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韵回到家,母亲正忙着准备晚饭,是父亲开的门,她压抑不住兴奋一下子扑到父母怀里——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一样,带着微微发酸的声音“爸、妈我好想你们!”。父亲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嗯,回来就好。”菜端上来了,一大桌子全是她爱吃的,母亲不断的给她夹菜,父亲也高兴的喝起小酒,一家人其乐融融。她端起父亲的酒杯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的滋味顿时涌入五脏六腑,眼泪一下子就被呛出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有点想莫弦。
晚饭过后,一家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想起给父母买的礼物,便起身去卧室里去取。她给爸妈一人捎回一件羊毛衫,是莫弦跟她一起买的。那件给父亲买的灰色羊毛衫是莫弦挑的,套在莫弦身上稍稍有些宽松,父亲穿着刚刚恰好。
母亲责备道“回来就好,还带什么礼物”。
父亲却喜不胜数的眉开眼笑“唉!孩子一片心意,咱们做父母的只管等着享福就是了”。
凌韵在一旁随声附和“就是,就是”,索性走过去做到父亲跟母亲中间,一手搂着一个肩膀,就像小时候一样,那个时候父亲还没现在这么忙,每天晚上都会很早回家,那个时候她总爱坐在父亲跟母亲中间听他们轮流给她讲故事直到她酣然入睡。
除夕前的那天晚上,她忽然特别的想莫弦,她给莫弦打电话。想了很久都没人接听那边长长的余音拖沓的她心里空空的,她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删删减减最后只剩下四个字“我想你了!”。她把手机搁在茶几上,手里的遥控器不停的换台,竟是些无聊的节目看得她索然无味。天气很冷,窗户上都结出了冰花,炉子上咖啡壶的盖子被热腾腾的水蒸气顶起来,整个房间都飘散着芳香醉人的香气。她窝在沙发里,脚上盖了一床厚厚的毯子,可还是觉得冷,她想起莫弦上次出差回来带给她一双纯羊毛的长筒袜,她从箱子里翻出来穿在脚上,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她穿着拖鞋在客厅里不停的走来走去,时不时拿眼睛瞅那双长筒袜——显得严肃而认真。
思念如潮水般侵蚀了每一个细胞,连呼吸都隐隐作痛。她打开窗户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被呛得难受。
茶几上的手机依然静静的躺在那儿......
她打开抽屉一张一张的翻着CD,最后挑了张《魂断蓝桥》,黑白的剧照,古老经典的爱情片子,雨中相会时,浪漫的罗伊当即向玛拉求婚:
We’regoingtobemarried.我们现在就去结婚!
It’syou.就是你,没错。
It’llneverbeanyoneelse.别的人我永远都不要。
Buthowcanyutellthat?可你怎麽能这样肯定?
Nowlisten,darling.好啦,亲爱的。
Noneofyourquibbling!你不许再这样支支吾吾啦!
Noneofyourquestioning!不许再问了!
Noneofyourdoubts!不许再怀疑了!
Thisispositive,yousee?这是绝对的,知道吗?
Thisisaffirmative,yousee?这是肯定的,知道吗?
Thisisfinal,yousee?就这样决定了,你知道吗?
You’regoingtomarryme,yousee?你必须和我结婚,知道吗?
Isee.我知道了。
那么真挚动人的感情,最后却是那么戏剧性的结局,命运一次次的失之交臂……
最后女主角毅然丧魂在马车前血肉模糊的画面深深的烙进了她的记忆里,那么悲凉沧桑的故事,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泪眼婆娑、痛彻心扉、无法触及的伤痛。
她给莫弦打了很多通电话都没回音,重复的女音一遍遍的重复“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这样她可以在莫弦打过来的第一时间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日思夜盼、魂牵梦萦。
那个晚上,她不断的做梦,一条阴暗潮湿的隧道里,莫弦在前面笑盈盈的转过头冲她挥手“凌韵,你快点呀,你快点过来!”,她拼命的向前跑可终究无法触及他的背影,旁边有两排人端着盘子麻木无神的向前走,她走过去掀开那块盖在盘子上的白布,里面一堆的骸骨,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把她湮没......
她被吓的魂飞魄散,醒来再也睡不着了,她疯狂的思念莫弦。
第二天莫弦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正睡得迷迷糊糊,那边轻声的唤了声“凌韵”,她立刻慌忙又紧张的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泪一下子就不争气的冒出来。她平静了一下语气,哽咽着说“我找不着你,我害怕......”
那边沉默了很久,说了声“对不起”带着沉重的鼻音。
“你在哪儿?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叔叔阿姨他们还好吗?......”她问得有点语无伦次,抬头望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一十五,又加了句“吃早饭了吗?”
“嗯,在家里咧,爸妈还好,只是,我......”
过了很久,凌韵觉得不对劲,她轻轻的问“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莫弦只是不作声.......
“我很好”“我想你了”
“我也是”......
“我爱你!”
“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凌韵觉得心里平实了许多,她拉开窗帘,阳台上那盆水仙开的正艳,有些许洁白的雪凝在叶子上,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窗外貌似宁静一派和祥。
她却不知道莫弦对她撒了谎,莫弦没有回家,他主动申请没日没夜的加班,他因为她跟母亲发生了争执,母亲在电话里气愤的跟他说“有本事,你别回来!”。这个过年他就真的没有回去,父亲打电话过来说母亲只是跟他怄气要他跟母亲认个错立刻回家,可是他就是不肯,父亲在那边唉声叹气,软言细语的求他。记忆里他从未见过父亲这样求他,最后的那句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儿子,爸爸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而且这么多年都待你跟亲儿子一样,爸爸老了,唉!”
他忘不了最后的那句“爸爸已经老了......”
他从未如此倔强,倔强的有些令人心疼。
那个晚上他失眠了,记忆里母亲从未那样决绝,向来都是温柔体贴,她一定是特别的生气。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一回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放弃不了凌韵,放弃不了,他希望父母有一天可以原谅他。
你我之间的距离犹如一条幽深的港湾,我从远处凝望你,却无法触及你的气息......
也许,本就是无法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