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北,泗水郡。
盖彭城,接中原,通吴会,连齐鲁,四通八达,交通便利。
北临薛郡,南扼九江,东靠东海,西枕陈郡,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泗水郡府,一片愁云,了无生机。
郡守刘崇刘大人坐在书房里,一言不发。
书房隔壁侧房里,儿子刘邦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三天了,还没有醒来。夫人王氏坐在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低声呜咽。这三天都已经哭的眼泪都快干涸、声音都快嘶哑了。
王氏旁边还站着三个女子,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另外两个都是十二三岁模样。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是刘荣的小妾樊翠玉,另外两个女孩是刘邦的妹妹,一个是王氏所生,叫刘巧云,一个是樊氏所生,叫刘凡雨。
郡守刘荣刘大人原是楚国一商贾,与大秦相国吕不韦私交甚厚,生意人虽说见利忘义,但一个圈子总还有几个谈得拢合得来的朋友,吕刘二人结交于贫贱之时,吕不韦大富大贵后,没有忘记这个患难之交。
刘荣虽为商贾,实际也是一个读书人,早年在各国游历,期望得到将相王侯的赏识,却始终找不到买家,迫不得已弃文从商。
这一改行原本只是从生计出发,却命中有缘结识吕大商人吕不韦,并且二人非泛泛之交,待吕商人的身份升级为吕相国后,刘老弟的身份就升级为刘郡守。
刘荣原为楚国吴县人氏,吕不韦考虑到让刘荣就近任职,于是宫里一纸官文,除泗水郡守。
秦分四十八郡,郡守,掌一郡之行政。
刘荣两代单传,三十始婚娶,四十授官职,除正妻王氏外,纳妾一房,本想开枝散叶光大门庭,可正妻小妾都无动静。
刘郡守刘大人心中那个急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自己是刘家的不孝之子?
三十九岁时,在自己的辛勤耕耘下,王氏终于珠胎暗结。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待接生婆报告老爷是个公子爷的时候,刘荣老泪纵横,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接着又生了两个丫头,总不见再添一个儿子的希望,看来三代单传已经是注定的了。
四十得子,人生大喜啊。刘荣给儿子取名刘邦,希望儿子有安邦之能,治国之才。
老来得子,如获至宝,看得重,养得娇,从小仆人伺候,前呼后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都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了,但刘邦不仅没有表现出治国安邦的才能,倒是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格。
和刘邦平时一起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一大串,都是些官家子弟,唯刘邦马首是瞻。刘邦一出门,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原本热闹的街道,马上会变得冷清,街坊老百姓等惹不起,但躲得起。
泗水郡治所在相县。刘邦在相县是出名的纨绔子弟,杀人放火的事儿虽然没有干过,但鱼肉百姓、欺男霸女的事儿干过不少,相县老百姓谈之色变,畏之如虎。
猎色是刘邦的最大爱好。相县的风月场所到处有刘邦的身影,当街调戏美女是家常便饭。
刘荣主政泗水郡,虽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清廉口碑,但也没有贪污腐败草菅人命,和气为官,平淡处世。
偏偏儿子不争气,刘荣恨铁不成钢,愁肠百结,毫无办法。
于是刘郡守就从刘邦身边的人开始抓起,换家丁,请先生,禁串行,远小人,该做的都做了,但收效甚微。
三天前,在家蛰伏许久的刘邦挣得刘郡守的同意,又可以出门上街了。
昨晚王季托人传来一张请柬,邀请刘邦参加“游园春”新人小婉于今日晚上六点举行的梳弄仪式。
王季是泗水郡监御史王奎的小儿子,整天和刘邦一起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吃过晚饭,带上两个小厮,拿着请柬,刘浜一行直奔游园春而去。
“刘大少爷,楼上请”。游园春门前早有人迎接伺候,老鸨一声吆喝,早有莺莺燕燕上前拥着带上了二楼雅间,两小厮门前候着。
刘大少爷可是相县所有青楼的座上宾,游园春没有不认识刘邦刘大少爷的姑娘。
喝着茶,有两个姑娘陪着闲嗑了一会,等到将近六点,王季以及几个臭味相投的小哥们终于聚拢到了一起。
“小婉姑娘弹唱功夫师承游园春名伶孔明花,女红床技出自头牌红妓一枝梅,去年年初小婉姑娘年满十四,老鸨压住小婉姑娘梳弄仪式一年有待价而沽,提高头彩之意。”
王季情报摸得很准,游园春为了今天的仪式邀请了相县不同阶层的名人居士,风流才子以及象刘邦王季这样的官家纨绔。
这样的仪式就象是拍卖商品,出价高者得之。作为己入娼籍的青楼女子,初夜梳弄价格越贵,在整个圈子里的声望就越隆,以后卖艺接客的层次就越高。
因此就象普通人家的姑娘出嫁一样,梳弄是青楼女子的终身盛事。
“八十金以内怎么样?”刘邦不是初哥,对行情也很熟悉,但对小婉姑娘的卖相不很清楚,故而试探王季。
“老大,应该可以搞定。”王季点头。
八十金约为大秦一普通百姓人家三年的总收入,刘邦不可能一个人拿出这么多,都会叫几个狗友凑合点。
这种场合,一般都由刘邦出面摆平,然后大家有福同享。
二楼大院中间摆着一台古琴,小婉姑娘终于现身,坐在琴旁,先奏一曲”高山流水”,调节现场的气氛。
“还不错,不错。”一曲弹完,院子里就有不少赞叹声。
今日挂牌的同时还有另外三个姑娘,但四人中以小婉色艺俱佳。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姑娘长大成人正式操持此业,院子里都要为她举办梳栊仪式的,有这个资格的品貌才华当然都是上品。
虽说挂牌梳栊就意味着从此得以皮肉色相侍人,是谁也不愿的事,可是她们都是教坊司的姑娘,是从小就在青楼里长大,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后将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人生道路的人。既然根本无从选择,那么她们唯一能争取的,就是名气。
如果在梳栊的时候,能成为身价最高的姑娘,也就意味着今后会力压群芳,成为“游园春”的头牌。
一位管事走到院中,团圈作揖道:“各位先生客家请了,我们院子里今儿梳栊的四位新娘子都在这里,今晚是个喜日子,不管是哪位老爷有福气做了我们姑娘的新郎倌,这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我家姑娘们梳栊,各位老爷自然是价高者得了。您想怎么快活,这一宿都由着您,可有一样,姑娘们都是娇滴滴、柔怯怯的新娘子,头一遭儿破瓜,新郎倌们也得怜香惜玉不是,个中情调大家着意一二。”
院中众人乱哄哄地说:“别说那么多,开始吧。”
老鸨蒲扇两摇,大声说道:“姑娘们的梳栊之姿,起价均为二十金,各位想做新郎倌儿的老爷们,可以开价了。”
这个价倒也公道,是目前泗水郡各大城阜给红姑娘**的标准底价。
前面三位姑娘的入幕资金都在四五十金上下,马上到了小婉姑娘。
“杨小婉,五十五金!”
刘邦开口便气势惊人。
“六十金。”院子北角一道声音响起,一个男子白衣长衫,头巾及肩,肤色白晰,相貌端正,约莫二十出头。
“六十五金。”
“七十金。”
平时只要是刘邦刘大少爷想出手搞定的,一般都会成功,就是相互竞价,也只是做足表面功夫,最后皆大欢喜。
但今天刘邦对形式估计不足,敌情侦查不准,对于半路杀出来的陌生人如此不给面子,刘邦觉得自己很生气,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泗水郡横着走的刘大少?
刘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妓院的规矩还得遵守,刘邦王季等人一合计,此仇非报不可,等散场办事完毕,伺机设伏解决。
最后的结果是,伏设好了,但技不如人,刘邦一行全部挂彩,而刘邦伤势最为严重。
为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刘郡守气得不行。原本还想家法伺候管教一二,但受伤抬回来的刘邦一直没醒,郡尉黄凌派兵全城搜查也没有抓住凶手,估计是个游客,非本郡人氏。
疾医束手无策,巫医没有效果,这一昏迷,三天不醒,一家人都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人心惶惶。
第四天清晨,三宿没有合眼的王氏发现自己的眼皮在跳,猛地睁了睁,发觉不是自己的眼皮在动,而是刘邦的眼皮动了几下。
“老爷,邦儿好像眼睛动了。”王氏高兴地朝书房喊了一声。
当刘荣走过来的时候,刘邦正好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五十岁的大人,男的方形脸庞,官袍过膝,头巾缚发,面色沉静,女的眉细眼顺,面色白皙,发簪旁扎,眼带泪花。
“邦儿,你可醒了,急死娘亲了。”王氏俯身抱着刘邦的头,喃喃低语,心中石头落地。
“去请一味汤薛神医。”刘荣大声吩咐,早有管家刘福去安排了。
“邦儿(哥哥),你终于醒了。”又过来三个女人,围着刘邦床头坐下。
刘邦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游走探看。
这就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