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开诚布公

周令月还当齐贺是有事要找自己，正要询问，却没想到，他走到自己面前，竟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

周令月看着齐贺突如其来的亲密，有些错愕。她与他的关系，似乎还没到这个地步，而且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因为刚才的大哭，自己今天已经出了不小的风头，现在还这样，在场的宾客还不得把她当成谈资，好好谈论几天！然而齐贺却一脸平静，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是这么突兀。周令月更加错愕，齐贺却忍不住笑出声，但丝毫没有要松手放过周令月的意思，反而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拂过周令月的眼皮“瞧你哭的眼睛都肿了！”，极其自然的动作和言语就好像当着众人摸她的脸跟打个招呼那样普通平常。

周令月不知所措，齐贺不为所动，两个人保持动作定在原地，可周围参加婚宴的众人却沸腾了。以往参加婚礼除了热闹还是热闹，看得多了就没了趣味，谁知今天这一场，托这小伴娘的福，竟有了别样的趣味，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

周令月非常窘，想要挣脱，齐贺的手却自动放开了，周令月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扭头想追上已经走开的格非等人，有点落跑的意思，却被身后的齐贺一把拽住。周令月有些慌张地看着齐贺，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

只见齐贺从自己的西装裤兜里掏出一块与他穿着气质及其不配的巧克力塞到周令月手里“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周令月捏着巧克力，在众人颇玩味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关曦辰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她，见她有些狼狈并且歪歪扭扭地跑过来，就笑着说“那是你男朋友？”

“啊~是~啊~不是~啊~”周令月结结巴巴支支吾吾，不知道要怎样才说的明白自己和齐贺的关系。不过她岂止是说不明白，而是根本就想不明白。齐贺到底算她的什么？算男朋友？好像不是，两个人什么都没说过，不算男朋友？两个人又是以相亲认识的，并且一直保持着联络。那么，到底算什么呢？

周令月想不明白也顾不上再想，猛地摇摇头追赶上赵又姜。看着周令月的糊里糊涂慌里慌张，关曦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追问下去。

宴会结束后，格非和赵又姜小两口开始招待给婚礼帮忙的人吃饭。周令月终于找到机会休息一下，她不着急吃饭，只是找了个背人角落坐下来，脱掉高跟鞋轻揉脚腕。周令月正呲牙咧嘴着，头顶上就传来齐贺的声音“累不累？”

周令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答话，腾出一只手抽过捏在齐贺手里的手包，另一只手仍揉捏着脚踝。

齐贺也不急，反而蹲下身来，凑得更近，笑容也更加灿烂地看着周令月“饿不饿？”

周令月还是不理他，自顾自打开手包查看手机。齐贺不但不急，反倒笑出声来“恼我了？”

周令月瞥了齐贺一眼，想着赵又姜曾经的劝慰，想着关曦辰刚才的问题，想着自己此刻的困惑，她觉得，有些事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糊里糊涂下去。她把鞋穿上，坐正身体，寂然地看着齐贺，半晌后才开口“齐贺，你诚实地跟我讲，这些日子，你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如果你只是好奇，那从现在起你就可以不用再联系我了，我没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玩到最后你只会失望，而且我也玩不起”

周令月一口气说完，无比认真等着齐贺回答。齐贺收起了刚才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看着周令月，以无比笃定的语气说“周令月，你说的不错，我是对你好奇，可男人要先对女人感兴趣才行，这是最起码的，好奇未必不会发展成为好感，何况我对你，还不只是好奇”

周令月不语，低头思考齐贺的话，她承认自己有些被说动了。

“周令月~”齐贺继续添砖加瓦地消解周令月心里的怀疑“我想了解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儿”

“你想的我是什么样儿？”周令月抬起头来问齐贺。

“这个~”齐贺笑着。略一沉吟“要等我自己有了答案以后再告诉你”

看着齐贺那让人无比信服的一张脸，周令月想，也许，自己，不应该错过他。

晚上闹洞房，新房里挤满了周令月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关曦辰并没有来。闹洞房的众人在几个好事者的带领下笑嚷着折腾一对新人，手段众多，花样翻新，无所不用其极，闹得不亦乐乎，周令月却只是坐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热闹，她平时虽然也会调侃赵又姜和格非，但当着众人，幽默细胞就萎缩了，有不熟的人在场，她闹不起来。所以没坐多一会儿，周令月就给众人围堵中的赵又姜使眼色，然后一个人走了。

出了门刚下楼，周令月就看见齐贺不疾不徐地向她走过来，仿佛是事先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离开，约好了见面似的，她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齐贺一脸云淡风轻加理所当然。

“可是时间赶得也太合适了吧”周令月十分不解地看齐贺。

“我一直就在附近转悠来着”齐贺举起手晃晃手机“我和赵又姜打过招呼，你一出来，她就给我发信息”

“我怎么觉得赵又姜这厮是完全被你收买了，百忙之中还给你通风报信”周令月觉得有些好笑，赵又姜对撮合自己和齐贺一事真是太过上心了。

“有朋至此，尔当知足”齐贺难得拽文，不禁对自己的文绉绉洋洋自得。

周令月看着齐贺，突然有些感动，说话的语气温柔了很多“以后我可以提前向你通报行动的，你用不着找赵又姜来为虎作伥”

周令月的话让齐贺的眼睛亮了亮，他开始腆着脸笑“对你的行为，我十分满意，但对于你的措辞，我十分不满，不要乱用成语！”

“为虎作伥不合适，那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周令月眉眼弯弯的打趣，心情也颇好，齐贺的殷勤和赵又姜的好意她真心笑纳了。

齐贺看了又看此刻可以说得上是笑靥如花的周令月，心里说不上来的高兴，语调上扬“不开车了，咱们走走吧？”

周令月并没出声，只是转身迈开步子慢慢踱起来，那神情和架势显然是并不反对齐贺的提议。齐贺笑着紧追两步与她并肩，也不说话，只是伴周令月慢慢走着，偶尔转过头看她两眼，相反的，一路上，难得是周令月一直在滔滔不绝。赵又姜的婚礼，她又哭又笑，激动非常，有太多的感触，正想找个人好好述说自己的心情，此刻夜幕降临满天繁星，自己和赵又姜点点滴滴的过去便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她一改往日与齐贺交流中的被动和寡言，兴冲冲地讲着赵又姜的彪悍履历和自己的囧傻往事，讲着讲着就不由自主的随着回忆或微笑或开怀或叹息或锁眉，那表情和神态在齐贺看来就是一个词：活色生香。

齐贺心内一动，几乎同时，手已经伸出去轻轻抓住了周令月正在空中挥舞的手，语调中带着几分缠绵“月月~”

周令月被齐贺的举动和异于平常的呼唤弄得怔住了，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本能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反而被齐贺抓得更牢，她抽不出自己的手，又看见齐贺眼睛里有些热烈而且迷离的光芒，突然感觉到一些羞窘。说实话，虽然她热切地喜欢了关曦辰十年，但实际上并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她第一次，就这样面对面的，就这样真实的被一个男人抓着自己的手，还真不习惯。

齐贺一点也不在意周令月的挣扎和不安，不仅原先攥着周令月的手没有松，反而另一只手也得寸进尺的拢了上来，将周令月的双手拢到自己胸前，无比认真地看着周令月“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们认认真真的开始！”

周令月更加怔愣了，但刚才的羞窘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她直视着齐贺真诚的双眼，有些动容，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最初带给她多少不自在，至少在这一刻，在她面前，收敛了他的高傲和自我，周令月有些信他了，但她仍是想要一个确定，她问“是真的么？”

对于周令月的追问，齐贺不发一言，只是笃定地看着周令月，用他的眼神告诉她，她不得不信他。一瞬间，周令月的一颗心，就落定了，她目光放柔，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齐贺看着周令月，不解中还带着一丝忐忑。

“换个称呼”周令月弯弯嘴又撇撇嘴“别叫我月月，别扭~”

“那你说我该叫你什么？”齐贺被周令月的条件逗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令月一时语塞，也不知道到底该让齐贺称呼自己什么，她想起刚才齐贺唤自己月月时的神情，抿了抿嘴，终是说了句“就叫月月吧~”

齐贺笑的更欢，手上加了几分力牵着周令月就往前走，这一路，两人的交流模式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周令月听得多说的少，却总会暗自发笑，她的笑都是避过齐贺的，但齐贺却没有放过一个，他心里高兴，一直到车上，都没松开她的手。

其实后来周令月才想明白，在自己答应齐贺的那个晚上，她的不确定并不是针对齐贺，而是针对她自己。她不确定自己在当时的心境下是否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真正地接受齐贺，而不是把他当做救命稻草。她承认，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想借助齐贺的力量走出困境，免于对关曦辰的执念将自己灭顶，可她后来才知道，齐贺并不是也不愿意成为她的救生圈，她最终明白，而且很大程度上是齐贺让她明白，命要自己保，病得自己好，谁也无法拯救你，除了你自己。

坐进车里，齐贺一言不发地忙活起来，先是将车内的温度调低，又将周令月旁边的车窗摇低，露出一条小缝儿，再不知从哪里踅摸出一小瓶风油精递给周令月，周令月十分不解地接过，困惑地看着齐贺。

“得要四十分钟才能回去，时间有点长，一会儿要是难受了就在太阳穴上抹一点儿”说完，齐贺又递给周令月一袋话梅“先吃点儿这个！”

周令月愣怔半天，才反应过来齐贺忙活这一通是为了防止她晕车，心下有些感动，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储物盒里，说“我不晕车”

齐贺看了周令月一眼，发动了车子“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说自己晕小车的!前几次带你出去，也不见你晕车，我以为时间短些就不要紧”

周令月笑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直言不讳“我不晕车，那次，不过是找了个不坐你车回家的借口！”

齐贺一愣，随即咧嘴一笑“你倒坦白！”

周令月也是笑了笑，以自己对齐贺有限的了解，有些话不妨直说。

“为什么找借口？”齐贺问得直白，表情倒是云淡风轻的，周令月对他的了解倒也不错。

“给你找个台阶，好帮你早点把戏演完散场呀！”周令月不以为然，凭齐贺的聪明劲儿，她为什么找借口还用问么？

“谁说我要早点散场了，我是真心想送你回家的，怎么落在你眼里就成了演戏了”齐贺却像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似的，不依不饶。

“真让你送了，倒显得我想跟你继续发展，再让你觉得我是死缠烂打，那就丢脸了”周令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向一边。

“不过是送你回家而已，怎么能说你是死缠烂打，你想的也太多了！”齐贺有些郁闷。

“咖啡钱我已经让你付过了~”周令月一五一十地说“就不能再欠你送我回家的人情儿，还来还去的就没完没了了”

“你就那么不想和我有牵扯？”齐贺有些懊丧“那么想和我尽快了断么？”

“恩~”周令月浅浅地笑着“你没看上我，我也没看上你，何必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上你？”齐贺苦笑“我那天那么热情又绅士，没一点儿不满意你的意思，怎么就成了我没看上你？再说了，我要是没看上你，哪儿来现在这么多事，而且，我又哪儿点不好？让你看不上我？！”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周令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你看我的第一眼，那眼神就告诉我，你对我不满意！”

“那么明显么？”齐贺倒也坦诚，不避讳自己对周令月的最初印象，只是感叹她捕捉情绪的敏锐“我也算是喜怒不形于色了，怎么就被你看出来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周令月笑，有些羞赧，也有些小得意“不过我看到了！”

“你的观察力呀！哎~找个学心理学的人做女朋友~”齐贺挠挠头，有些无奈，又有些调皮“看来以后我说话做事要小心了！身边就有一台精密扫描仪呀！”

“别把我妖魔化的好像会读心术一样！”周令月好笑地抓住齐贺因挠头而竖起来的胳膊，将他的手放回到方向盘上“这与是不是学心理学的没有关系，读懂别人对自己的好恶是人类生存的本能！”

“好吧~我承认我最开始是以貌取人了”齐贺老实地承认错误，却也十分想不通地看着周令月“可你怎么就看不上我呢？我觉得我还挺不错的呀？！”

“少自以为是了！”周令月略斜了齐贺一眼，停顿片刻，慢慢敛去玩闹的神色，正色道“人和人总要讲个眼缘吧，你似乎不是那一种能让我一下子找到感觉的”

“看来你是相信一见钟情了！”齐贺问。

“也许吧~”周令月吁了一口气“你不信么？”

“不知道~”齐贺答，若有所思。一时间，周令月和齐贺都沉默下来，车内一片安宁。

“周令月~”齐贺突然打破沉默“在我之前，你谈过几次恋爱？”

“我原以为你会是个不介意对方过去的人”周令月先是一愣，她没料到齐贺会问这个常人都很忌讳的问题，心中苦笑，今天的开诚布公涉及的内容也太多了些，尤其还谈到了一些她不想说的问题。

“我就是想知己知彼，看看需要战胜多少个人才能成为成功的那一个”齐贺探询着，有些小心翼翼“能告诉我么？”

“那你呢？”周令月不答反问“我又是第几个？”

“我谈过很多次恋爱~”齐贺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却没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

“你这话像极了为花心找的借口！”周令月有些不忿，这不就是那些频繁更换女朋友的人，每次在面对新女朋友时，都会讲的一句狗血台词么？

“这绝对是我发自肺腑的真心话！”齐贺看出了周令月的忿忿不平，不想她误会，就想极力表现自己的真诚，语词间都有了发誓赌咒的意味。

“是不是你的每个女朋友在第一次听到你说这话的时候，都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就是你真正喜欢的那一个？”周令月并不打算放过他。

“我这还是第一次对别人说这话，以前从没有过的~”齐贺苦笑着摇头“至于听的人是不是这么想的，你得问你自己！”

“你这么说，我还要庆幸自己是第一个了？”周令月撇撇嘴，满脸的不信任。

“这话听着是有油滑之嫌，却是真正的真理！”周令月的表情逗得齐贺直笑，他牵过周令月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玩儿着，像哄个小孩子一样，却又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说“喜欢的也许不是真的喜欢，不喜欢的也可以变成喜欢，不试过怎么知道？不断的尝试寻找、寻找尝试才是最正确的行为方式，我不过是想找一个能真正与自己契合的人，怎么就是花心呢？谁又能在一开始就碰到对的那一个呢？”

周令月沉默地听着，齐贺的话是有道理的，和赵又姜说过的异曲同工，心里对齐贺的质疑消解了大半，再看看此刻齐贺一本正经的表情，就像生怕自己不信他似的，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把齐贺的手放回方向盘上，叮嘱一句“好好开车！”眉目语气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冷嘲热讽。

齐贺看她信了自己，也放下心来，听话地没有再乱动，两手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周令月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他想再问，却始终没问出口。他觉得，他想知道的这件事，即使是再问，周令月也不会回答。

这段时间跟周令月相处下来，每当自己做出亲密举动时周令月所表现出的被动和笨拙，都让他几乎肯定地判断出，自己是她第一个正式谈恋爱的对象，对于这点，他很高兴，只是他也直觉到周令月的心里不是没有过某个人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究竟在她的心里有多深多久，究竟此时此刻还在不在她心里，究竟~究竟~这么多的究竟他都不能确定！而这一切的不确定汇聚成一个黑洞让他心慌，这远比她之前究竟谈过几场狗屁恋爱更让人难以应对。周令月说得没错，他并不是一个会在乎对方过去的人，可这一次，他就是心心念念地在乎她的过去了！周令月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就是他对的那个人，可他就是心心念念地想让她这么以为了！

“呼~”齐贺暗吁一口气，看着一旁显然没怎么上心的周令月，深深觉得自己这次要费心费力地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