身上的兽皮一般悬吊在富兰克林身上。莱茵有点惊讶。
“团长，这女孩这样可能没办法进城。”富兰克林下巴朝肩上的莱茵一撇，示意莱茵现在全身光溜溜只套了件没能遮掩多少的西装外套，进了酒都又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库洛洛看了一眼他的战利品，“那么我先带莱茵回流星街。”
抢酒的工作最后落在担任前锋的信长、窝金和飞坦身上，想早点回流星街的辛西亚因为方便好用的念能力可以携带酒，在万般无奈下被想要凑热闹的芬克斯扯着一道去酒都。
………
流星街，是接收一切的地方。换句话说，任何东西流星街都会接受，从一千五百年前开始就被当作垃圾集中地。要进入流星街得先通过人烟绝迹的沙漠地带，连一株仙人掌都不见于沙漠中。
莱茵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各种废弃金属、杂物垃圾堆栈，乌鸦群聚在垃圾山中寻找吃食，烟雾向上空升起，有着各式色彩，焚烧垃圾的味道混杂带着致命臭气，将昏黄夕阳染上一层暗灰。仔细一看其中有许多穿着全套防护白衣的人们，埋首在垃圾之中。
再看得远一些，几栋建筑物的形状就位在这广大的垃圾场中央，在要噬人的橘红下屹立着几许零零落落的黑影。
流星街是个被垃圾包围的城市。
在莱茵眼底，流星街看起来反倒是被垃圾保护着的地方。就像一道护城河，完全的切断了外面世界的联系。
自从进入研究所后，她再也没有与外面接触过，她的记忆只剩下那片汪洋与母亲。所以即使流星街在常人眼里是个垃圾堆积的地方，莱茵也觉得一切都闪闪发亮的，她贪婪的汲取一切所能见到的外面的事物。
莱茵轻轻的拍了拍自愿担任货运司机的富兰克林，希望能自己下来走一走，富兰克林知意的将莱茵从肩上卸下。莱茵脚才落地，在前方的库洛洛就发话了。
“我要先告诉妳，莱茵。”库洛洛的声调压的极低，这代表了库洛洛对事情看重的态度多寡。“一旦偏离了第一区，走到第八区……”
库洛洛刻意放慢了速度，“会比现在更加生不如死。”
流星街分为九区，除却团团围住流星街的垃圾堆，库洛洛他们进入的地方为第一区，从顺时针开始依序排列至第八区，中心区域是第九区，八长老们组织成的议会坐落在中心区。
其中一至八区皆有不同的领导者，其中以第八区的领导者最为张狂，将人类一切该有的伦理法规全都抛之脑后，就连流星街出身的同伴该有的特殊细腻情谊在此都不复存在，彻底成为弱肉强食的所在之地。除了某些特殊的需求，基本上女性与小孩不会进入第八区。
第八区可以说是欲望沉沦的地带，对肉体、药物、暴力等有偏执爱好的人来说第八区无疑是他们最佳的游乐场。也包含了对力量有特殊追求的人，念能力者在第八区不算稀有，不强就没有办法在此生存。
但也因此第八区造就了许多强者。
莱茵默默的望了一眼东方，第八区的方向。却看见教堂上的十字染上晚霞的余晖，乌鸦飞过，带来一片祥和宁静。流星街和莱茵知道的样貌并没有差太多。
一伙人浩浩荡荡穿过一区来到一栋平房前，占地极广有二层楼。库洛洛推开门，甚至连锁都没上。
“欢迎来到流星街，莱茵。”侠客微笑，狐狸式的。还伸手替莱茵挡着门板，莱茵向门内望去。
屋内采光良好，斜阳倾洒入室一地昏黄。正面是电视，还连接着电玩游乐器，一落书置放在落地窗边，形成一角落暗影，向上望去，正好可以瞧见跃层──第二层楼的楼梯就位于正中间。
莱茵自然而然的走到了窗边，在有着成堆书卷的沙发旁坐下，向后倾靠，双脚缩起抱在胸前，非常放松与随意。
红叶拧着眉，看了莱茵一眼，选择了莱茵对面的位置，还不忘一直瞪着莱茵。
对于莱茵过于自然的行为库洛洛只是噙着笑，也跟着坐到莱茵旁边的空位，身体前倾手肘靠膝，带着探究的意味，库洛洛开口。
“妳选这个位置是因为书？”
“不是，”莱茵垂着头，埋入膝盖之间。“是因为靠海。”
“妳怕水却喜欢海。”
莱茵猛然仰起头，怒目圆睁，不过这只维持了一秒。红叶射向莱茵的念刃没有瞄准莱茵却带着威胁的意味。
“下一次我会瞄准的。”红叶轻声警告。
“……你带我来只是为了为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莱茵侧头，并不把红叶的警告放在眼底，“我以为你对我的身体比较感兴趣。”
“是很感兴趣，不过药效还没退，那些问题只是前菜罢了。更何况──”库洛洛转动眼珠，聚焦在莱茵的四肢上。“那些封念的环限制了妳的念能力。”
对库洛洛来说，对于莱茵的念能力的未知才是他最有兴趣的一部分。他接下来的分析让莱茵哑口无言。
“妳的变异能力对目前的妳来说，其实没有什么作用。妳连百分之一的能力都没有使用到，要使用前集中注意力的时间太长，变形出的物体杀伤力不够……之所以奥格斯特会将妳放在武器开发研究所也是因为凭着所内的枪械就可以制服妳，甚至取妳性命。”
“所以你感兴趣的是我的念能力？”
“也不尽然。”库洛洛轻抚嘴唇，一开始只是纯粹想让莱茵站在流星街的天空下，原本以为合衬的景色却变了调，莱茵在流星街下看起来形单影只，彷佛要被殷红空色吞噬。
莱茵眼底泛着的光芒不是库洛洛想见到的。他想看到的是比火红眼更鲜明的颜色，极致的纯粹，花火般的闪耀，那个在血泊中闪耀着比白火还要美丽的绚烂。他还想再看一次。
“该怎么说呢……”库洛洛喃喃道，说出了连莱茵都不懂的话。
"想再一次得到…或是掌握住。"库洛洛看着前方，像是穿透了地面，看到了其他的事物。
莱茵感觉自己的脸彷佛都皱在一起，像颗小笼包。她怀疑刚刚听到的是否为通用语，怎么有听没有懂。莱茵看了其他的蜘蛛们，发现在场的团员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然就是有人自动飘移，当作没听到。
“库……”莱茵正想再问一次时，出外勤的蜘蛛们回来了，窝金还拎着酒瓶，酒香四溢。
“忘记带杯子回来了，就直接喝吧。”辛西亚从她的神奇恰奈尔包包中不断掏出红酒，在经过莱茵面前时，还配给莱茵一瓶，直接塞入莱茵手中，并将剩下的红酒放在沙发前的桌上。
“OK。我要先走了，你们慢慢庆祝。”辛西亚获得团长的同意，豪气的拍了拍手，抛给莱茵一个妩媚的笑，顺手拍了拍莱茵的头，像是安抚一只小猫般。
“干杯！”酒瓶碰撞声响起，蜘蛛们徒手开瓶，直接就瓶口喝起。莱茵看着眼前的蜘蛛们轻松笑语，就连刚才严肃的像是要思考人生大事的库洛洛面部表情也变得些微柔和，和侠客讨论这次的任务。说实话听别人在谈论自己不是说很愉快，尤其当自己是被研究的那一个。莱茵捧着手上透着紫红液体的酒瓶，决定参与蜘蛛们的庆功宴。
莱茵东张西望，想找个开瓶器，才想起刚才这些人全部都用一根大拇指撬开瓶盖。
沉默三秒，莱茵认为与其寻求蜘蛛们的帮助不如自己来。虽然她一直不是很喜欢使用自己的变异能力。莱茵伸出大拇指，经过几秒后像是长出枝芽似的，变形出开瓶器的型状。
啵的一声，瓶盖开了，但莱茵也发现侠客和库洛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手指。
“你们……干嘛？”莱茵冒汗，身体略略往沙发的反方向缩了缩。
“妳的身体可以变些什么？可以改变材质？”库洛洛喝了口酒，就连直接从瓶口灌酒的动作看起来都优雅的很。
“可以，只要我想象的出来。”莱茵抱着酒瓶，稀哩呼噜的喝下她人生之中的第一口酒，酒精直冲脑门。
“想象？什么意思？妳怎么做的？”侠客干脆直接在莱茵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下坐，眼中绿光闪耀，饶有兴趣。
“嗯……要说的话，类似具现或变化系能力的使用方式。不过对于不熟悉的或是比较精密的东西需要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莱茵脸蛋红通通的靠着沙发，但她善尽身为战利品的职责，为其主人和团员回答。
“那妳……阿啦？”侠客还想继续研究，却发现莱茵抱着酒瓶、闭着眼睛睡了，醉得不醒人事。他拿起莱茵怀中的酒瓶审视，“才三分之一不到耶？”
“不全是因为酒。”库洛洛接过莱茵的酒瓶。
“她体力在游泳时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加上药剂的影响，她到现在还醒者我也很意外。原本估算莱茵会昏死在海里的。”库洛洛低估了莱茵的忍耐度，对于尚未完全了解的活物，他很想象小孩拆装时钟般支解莱茵的秘密。
“……有的是时间，不用着急。”库洛洛晃了晃莱茵还有一半一上的酒瓶，接着一口全数灌下。对于未知的事物，他向来不缺耐心。
“侠客。”库洛洛吩咐道，“帮我把火红眼全卖了。”
刚到手几个月的火红眼，库洛洛已经没兴趣了。他轻轻捞起莱茵的柔滑的发，细细揉搓着，黑瞳闪着幽微的光，细细审视新的藏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