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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幽谷倾城

莲国,有一个组织,被人叫做“滴血盟”,传说这里的义士个个滴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为莲国的利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人有的是皇室宗亲金贵显赫,有的是江湖小虾身份低微,有的曾经嗜杀成性,有的曾经行侠天下,他们许下誓言,就是生死与共的异姓兄弟。

他们绑着鲜红的发带,带着血般誓言,那些穿着血般盔甲、御马驰骋的骑士便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华莲骑士”。

谁都想坐上叱咤黑白两道的盟主之位。

有两个兄弟,在一次与皿岚的大战中与家人失散,他们的家人和村民被战火活活烧死,这两个兄弟那时还未成年,一路乞讨,过着忍辱负重的日子,哥哥疼这弟弟,用自己的躯体一次次保护着年幼的小弟,这弟弟敬重哥哥,知道哥哥肚子饿,被追打着偷来食物给他吃。

那个时候,这两个兄弟相依为命,彼此看做自己的生命。有一天,有个年轻人来到了这个城市,在小巷的角落发现了这对苦难的兄弟,他把他们带到了他的家,哥哥取名煈淮,弟弟取名蠡默,他教会他们武功,传授天文地理,让他们在成年的时候和他其他的弟子们滴血为盟,做了他的左右贴身侍卫。

这个年轻人就是千路遥,滴血盟盟主千路遥。

千路遥有个女儿,千裳,小名恹恹,从小与这弟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千路遥也认为弟弟比哥哥要聪明,于是想着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并将这盟主之位传给他。

那个时候,蠡默虽与恹恹真心相爱,却自认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是万万配不上她的,一直踌躇犹豫不决,千路遥也认为蠡默太过年轻,更何况他在盟中的威信远远不及他的哥哥煈淮。

就在南方战火燎原的时候,千路遥做了一个决定,他命令蠡默去杀死皿岚夜夙城城主笛朔,等他回来之际便是他与恹恹大婚之日。

蠡默欣然接受,第一个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在赋歌水以南,有一个国家,名叫“皿岚”,地如其名,四季红枫漫天,带着华丽的枫红柃木,和曼丽的湖泊流水,如同仙子一般受着诗人们的虔诚膜拜。

这片美丽的土地背后,却有一个只为皿岚皇室效忠的组织,这座城池坐落在一片密林之中的湖泊之畔,没有人知道莫名林是哪座林,妃子湖是哪座湖,于是夜夙城的所在一直都是一个谜,就如同她孕育着的那些谜一般的刺客一样。

在千路遥的年代,这座神秘的城池的主人名叫笛朔,这个年轻的男人拥有女人一般倾国的容颜,有一身谜一般傲世的剑术,可是,他却从来不离那座谜一般的夜夙城,带着他谜一般的容颜谜一般的剑术,只手操控着那些叱咤大江南北的皿岚刺客们的命运。

而现在,他就在我们的面前,在午夜的明月下,他带着雪一般的长袖,脚下是妃子湖的恬静,是林中红枫的影舞,他轻轻吹起他的玉笛,带着悠悠的哀伤,那凄美的笛声伴着湖泊幽幽湖风,在这片密林中久久徘徊,绕荡着不肯散去。

夜夙城中只住着城主,偌大的城池只允许是城主一个人的。

可他的身后,却有个红袖翩翩的女子,带着醉人的一丝笑意,和曼丽的身姿,跟随他的笛音轻踏莲步,翩然而舞,影如红蝶。

他温柔地爱抚她倾城的脸颊,温柔地唤着她倾城的名字。

这个女子,是他一生挚爱,也是唯一一个被他温柔叫唤的女人,她就是幽谷倾城。

他更加愿意把一切都献给她,可是这个女人,只不过也是一名刺客,是一个被他宠着守着的刺客。

“你只要替我杀了他。”

幽谷倾城从来都没有这样醉人地笑过一次,此时的笛朔不愿松手。

倾城乖乖地躺在他的膝上接受着他的爱抚,她终于得到他的允许去做一名刺客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我更加愿意为了你去杀他,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危。”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滴落,溅在她倾城的脸颊上,那么冰凉。

“答应我,无论如何,带着这支玉笛,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在身边,只要你亮出它,都会有人站出来替你完成任务,我只要你能够回来,这里多平静啊。”

笛朔深深吻着她那双醉人的眸子,痴痴地说着:“只答应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幽谷倾城带着她绝世的容颜,和那笛朔亲授的傲世剑术来了。她带着斗篷,穿着厚厚的黑氅,蒙着纱,侧身转入一边的角落。

距离她最后一次杀人已经两年,那一次,她砍杀了九十九个人的首级,成了一百个人中唯一一个存活的人,也就成为了夜夙城刺客新的一员。

那个时候,笛朔高高地坐在城主的宝座上,她仰视着他,他俯视着她,她那时候兴奋地望着他微张的唇,期待他的第一个命令,然后,他却说:“倾城,我希望你留在我的身边……”

幽谷倾城在京城徘徊了很久,她发现在千路遥的身边随时随地都有两个人无时不刻守着他,并且两个人的武功绝不在她之下。

她和他们交过手,知道一个叫煈淮,一个叫蠡默。煈淮那一剑来的迅速,可是她没有受伤,因为有人替她挡住了。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见那个那天为她挡住剑的男人。

我叫风为裳。

你看起来身手不错,能够替我挡住那一剑,想必也是滴血盟中响当当的人物吧。

我只是觉得你的背影似曾相识,所以才会为你挡住那一剑的。

这是她第一次用真面容见他,那时候,他告诉她他只不过是滴血盟中小小的一个侍卫,而且滴血盟中的人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他不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他为她挡住了剑,已被千路遥通缉。

风为裳,背叛滴血盟,盟中义士如有见,必当斩杀。

幽谷倾城不知不觉对他有了好感,这个和笛朔有点相似的男人,带着淡淡地哀伤,喜欢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对着夜空发呆。

其实,你要是想把我带回去,我也是愿意的。

你从小就是杀手么?

不是。幽谷倾城想了一会,仿佛和这个男人认识了很久。我爹爹是赋歌水一带的渔夫,我们打渔为生,相依为命,那个时候,莲国和皿岚正在打仗,那个莲国的士兵向我爹爹问路,之后却杀了他。再后来,我听说夜夙城正在招募杀手,于是我去了。

我在滴血盟也算有段时日,不过像你这样厉害的刺客我还是第一次见,能够在煈淮和蠡默两位堂主手下过百招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知道我的剑法是谁教的么”

不知道,莫非是笛朔?

他把他毕生所学都教给了我,然而,他却从来不肯与我交手,他总是害怕我会受一点伤。

看起来,他是喜欢你的。

可是,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报仇,仅此而已。他那样做,让我有点恨他。

一个男人喜欢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安,你想报仇,他肯定愿意为你去。

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是希望自己报仇。

我的父母也是被皿岚的士兵所杀,可是呢,我却不想报仇了。

为何?

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杀我父母的士兵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或许早已死在战场上了,战争总会有牺牲的,我还是希望活着的人能够更好地活下去,我的父母也不希望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带着仇恨活着的。

在幽谷倾城的眼中风为裳已经不仅仅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是个好人,她至少要看着他平安她才会离开。

她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笛朔都看在眼里。

她渐渐地也放下了对莲国的偏见,她只希望能够和风为裳一起,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千路遥的手下一刻不停地追杀他们,而笛朔似乎害怕倾城离开他,也派了杀手来取风为裳的性命。

幽谷倾城对风为裳的亏欠日趋加深,如今的她既不能回皿岚,也不可能再去滴血盟完成她的任务,她一无所有,有的,只能是以身相许。

他们对着明月发誓此生不弃,互结连理。

美好的日子总是很短暂,那天夜里,风为裳对着苍月哀叹着,他说,他不希望她跟着他过着这种胆战心惊的生活,他说,他希望千路遥能够原谅他们。

那时候的幽谷倾城只想着为了风为裳做一切,所以风为裳和滴血盟所谈的条件,她虽犹豫,但还是接受了。

那就是,取了笛朔的性命。

滴血盟扣押了风为裳,她若不取了笛朔的性命,风为裳便会为她而死。

就这样,幽谷倾城一个人回到了夜夙城,回到了笛朔的身边。

笛朔见到她的身影,突然忘却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不安,他兴奋极了,虽然他知道,她的回来,或许是来取他性命。

于是,他情愿和她缠绵,将度日如年的思念发泄着。

幽谷倾城害怕着,犹豫着,眼前的男人,深爱着她,宠着她,守着她,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而且,他是夜夙城的主人,手握着皿岚数以万计刺客的生命权。

就连她的生命,应该也是属于他的。

可是,风为裳呢?他为她挡住了那一剑,从此过上了被追杀生活,而此刻,他应该在滴血盟中饱受折磨,滴血盟的刑具沾满了皿岚刺客们的鲜血,那些恐怖的刑具,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在摧残着风为裳呢?

她若是再犹豫不决,她爱的人,那个叫风为裳的男人,是不是很快就要被折磨死了?

一个多月来,幽谷倾城的惶惶不安,自然瞒不过笛朔的眼睛,他清楚,幽谷倾城早已不属于他了,他就不应该答应她,答应她去杀了千路遥。

幽谷倾城坐在他的身侧,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她叫幽姨。以后,她会帮助你管理夜夙城。若有一天,你还是想出去,她会衷心地为你打理一切,直到你回来。

这就是笛朔最后为她留下的礼物。

笛朔说,他想看一眼那天她临走之前他送给她的玉笛。

她从怀里掏出玉笛的同时,她握着玉笛的手被重重一推,笛口忽然冒出一根尖锐的长刺狠狠扎入笛朔的胸口。

幽谷倾城完全地被吓住了。

笛朔淌着血痴痴地望着她,带着淡淡地微笑倒了下去……

三日后,幽谷倾城戴着银白斗篷,一步一步登上皿岚夜夙城的城主之位。

幽姨向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刺客统领宣读着幽谷倾城登上城主宝座的消息。

再之后,幽姨才告诉她,原来,每一任夜夙城城主的背后都会有一个帮手,从他登位开始无时不刻不在帮助他处理一切事务,帮助他做一些不能亲力亲为的事情,也是城主们最忠实的守护者,他们的武功和胆识往往都比城主还要高,这就是城主的隐者。

而幽姨就是隐者,是上一任城主的隐者,也是笛朔的隐者,现在,更是幽谷倾城的隐者。

她总是生活在暗处,没有城主的允许,是不允许见到外人的。

所以,她总是带着黑黑的斗篷,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说,她和笛朔约定,若是你还保留着与笛朔的信物,那么笛朔将会用它利用你的手来自尽,但若是你已经丢弃,那么她将会亲手杀死你。

夜夙城的规矩就是那么残酷,下一任城主必须亲自手刃上一任城主,而且下一任城主的候选人必须是上一任城主认可的人选。

一切对于幽谷倾城来说是多么迅速,还那么模糊。她想逃避,躲开一切。

她不负责任地逃离夜夙城的时候,那时正是隆冬之际,可妃子湖畔的漫漫红枫,依旧带着她血一般的冷笑傲然嘲笑着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

蠡默迎娶恹恹,应该如千路遥所说的那样,只要他杀了笛朔之日,便是恹恹与他成亲之日。

这一日,太阳开得特别灿烂,滴血盟上下无不为这场双喜临门的婚宴而欢庆,可是,蠡默知道,他让幽谷倾城做了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如今的他却要娶另一个女人,他总是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做错了事情。

当幽谷倾城来找风为裳的时候,她却得知滴血盟中根本没有一个叫风为裳的人,名字中带“裳”字的也只有千路遥的宝贝女儿,千裳,而此时她正要嫁人了,嫁给蠡默。

那个人愿意带她去参加婚礼,或许在婚礼中她能见到她想找的人,他说在滴血盟中,千裳的婚礼一定会有很多人捧场,因为千裳的夫婿,也就是蠡默将会是下一任滴血盟盟主,谁也不肯得罪下一任盟主吧。

这个年轻的侍卫言行举止,甚至于相貌总带着风为裳的影子,幽谷倾城不知不觉地跟着他走进滴血盟,远远地看着那个与她相言此生不弃的男人穿着红袍搀着新娘三拜天地。

幽谷倾城的剑不知何时出鞘,这个女人的剑从来没有如此凶过,这个剑法,在笛朔的手上永远如此傲世,就因为这是世上最快的剑,用最轻灵的身姿所舞的快剑,能够在刹那间取人首级,就怕缺了那股傲气,那股剑煞之气。

谁能见过一把剑所过之处全是血光溅痕,而这道长长的血河却是一个倾城容颜的女人所挥舞出来的,她的剑也只是指向一个人,那就是新郎。

蠡默以为幽谷倾城方才坐上城主之位,是决然不会离开夜夙城。

他刚刚还在幻想着,若是与她相见,该是如何解释,他似乎害怕她伤心痛苦的样子,可是这一幻想却一下子被这一阵阵恶心的鲜血溅醒。

蠡默不敢伤害她,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出手去伤她,他忽然忘了恹恹的存在,只想着如何向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解释一切。

而那个将她带进礼堂的年轻侍卫此刻已守护在新娘子的面前,冷冷地对着恹恹说,看吧,我早说过,蠡默早已和幽谷倾城私定终身了,他早已是滴血盟的叛徒,如今,看他逃避的样子,就知道他绝不可能杀死这个女人的。

千路遥还是不相信蠡默会背叛,不过他早已准备侍卫们在一侧待命,这些人受了命令要杀死幽谷倾城,个个虎视眈眈地准备出手。

千路遥会让蠡默引开幽谷倾城的视线,待时机恰当,那些暗藏的人就会射冷箭。他一声令刚下,就从空中跃下一道黑影,转瞬一霎,哪里还有幽谷倾城的影子?

千路遥本来是听从煈淮的计策,想利用这场婚礼不仅试探蠡默的忠诚之心,还想顺便杀死夜夙城新一任城主幽谷倾城,他始终不相信煈淮说的蠡默的背叛之心。

没错,千路遥早已得知那次前来刺杀他的是笛朔最信任的杀手,而那日和煈淮一同与幽谷倾城交手的并非蠡默,而只是千路遥帐下一名厉害的侍卫,但是那个叫“风为裳”的人才是真正的蠡默。

千路遥没有想到,蠡默看到了幽谷倾城的善良,居然对她动了真情,这场婚礼上,蠡默处处让着幽谷倾城足可见他的情意,而他的身手是绝不会在幽谷倾城之下的。不过,那道转瞬即逝的黑影令千路遥为之一怔,他意识到,在夜夙城中还有一个神秘的人,怀有极高的身手,能够在箭发之时转瞬之间救走一个正在蓄力发功之人。

冷箭不偏不倚没有刺中幽谷倾城,却深深扎入蠡默的肩上,血郁郁而下。对他来说,能让幽谷倾城安然无恙,他已经心安了。

千路遥对他还是仁慈的,派了郎中为他医治,不过,他还是选择离开。这个充满爱恨的地方已经不允许他再呆下去了,他没有想到,那个真正欺骗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哥哥,煈淮。

路过平阳的时候,他听到一个消息,煈淮与恹恹成亲,一个月后,千路遥将告病还乡,煈淮将继承滴血盟盟主之位。

蠡默的箭伤没有痊愈,讽刺的是,这箭伤就在当年为倾城挡得那一剑的剑伤上,这疤却是更加深了。他抬首望着黄昏的日落,没来由地一阵伤感,叹了一气,压深了斗笠,往那似曾相识方向而去……

幽谷倾城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日,幽姨一身黑裳,喂她喝定神茶,她扑在她身上哭泣着抽泣着,一切的恨一切的怨还有那些悔那些伤,都在她的泪水中流淌着。

幽姨却开口了,她说,倾城,你若是对笛朔抱有歉意,那么,请你生下他的孩子吧。

幽谷倾城闻言,怔怔地抬起脸来,带着不可思议的泪眼呆呆地望着这个略显苍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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