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浪漫这东西保质期很短、而且还不能重复，你要是长时间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不是浪漫了，那是专业。
就拿放风筝来说吧，风筝起飞后就可以让它降落了，这样就有点意犹未尽的享受，你要是长时间得昂着脖子看它，看着看着就把它看淡化了，感觉也就没有了，近期内你都不会想到再碰它一次。
彩虹一心想着要去买衣服，很快就从浪漫中跳了出来，催促正在津津有味的王伧收了风筝，而王伧正和一旁边的老头两人比谁的风筝高呢，还有点不舍，但是看在彩虹生气的份上，也就无奈的收了起来，推上十三幺，两人继续赶路，向繁华的市区奔去。
来到步行街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十三幺找个安全的地方存放起来，十三幺孤零零的看着两个主人手牵着手甜蜜的离开，心里涌现出一阵的悲哀倒在了地上，咒骂道：“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王伧总是感觉有点抓不住彩虹，因为她的性格太多变了，你正在对她笑，她就生气了，你正在对她生气，她就笑了，平时走路老是感觉很累，购物走路越走越兴奋。
她现在就处在高度兴奋的情况中，誓言要将整条步行街的商店都要逛一遍，嘴上说，不想遗漏命中注定就属于自己的那件物品，而王伧知道，没有什么命中注定，她就是想把自己和店家折腾疲惫了，又走回第一眼看上的那家店里，用早就商量好的价格买下它。
王伧很不能想象女人购物的这种快感到底在那里，不想买但会试穿，不计划买但只要和老板谈得来就会买，等等。
而他呢，只要是想买什么，脑中就会有个大概的样子，只需要找到属于它的店铺看上一眼，在，就买，不在，走人接着找到再买，要是买不到无所谓，以后遇到了再买，没有遗憾，也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
在一家服装店里，老板娘带着隆重的本地口音，还有那桀骜不驯的本地人眼神，如同一位需要被人敬仰、俯首膜拜的东方不败，正在用严厉的眼神监视着每一个走进来的顾客，好像进自己店铺的都不是顾客而是小偷。
王伧正在为彩虹挑三拣四的坏毛病感到不爽呢，就被她拉进了这家店，一看老板娘的气势，王伧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冷汗都下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一只小鸟在耳边低唱“你完了、你完了”。
王伧想劝彩虹离开，但是彩虹已经将一件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摆着别扭的姿态让他给自己打分。
王伧还没有说话呢，老板娘就发话了：“这是衣服店，不是游乐场，不买的话就出去。”
彩虹来气了，脱下衣服就扔到了架子上：“你管我买不买，就你这态度还开店呢？”
老板娘怒吼道：“我态度怎么了，你个小姑娘毛病还多的很，不买就出去。”
彩虹气的都快要哭出来了，自己没词了只看一旁的王伧。
王伧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脚就将衣服架子踢倒，冷冷的说道：“我看你毛病就挺多的，怎么，欺负人呀？”
老板娘一看这黑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不吵架直接来硬的，拿起电话一边拨号码一边对王伧说：“你有种别走，”对着电话喊：“二弟呀！快来我这出事了，你别问那么多了，把你的兄弟们都带上，家伙不要忘了，”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只是没有眼泪。
这时彩虹无法无天的气势终于没有了，一看老板娘都叫了二弟了，就感觉一阵的害怕。这要是他们真的来了，王伧可就吃亏了，拉着他要跑，而王伧不走，他要拿自己的生命和命运开个玩笑，看看自己买件衣服会不会搭上一条命，一副王八吃称砣的铁心肠。
老板娘依旧仗着自己二弟即将到来，气焰何其的嚣张，上蹿下跳的对他进行着人生攻击，可是王伧就是不还嘴，只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彩虹都急的已经哭出来，但是怎么拉王伧，他就是不动。
二弟的动作还真快，一看另类的发型独特的造型就知道这哥们的人生信条就是：我是流氓，我骄傲。老板娘值得自豪，二弟带着七八个同道上的兄弟，气势汹汹的就冲了进来，上斜的嘴巴，犀利的手势，指着王伧就说：“是你闹事，不想活了。”
王伧将彩虹拉到后背对她偷偷的说：“跑”。
二弟带着兄弟们已经冲了上来，而王伧只看准二弟，双方就干到了一起。
眼前一片白色的朦胧，耳边传来淡淡的哽咽声，王伧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身体怎么也不听自己的指挥，而且阵阵痛楚从每一条神经传到大脑，让他不由的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
彩虹哭红着双眼出现在他的面前，头上也包扎着一块纱布，看来彩虹并没有跑，而是和自己战斗到了最后。
王伧缓缓的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王伧抚摸着彩虹头上的纱布，痛心的说：“你傻呀，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跑吗？”
“你不是比我还傻，明知道打不过人家还要在那等，现在都把自己等到医院里来了吧。”
王伧淡淡的一笑没再说话，其实他早就知道结果，但是能怎么做呢，男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这都是面子在作怪，当然也有一点点勇气。
在警察的协调下，事情很快有了解决，王伧医药费自理，二姐的经济损失自理。
二弟等人也因为有案底在，可以说和警察叔叔们都是老熟人了，所以警察一点情面都没有讲，直接将他们收了起来，看来做人要厚道还是有好处的。
真想知道在牢房里回味勇猛和领奖台上回味艰辛是怎样的不同。
作为二弟的姐姐，帮自己的弟弟如此大的一忙，是不是也在沾沾自喜，自己的伟大，还是自责？
她会对认识的人夸耀自己弟弟进去了的丰功伟绩来装饰自己的外表呢，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后悔，不过要是他们有父母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王伧住了两天院就出来了，也许是二弟们太注重外表忽视了锻炼，下手轻了点，还是王伧天生一副贱骨头，抗击打能力比较强，反正两天就可以下地了，毕竟没有伤筋动骨的大伤。
期间张进带着自己的胖妞、牛娟娟带着她第二十四个男友送来了祝福和诅咒。
祝福他早点好起来，诅咒他以后再有如此犯傻的行为就长卧不起。
王伧静静的想想，自己真的很傻，本来买衣服吵架很多人都有过如此的经历，但为什么就到了自己的身上会变的如此隆重。
看来自己错了，彩虹错了，那个老板娘错了，二弟们被利用了。
所以，经过这次的事情再加上彩虹的受伤，他想通了，再也不能鲁莽的行事了，看来自己心底潜藏的流氓习气迟早要把自己变成二弟的样子，和和气气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呢，男人需要勇气的地方很多，但肯定不是无谓的打架，再说了，这个社会最不缺流氓，只要你冲破道德的底线挣脱法律的管控，谁都可以，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彩虹也变的很是乖巧了，再也不敢为自己的理论拿王伧做实验了，因为这次的结果让她很满意，王伧是在乎自己，而且是拼了命的在乎。
王伧带着满身的纱布向老师请了一周的假，平时可能还需要一个借口，这次，老师就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问，直接批准了。
这七天的假期，王伧是有目的的，上次打架，彩虹的手机丢了，她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王伧能感觉到，彩虹一只在痛心呢，而他们俩可怜的一点生活费，多数都花到了王伧的伤口上，彩虹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他们陷入经济危机，所以彩虹依然坚持等以后经济宽裕了再说。
白天彩虹去上课，王伧带着满身的淤青骑着十三幺出去了。自己身体表面上看没什么大碍，但是已经动了内伤，所以他不能跑太远的地方，就在学校两公里的范围内找。
刚开始找的时候要求还挺多的，出力气的不干，没面子的不干，钱少的不干，可是转了一圈，别说不干了，只要有人要他就已经很高兴了，看来现在工作真的不好找。
在一条不是很繁华的路面上，他找到了一家酒吧，看着门口招聘启示就走进去了。
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走上狭窄的楼梯到了二楼，进入一个小门，一股怪怪的味道铺面而来，就像香水和尿的混合体，让人很不舒服，也许是还没有开始营业，二十平米的大厅里，只亮着一个昏黄的小灯，光线昏暗。
靠近窗口的几个雅座里，有几个中年妇女正抽着烟，翘着白花花的腿闲聊着，看着一个小朋友走了进来，都把注意里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似笑非笑的从脚底看到头顶。
王伧是第一次打工，也是第一次尝试到，得到一份工作的不容易，所以没有了平时的放松，有点紧张的告诉那几个吞云吐雾的老娘们，自己需要一份工作。
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揉着睡眼，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王伧后对他说：“我是这里的大堂经理，你有什么事吗？”
“我看到下面的招聘启示，我想应聘服务员。”
“你还是学生吧？我们这里是晚上上班，白天睡觉，你坚持的了吗？”
“我想可以吧。”
“那你等一下”，大堂经理说完就走进了后面，又找来一个同样揉着睡眼的中年大叔，大叔看起来很是慈祥，怀里还抱着一只狗，仔细看了一下王伧，就说：“我是这里的老板，你要是时间上没有问题，明天晚上九点钟过来上班吧。”说完走向那几个大妈，和其中一个看起来最老的聊了起来。
王伧向大堂经理询问了工资和其他的注意事项，都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复，唯独有一点他感觉有点别扭，这里只有两个服务员。一个是自己，刚加入的。另一个在睡觉，还没看到。
另外，得称呼那些大妈为妈咪，而且还不能和这里年轻一点女人说话。这种破落的地方学什么洋味。不让和年轻女的说话，那就不说吧，反正自己是有彩虹了，对女人无求，只想好好的劳动，挣钱，走人，其他的都是浮云该怎么飘就飘吧，只要别挡住我头顶的阳光就好。
带着喜悦，骑着十三幺就回去了。
晚上彩虹买了点排骨要给王伧补身体。
王伧想，尽把爷们当娘们养活了，又不是女人坐月子干嘛要如此奢侈，所以强迫彩虹吃，自己忙着发脾气没空吃。
彩虹也僵持着，自己又没病，吃了只会长胖，还是让王伧吃。
两人推来推去，用很严厉的话教训着对方不听话，其实他们两人心里清楚，他们经济危机的时候，有一点好吃的就想让给对方，这样自己才安心。
彩虹怕王伧这几天不去上课无聊，就给他带来了一些世界名著和故事会，让他打发时间，并再三的叮嘱他，不许出去上网打游戏，不要荒废了功课，王伧笑着答应了，他感觉自己的彩虹最近变的成熟多了，又会关心人又体贴，简直就是另一个妈妈，不对是妈咪。
他好几次都想给彩虹说找到工作的喜悦，想和她分享，但又怕担心，所以强忍着没有告诉他。
王伧现在有什么话都想给彩虹说，连儿时躲在厕所里，吃手纸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彩虹上网一查说他当时可能得了异食癖，而王伧就感觉自己缺心眼。
第二天，王伧吃完晚饭就回宿舍准备去了。因为晚上要两点钟才能下班，所以把张进的一把钥匙带在了自己的身上，并再三嘱咐他，最近一个月小房子晚上由他利用，气的张进都准备带着自己的胖妞另租房子去。
准备完毕，王伧就骑着十三幺出发了。
来到那个酒吧，今天的气氛和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不一样了，也许是人多了，光线好了，再就是有了音乐，还算温馨。
认识了另一个服务员，瘦高个，由于严重的睡眠不足，总是无精打采的，不爱说话但人比较勤快也不欺生，对王伧还算照顾。
工作还算简单，就是听从客人的吩咐，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包括女人，王伧这才明白，原来窗口前那一大堆穿着暴露服饰的女人不是演员而是陪酒的。
刚开始，酒吧全是自己人，王伧按照大堂经理的吩咐，将所有的桌子都擦了一遍，一边擦一边好奇的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
从她们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的哀愁，而更多的是嚣张和自豪，抽着烟、化着浓妆、裸露着白花花的肉，对身边的一切都是一种嫌弃的眼神，特别是对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王伧最好奇的就是这些人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走上这条路的，这个问题让他很纠结，不能问，只能想了。
因为家中的某个亲人，因为自己的男友，因为一次失足等等，原因他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最后总结就是一句话，因为钱。只有这个披着华丽外衣的恶魔才会拥有如此强悍的能力，能把一个内心纯洁的少女变成一个任人发泄的道具。
圣人为之骄傲的气节、品德、忠义，在现代文明的社会里，已经被钱消灭的一点都不剩，可悲的是，人是自愿用钱渲染自己的灵魂，而不是被动。
擦拭完桌子，就陆陆续续的有客人到了。有老人有年轻人，但最多的还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头发发白的老人来的最早，这可能和他们有大量时间可以挥霍有关。笑嘻嘻的进门，挑好大厅里比较隐蔽的角落，坐下来点上一瓶啤酒也不喝，只是用昏花的老眼打量着窗户口的女人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人家说什么，但是姑娘们只要是笑了，老头肯定也在笑。
其次是年轻人，面红耳赤、三五成群的进来，看来他们喝了很多酒。找一个最显眼的位置坐下，大声的吆喝着服务员，点上大量的酒水和小吃，争先恐后的抢着买单。
中年人多数都是西装革履、满脸的严肃，就像老板的老板，在这种放肆发泄的地方也不忘了把威严挂在脸上，显示自己身份的显傲。他们一般从不在大厅逗留，径直走向包厢，除了上厕所和买单走人，你再也看不到他们露面。
第一天上班，王伧带着很多的新奇，干什么都有意思，本来人长的挺可悲的，但是那张小嘴还算比较甜，叔叔、大爷的乱叫，也没有招惹来太多的麻烦。他有很多东西都不懂，比如怎么收费，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跟在大堂经理的屁股后面，让他去谈，而自己就去做，多是跑腿的小杂役。
而当有人询问坐陪的事时，他就会去找那些所谓的妈咪，让他们出面，所以王伧第一天的工作，除了忙碌就是忙碌，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深入了解自己到了什么样的店面做着什么样的工作。
当最后一个客人走后，他们就开始打扫卫生，拖地、擦桌子，王伧一边干，一边想，这里怎么这么脏，明明经常打扫却还是有很多的垃圾。
到了晚上两点半，他们终于完成所有的工作。
大堂经理将客人没有喝完得酒水，都收集到了吧台上，他给正在擦汗的王伧半瓶啤酒，他对王伧第一天的表现很满意，一点都没有偷懒，并和以前辞退的人相比，王伧优秀的不可言语，说了很多让他好好干的话，把领导的关心送的恰到好处，王伧骄傲的一口气喝光了半瓶。
带着晕晕乎乎，王伧骑着十三幺就回去了。深夜，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来往的车辆也很少，这和喧闹的酒吧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许是环境突然的改变，王伧心头莫名的涌现一点悲哀，一种孤独，他也说不清楚这种忧伤从何处而来，但就是体会很深刻，让他的心里不能平静，只有十三幺时不时的轻响给他一丝的慰藉。
感受着空旷的大街和孤独的自己，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尽快回到小房子，如果彩虹在的话那就更好了，他们可以相拥而睡，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事都不用做，只是紧紧的抱在一起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