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三轮车装了马达,可以走很远的路,以后阿防再也不用担心哪个客人要去比较远的地方而去不了。阿防也开始去到一些新的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去等客,特别是XC区的汽车站——那是市内最大的汽车站,客人很多,但因为离住的地方太远,以前没装马达的时候,一个来回半天就过去了,所以以前都没有去过。阿防寻思着,今天想去那里碰碰运气。以现在的速度,晚上人少,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但装上马达的三轮车,走大路比较有被逮住的风险,所以阿防尽量地拐进那些小街,哪怕有时候舍近求远。穿街走巷地,好不容易到了XC区汽车站。这汽车站是市内最大的汽车站,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它魁伟的浅白色的顶棚,宽大的屋檐在半空中画起一个巨大的半弧形,有无数的圆柱钢筋顶着,屋檐的周围挂着耀眼的灯光,照到地上,射向天空,气势伟岸。但稍晚的时候,屋檐上的灯就会关掉,只有站内的灯还在通明。屋檐下,一层楼高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走廊,有三个阶梯口通向走廊,也有几个平坦的斜坡出口把走廊和地面连接起来,各个出口人来人往。大走廊下面有一块不宽的平地,是进站的公交车暂停下客的地方。不时也会有几辆出租车驶过,但不可以停留。不过,深夜的时候,就会有很多出租车在此等客,还有一些非法运营的私家车在,客人走下那些阶梯时,这些等客的司机就会不停的过来问要不要车。这个时候基本上是没人管的。这块平地的外面就是大马路,八车道的路面,中间有蓝色的隔离带。站外的平地上可以听到提示乘客上车的广播,一则接一则,可见车站很繁忙。
阿防从平地前面马路的人行道上驶过三轮车,此时已过零点,马路上车辆稀少。阿防地看着周围,小心翼翼,看有没有交警。三轮车大概不好在车站前停留,太显眼,目标太大,要是有执勤交警来,没处可跑。阿防在车站边上的路口停了下来,这是从车站分流出来的部分乘客经过的路口。
此时,从车站前门出来的乘客络绎不绝,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基本上各个面带倦色。很多人就在车站前面的小平地上打的走了。从阿防这边可以看到,但比较远,从那里出来的人基本上不会走这边找车。只有从车站东侧门出来的人,才会显眼的看到阿防。很快就会有人来问坐车了,阿防想着。
果然,过了不久,就有人来问路坐车。大车站就是不一样,多人,机会就会更多。而阿防有个原则,只要有人问路乘车的,就一定要拿下他,开价合理点,基本上都是没问题的,即使遇到比较“难搞”的人,死不让步的那种,只要差不多就走——走总会有收获,为了争执点差价不走,则一分都拿不到。来人是一个20来岁的女孩,染着浅黄的头发,一身黑色的衣服,脚穿运动鞋,脸蛋圆圆的,但眼睛很小,鼻子尖尖的,嘴唇薄薄的跟小小的眼睛很对称,她肩上跨着背包,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皮箱,另一只手提着装满东西的塑料袋,样子很吃力,她把皮箱放到阿防三轮车的旁边。
“大哥,到大沙田南多少钱呢?”女孩问。
“你要去那么远?”阿防有点惊讶。
“是啊,下午才从广州坐车回来的,只能这个时间到了,我姐住在大沙田南那边。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啊。多少钱嘛?”
“25块吧。”阿防说。
“那么贵?”姑娘不太情愿。
“那么远,你打的怎么也得要60块以上,我很优惠了,不会乱开价的。”阿防说。
“那走吧。”姑娘答应了。
她试图把大皮箱放到车上,但提一尺高的地方又防下了,不够力气放到三轮车里去,阿防下意识帮她把皮箱放到车上,姑娘也上车了。
“箱子那么沉!”阿防似乎自言自语地说。
“我从GD买了很多东西回来,还有吃的。”姑娘说,“可以了,走吧。”
阿防坐到前面,开始驾车出发。没走出几米,阿防心里就盘算着时间,去到大沙田南那里至少要一个小时,再回XC区车站,也要至少一个小时,如果还拉一趟客人到什么地方,就根本没有时间去给林冬梅那里拉货了。而从大沙田南到林冬梅那里的那菜市场也得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心里盘算一番,觉得这一躺路拉的真不值。不过答应了人家,就得拉了,何况,一个女孩子那么晚了,算是帮她吧。
一路上,阿防走的是人行道,而人行道上基本没人和车,只有马路上偶尔有车飞驰而过。路宽没人,阿防车开的比较块,马达的声音很响,表明它在高速旋转带动车轮。
“你车开得可真快!”姑娘对阿防说,这是她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
“快点你不就可以早到家了吗?”阿防说。
“那也是,我有两年多没见到我姐了。我当时去广州时,她孩子才刚出生不久,现在一定长大不少了,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两三岁的小孩最好玩了!”阿防笑着说。
“你孩子都大了吧?”姑娘好奇地问。
“没有啊,我女儿才上幼儿园,我儿子还没会走路呢。”阿防高兴地说。
“你有两个孩子了?那你一定很幸福!”
“一家人有小孩在,当然很好了!”阿防把亲身体验说出来,“不过,养小孩了,压力也很大的。”
“那是啊。”姑娘表示理解,“现在的小孩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什么都要钱是不是?”
“嗯。你在GD那边应该比我们这里要好多了!”
“那边也辛苦啊,一天到晚的就是站着或者坐着,工作的时间很长。”
“只要生活开心,家人平安就好了,钱是挣不完的,对不对?”
两人一路上聊天,有人一起说话,感觉很快就到了。到了姑娘姐姐家的楼下,姑娘从大门按门铃,让姐姐叫人下来帮忙提行李。不一会儿,楼上下来人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姑娘叫他“姐夫”,他肯定是姑娘的姐姐的丈夫了。姑娘付了阿防的路费,两人便提行李上楼。阿防也走了,加大油门,往林冬梅那边的农贸市场驶去。由于车速快,阿防坐上面,不用使力,午夜了迎着风吹,竟感觉有点冷。不过这说明,这三轮车好使,帮林冬梅拉白菜再也不管有多重了。
到了那个农贸市场,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阿防看到林冬梅正在忙活,称菜、装箱,还有一个小青年在帮她,一切都准备差不多了。林冬梅向阿防介绍那个小青年是她的小舅子。车稍微停下,几个人便开始装车。
“我装上马达了。”阿防对林冬梅说。
“这才像话嘛!”林冬梅高兴地说,“这样就不像昨晚那么狼狈了!”
“装这个要钱的!”阿防瞄她一眼,闷闷地说,“你说得倒轻松,也不见你给我加价,我装了这个花了几百块的!”
“哎呀,你计较这几百块做什么呀?”林冬梅笑呵呵地说,“有生意做很快就回来了嘛!”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忙完了。这回他们留了个心眼,在车尾留了个空档给林冬梅跟车坐。绷带绑紧,林冬梅坐上车,阿防启动马达,开始出发了。
有了新的动力,就轻松了,阿防一路上只管加减油门。由于拉的货多,也不敢开得太快。到了那段坑坑洼洼的路段,阿防格外小心,用力抓紧车头。但车身太重,动力靠油门控制,控制不到位,车身摇晃得很厉害。而今天是阿防改装了马达后第一次出车,还不是特别熟练,把握油门还不是很娴熟。林冬梅此时跳下了车,向阿防喊着再慢点,她也下来一边扶着车身,生怕翻了。但此时一边车轮经过一个比较大的坑,油门把握不好,一下卡住了,阿防加大油门,三轮车陷下去的那边轮猛地越过坑,重心顿时偏移,在路上侧翻了。不过还好,绷带都绑得结实,塑料箱没有散开,只是车跟箱子整个一起侧翻到了一边,不过因为只是失去中心而翻,所以翻倒的力度不大。林冬梅叹了口气。
“怎么办啊?”林冬梅有点无奈地说。
“不知道菜会不会坏掉?”阿防有点不安地说。
“不会的,摔得不重。”
“我们两个一起看能不能把车扶起来。”阿防提议。
“好的。”
他们一人在车身的一头,用力搬起来,但太重了,根本搬不动。不得已,只得卸部分箱子下来,把车扶起来后,再重新回去。这样又折腾了半过个小时。还好,三轮车没有什么异样。
“这趟路真不容易。”阿防说。
“是你技术还不够嘛,现在不是好了吗?”林冬梅反过来安慰阿防,“明天不要走这里了,走北湖大道过来很平的。”
阿防表示同意,两人继续上路。到达目的地,卸下了货,林冬梅了付钱,阿防就要走。
“我有点事要回那边去,你能不能送我一程?”林冬梅突然问。
“那可得另外付钱哦。”阿防笑着说。
“那么小气干嘛,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林冬梅对阿防的要求甚是不满。
阿防看到林冬梅似乎生气了,心里倒是乐了起来。有时候善意的刺激,让别人生气,也是一种乐趣。
“好了,跟你开玩笑了!”阿防变得认真地说,“送你回去就是了,反正回那边我也差不多顺路。”
“要不顺路你就不拉啊?”林冬梅还是有点不满地说,“你这个人只看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你真是得理不饶人。”阿防笑着说,“现在不是送你回去吗,还那么计较?你一定管你老公管得很严吧?”
“去你的!”林冬梅笑了起来。
把林冬梅回去了以后,阿防就回家去了。家里人都已经熟睡,他们习惯了阿防半夜三更地回来,即使母亲或妻子醒来,也没有人理会。睡觉前,阿防感觉今天晚上不是很顺利,客人只拉到一趟,算是比较冷清了。而不管去哪里,始终都到林冬梅那里照顾她的活。晚上推迟了回家的时间,过不了多时,又得起来送女儿上学,看来这个“作业时间”时间得调整了一下了。阿防思考着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阿防干脆晚上出车,白天睡觉。只要不影响接送女儿就好了。
因为XC区汽车站的生意比较好,回来的时候,又顺路路过林冬梅那边的农贸市场,阿防便常常去车站那里。头两三天除了拉客人,没有什么状况发生,但奇怪的是,那边的同行——同是拉三轮车的,阿防常常跟他们碰面,但从没有一个人跟打招呼,那些人似乎不怎么想搭理他。有几次,阿防主动跟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打招呼,他踩一个很大的三轮车,想跟他说说话,以可以解点闷,但他竟然不搭理阿防。几次以后,阿防再见到他,也不理会他了,只顾等着自己的活。这样一连几天后,阿防觉得有点古怪,但似乎也比较正常,毕竟同行有竞争,人家本来就是在那一带的,你去抢人家的生意,当然不能奢望还让人家笑脸以对。
这样几天后,这天阿防依旧来到相同的地方。但今天似乎多了好些三轮车和摩托车在那里等客,他们吆喝着客人,相互谈笑,就是不搭理阿防。阿防开始有点想走了,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好像有种受冷落的感觉,融入不到他们中间。阿防本来就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那么多人同干一类活,却没人跟他说话,心里比较憋,心里还有点落寞。但想想,还没到时间,为什么要走呢,来这里就是拉活,管他们做什么?于是阿防继续等,但是,他被其他的三轮车和摩托车包在中间,有客人过来根本不可能轮到他。阿防认为他们这是故意排挤他,有点气恼,但也无可奈何。他便到另车站的另一头的路口等,刚开始还是自己和另外一两个人,但一会后,刚才的那群人又全过来了。还是像刚才的那样,把阿防围起来。阿防有点气,甚至想抓个人过来就打他,以给他们点颜色,但似乎这样会出事情,所以把气压下去了,心里憋着一股气,开着三轮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