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求学梦
……七月一日。柳荷家中。
“我不想上学了。”萧麟玉望着柳荷的脸,一如既往地平静地说。
柳荷一愣,缓缓地用目光注视着麟玉的眼睛,而这一次,这目光中再没有了长辈固有的严厉,只是带着一种淡淡的疑惑。
“我想学魔法,姥姥。你知道,我早晚要接触魔法的——因为我是一个巫师。”萧麟玉认真地说。
柳荷微微露出一丝微笑,带着信任和鼓励的目光,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平静而复杂地说道,然后缓缓地转过头,走进了她用来工作的书房。
…………
“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你就动身吧,”走出书房,柳荷平静地对麟玉说,“去月光镇深处,泯渊古校。”
泯渊古巫校?萧麟玉楞住了。泯渊巫校,建于三百多年前,培育了一代又一代优秀的巫师,可谓历史悠久、文化渊源,然而,就在几年前,这所古老的魔法学校不堪重负关闭了校门。近年来,中国的巫校关闭了很多,这也是每一位巫师,包括柳荷和麟玉都担心的所在——中国魔法,难道真的注定要退出世界舞台吗?
“在泯渊的北边相邻处,会有一个狭小的基督教堂,你会在那里遇见几位同伴。——口令,古老的十字架。”
“那么,谁回来教授我们呢?”麟玉问。
柳荷微微一笑,不答。
…………
下午,月光谷深处。萧麟玉一步一个脚印跋山涉水地步行着,望着周围愈渐稀少的人烟和愈渐稠密的森林,心中忐忑。古老的巫校,狭小的基督教堂,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所在……
忽然,一个造型古老的建筑一下子映入麟玉的眼前,使她迅速回眸凝视,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远远地,薄雾笼罩的森林里,树木都自觉般地让出了一片大空地。陈旧古老的小石路,蜿蜒曲折,绵长的小路的尽头,一座青砖红瓦的古风大殿巍然耸立。显然,几年的风沙已将它的红瓦和青砖抹上了灰暗,然而那恢弘的气势,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弱。
麟玉静静地走上前去,举头仰望,只见在陈旧的校门上,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繁体大字:
(泯渊巫校)
缓缓地转过身,古校的北侧,是一个狭小的哥特式的基督教堂。一尊鲜红的十字架静静地矗立在尖尖的教堂顶端。
一个古老的中国古校北侧,怎么会有基督教堂?
“吱呀——”缓缓地推开门。
眼前是一个大厅,鲜红的十字架威严而端庄,哥特式的布局典雅古老。本以为如此偏僻,不会有什么朝拜者,可是一踏进大厅,就见到了面前,一位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女孩。一头长长的蓝发披散至小腿,白皙的脸上,一双绿色的瞳仁。
呵,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来教堂朝拜。
“古老的十字架。”还未等麟玉接近,那女孩便冷不丁喊道。那声音冷静、成熟,在空荡荡的大厅内一遍又一遍静静回荡。
麟玉楞住了。
“你是谁?”麟玉问。
“我是安昕若,”那女孩冷冷地说,“你是谁?”
“我?——我是萧麟玉,”麟玉谨慎地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等几个人。”安昕若振振有词地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话冷漠而沉静。根本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我也来等几个人,”麟玉看似平静地说着,显得很外行地走到了教堂中央,一边欣赏着教堂里的摆设和装饰,欣赏着墙上的图画和古老的浮雕。那女孩娴熟地做了几个礼拜,安静不言。
“你到底多大?”
“不知道。”那女孩冷漠地耸了耸肩,微微有些愤怒,“你也没必要知道我的年龄……”
望着女孩和空荡荡的教堂,麟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要等的人,应该就是安昕若了,可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与之沟通呢?……
“……抱歉,我来迟了!”一个急急忙忙地声音响起,一个白影飞快地窜入教堂中。
“——哦,凌陌!”麟玉惊讶地喊道。
“喵。”凌陌幻化成了银发的少女,狡黠地眯了眯眼,“嘿,你们两个!”
两个?凌陌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看那位女孩,只见安昕若也用微怒的眼神望着凌陌。“她?”
“哦,我差点忘了,你们还不认识……”凌陌自作主张地说,“那么,现在你们就当互相认识认识了吧——嗯,麟玉?昕若?”
“你好。”昕若不失风度地向麟玉打了个招呼。麟玉也有些别扭地打了个招呼,别过头故意盯了盯凌陌:
“原来我要等的是你们!——姥姥说的要教我们的‘教授’呢?”
凌陌骄傲地仰起头,扬了扬眉毛,“本人。”
“你?——‘凌教授’?”麟玉故意讽刺道,“哦——那段时间不是你教的鬼月吗……你……”
“别在我面前提鬼月!——”凌陌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怒了,萧麟玉还没有看见凌陌如此生气过,她勉强消了消气,“还有,安静!这里是基督教堂,不是你家!不是给你们开Party的!”
“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学魔法?”麟玉问。
凌陌平静地望了望麟玉,指了指安昕若,“她是基督教徒。”
…………
凌陌和安昕若,都有一定的魔法功底,这让麟玉学得有些吃力,这情形好似几个月前凌陌教鬼月的场景,但地点变了,学生也变了。麟玉学魔法很认真,但天赋与鬼月相比仍要稍稍略逊一筹。
此后,麟玉就这样每天来到教堂,听凌陌给她授课、给她讲解要领,陪她练习。麟玉的情况和鬼月不同,为了满足麟玉对魔法的好奇心与对魔法文化的急切需求,凌陌还给她讲了魔法史,讲了中国魔法的演变与发展。
直到有一天,凌陌讲到了银星守护术,虽然麟玉的魔法尚未达到可以操控守护兽的能力,但凌陌仍然鼓励她一试。
麟玉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举起魔杖,按照凌陌的要求划出特定的路线,竭尽全力地想着自己身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银星守护……”
教堂的上空,渐渐地,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只绿色的灵兽,随着光芒日益显眼,它的外形越来越清晰……闪烁的瞳仁,如玉的肤色,稳健的四肢,细长的尾巴……
一只绿色的……麒麟!
“玉麒麟!”凌陌惊讶地喊道,“玉麒麟!玉麒麟!”
凌陌、安昕若,包括麟玉自己都惊呆了。麟玉没有想到,在她的身体里,还隐藏着一份神秘的力量,玉麒麟的力量。
然而,由于力量不足,这只绿色的奇异的守护兽刚刚被勾勒出,就忽然消失殆尽了,平静的教堂依旧空旷,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三十四、若箫
若瑟修领地里……琉璃阁……
“浅语,你怎么看?”璃灵坐在镜前,一手撑着腮,任满头紫发倾泻而下,眼神中透着淡淡的迷茫。
浅语知道,璃灵一直沉浸在鬼月的死讯中不能自拔,她同样知道,璃灵恨老夫人,恨得不能自拔。
“你就不用伤心了!璃灵……”浅语此刻想安慰璃灵,语言却是那么贫乏。
“我是问你,你觉得奶奶这人怎么样?”璃灵看似平静地说,“我给你看看这个。”说着,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竹制浮雕。浅语凑上前去,只见那青竹上,精细地雕刻着一支长箫,而在青竹片的右上角,清晰地刻着“若箫”二字。
“我自己用刚学会的雕琢术做的,怎么样?”璃灵的语气看似很温和,像没事儿人似的。
“别卖关子啦,璃灵!”浅语一语道破,扬了扬眉毛,“你不会只为雕刻一个艺术品而雕刻吧?况且你也不会只为练字而刻上‘若箫’二字吧!”
“还是你了解我。”璃灵微微一笑,但很快,她的表情严肃起来,她娴熟地从抽屉里翻出几张巫师报,一一排开摆在桌上,那些被刻意做了标记的版面上,大多是和战争有关的话题。自从若瑟修对电族人的局部战争开始后,就再没有平息过,即使洛羽寒已经被放走,元首夫人依然没有退兵的意思。
“我们从小在族里一起长大,从小就接受了族训,铭记族规,我们在家族文化的熏陶下长大——可是我们爱的是若瑟修,我们爱的不是元首一个人,更不是战争和尔虞我诈。”璃灵的语气带着几分肃静,“可是现在呢?局部战争、奶奶专权,家族里我都找不到从前那种开放式的亲情了!——不是找不到,是不存在了。”
“璃灵,你……”璃灵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是那样尖锐,那样一针见血,不过浅语忍住了惊讶,因为璃灵所说的都是实话,“是啊,我,蓝亦天和陌逸枭兄弟他们,甚至是老夫人很欣赏的永夜,我们早就都不太喜欢老夫人了!不过我没想到,你作为奶奶的亲孙女,竟也会这样尖锐地说她。”
“奶奶的性格,做孙女的总是最了解。”璃灵复杂地一笑,“我不信任奶奶,不信任族里的成年人们,甚至不信任新闻。但我信任你,也信任亦枭兄弟,信任永夜哥哥,我信任族里和我同龄的朋友们,而且,能帮助我的,也只有你们了。”
“你想做什么?”浅语听着璃灵话里有话的语言,仔仔细细地思索着——“你想造反?!”
“嘘……小声点!”璃灵嗔怪了一声,“这不是造反,这只是为家族打开一条新的道路。”
“让我的计划实行吧——奶奶低估了少年的力量。我早就想要成立一个新的组织,我想通过这个组织与奶奶的某些专权抗衡。而且我也了解,你们恨奶奶,你们一定会有和我一样的愿望。”璃灵说。
“你恨战争吗?”璃灵问浅语。
“恨。”
“你想打破奶奶的专权吗?”
“是的,我想……”
“你想靠自己力量,使家族强大吗?”
“想。”
“你希望打破奶奶专权时的保守,使家族重新走向现代化开放化吗?”
“我希望!”
“密语:若箫。”璃灵莞尔一笑,“我打听过了,明天早上成年人们要去魔法部开会,奶奶身体不大好……叫上所有你信得过的人,至于集合地点,明天一早我会用感知术通知你。”
“况且,我发现,奶奶身上,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薄雾。浓云。
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光影里随风摇曳。
带着生命的气息。
“啊!”璃灵惊得坐了起来。
平常的房间。一切如初。
“只是……一场梦吗……”
黎明的曙光初现,青色的竹雕紧握在手心。“若箫。集合地点:泯渊古校教堂。”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璃灵并不知道这个地方,隐藏着一个特殊的课堂……
她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上什么。
——引
“就是这里了。”璃灵驾着一袭飞毯,停在了教堂前。四下无人,天色尚早。教堂里空无他人。她静静地收起魔毯,紧握着竹雕,等待着同伴们的到来。
“璃灵!”一个清晰的声音响起。浅语!
“大家都来了。”
是的。若瑟修家族的少年们,璃灵锁信任的伙伴们都来了。浅语,璃灵自己,还有蓝亦天和陌逸枭兄弟……
“永夜哥没有来吗?”璃灵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我没有叫他。”浅语说,“我知道,对于这种秘密的集合,你不完全信任他,对吗?”
璃灵的脸上扬起了微笑。“有你们足够了。没有什么组织不是从几个人开始的。——我信任你们。”说着,她从衣袋里,拿出了四个相同的,刻着“若箫”字样的竹雕。
“浅语和我们说过了。”陌逸枭平和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璃灵你,但是我和你一样。我恨老夫人。”
“那件事不要再提了。”璃灵显然有些不悦。她的头微微发痛,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此次集合的目的,就不用我重复了。你们知道时局,你们了解一切,你们知道若箫的目的——不仅仅是反元首。”
“还有反战。”陌逸枭的孪生兄弟蓝亦天补充道,“电族的事情,还没完。”
“不仅仅如此。”璃灵微微一笑,转而肃静,“我嗅到了什么比这更迷离的东西。但愿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知道璃灵你是担心家族啦。”浅语说,“成年人不会知道。”
“我们有权利知道一切,对吗?我们必须把这一切了解清楚。家族里,似乎还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璃灵说着,把竹雕标志分发给了每个人,然后静静地、缓缓地举起右拳。
“若箫!”
“若箫!……”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