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中午起床，感觉自己鼻子呼吸不通畅，好像是感冒了。窗外下着小雨，绵绵春雨带着丝丝寒意。冲了一杯咖啡，窝在沙发上，愣愣的发了一下午的呆。我甚至怀疑自己有老年痴呆的倾向，最近反应似乎都迟钝了。
“苏臻，你在哪里？”赵绵绵在电话里问。
“在家。”我慵懒的说。
“晚上一起吃晚饭吧。”
“不用了，我约了朋友了。”
“哦，那好吧，要不明天？”她问。
“好。”我之所以说不去，不是不想见到钟煜，而是不愿意去帮赵绵绵问那些弱智问题。但愿明天赵绵绵能忘记约我吃饭的事情。
周末的夜晚，店里的客人比往日要多，大多是在校的学生。罗伯特热情的和同学们交流着。
“老板娘，你好，你这里搞个人演唱的活动吗？”一个年轻的男生问我。
老板娘？听到这个称呼，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可以啊，是你们自己的乐队？”
“是啊。都是同学。”男孩高兴的说。
“不过小店的音响效果比不上大歌厅。”
“没事，没事，我们只想找个地方唱歌给大家听……”
最后，男孩把演出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并要我多宣传宣传。看着他那认真的干劲，心里很是肯定。
蜜儿是个非常乖巧勤快的女孩，见事做事的她，让我感觉工作轻松不少。
“那个神经病今天没有来？”蜜儿悄悄问我。
“谁？”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蜜儿又接着说：“其实他挺好的，直爽，个性。”
“你觉得他好？那晚你们俩说了什么？”我记得上次我去楼上后，项善君好像有找蜜儿说话。
“什么都没有说啊。我觉得他虽然长的是丑了点，也老了一点，但是味道好像还不错。”蜜儿调皮的说。
“你这丫头，别瞎说。我的口味比较清淡，我喜欢干净清爽，风度翩翩的优雅男子。”我一边描绘着，一边回忆着钟煜的模样，“你该不会有恋父情结吧？”我问蜜儿。
“没有，我还以为你有喜欢他。”蜜儿说。
“没有，我才不会……怎么可能……”我着急的说。
我正和蜜儿说着，一束勿忘我和满天星的花束出现在吧台上。我抬头看了看，没有看见送花的人。心里正纳闷，却见项善君从吧台那边冒出来。
“哈哈，没想到是我吧。”他笑的模样拧出来一脸皱纹。
“你来了。喝点什么？”蜜儿知道我不想见他，就帮我招呼。
“那个。”他指了指酒柜上的酒。“你们也喝点，一起喝，我请客。”他说。
“我不喝，我不会喝酒，一会儿还要回学校。”蜜儿说。
“哦，你还是未成年，不喝也对。”
“我已经成年了。”蜜儿说。
“可是你模样看上去只有十六岁啊。”他说。
蜜儿也不说话了，跑楼上招呼客人去了。
“苏臻，你喝一点。”
“不想喝啊。你烦不烦。”我没好气的说。
他听我不耐烦的口气，然后就不继续胡闹了，安安静静的坐吧台边喝酒，看我跟客人聊天，买单找钱。他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我没有移开过，我想我真的是碰到胎神了。
夜深了，客人都散去，他却趴在吧台上好像睡着了。
“喂，下班了，回去睡觉吧。”我推了推他说。
“苏臻，能陪我说说话吗？”他说。
“说什么，走啦，走啦，我要关门了。”我推了推他。
“苏臻，苏臻……”他竟哽咽起来。
我见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楼上楼下的收拾起来，空酒杯、烟灰缸、扎壶，都放进盥洗池，然后又开始扫地。
“呜呜呜……”他竟失声痛苦起来。我不明白是什么事情使这个男人如此悲伤，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好随他去了。心里也隐隐同情起这个面容憔悴，神情复杂的男人，的确他是一个怪异的人，祈求上帝他不是变.态杀手才好。
“怎么了，为什么哭？”我被他的哭声吓住了，停下了手里的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酒，自顾自的喝起来。他似失去亲人般的痛哭，如一头悲伤嚎叫的老狼。我嘴里嚼着怪味胡豆，一边呷着啤酒，说，“要不喝一杯？”我给他倒了杯啤酒放他面前。
“谢谢。”他缓缓抬头来看我，一双眼睛哭的通红，连脸都是红的。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又给他倒满。“苏臻，谢谢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开心？继续喝酒吧，喝的晕晕乎乎的回去正好睡觉，睡着了就没有烦恼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找不到安慰他的话。
“你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很老？”他望着我的眼睛问。
“还好啦。”
“那你猜我多大？”
“你上次不是说过是三十六岁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难道男人也怕老？
“对，我忘记了，我的确只有三十六岁……”他若有所思的说。
“那怎么了，我觉得很正常啊。”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失去过亲人吗？”他问我。
“……”我不想回答，好像我未出生时爷爷奶奶就去世了，外公外婆都还健在。在我幼年很疼爱我的大伯父，十几年前死于肝癌，但是我却没有参加他的葬礼。对于死亡我没有具体的感受。
“四年前，我出了车祸，当我醒来，我的脚后跟长在了前面，身上缝了六十多针。而我的妻子也在那场车祸里去世……”他很平静的说着他的过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或许只是想倾诉。
“忘记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吧，会好的，不是还有孩子吗？”
“怎么能忘记呢，我那么爱她，曾经我也绝望的想过要自.杀。但是想起年幼的儿子……我失去的是妻子，他失去的是母亲……这世界为何如此，人的生命为何如此脆弱？”
“……”我惊讶他的经历。
“苏臻，我是真的喜欢你，或许我的举动令你感到困扰，我真心的跟你说抱歉。你有一种很迷人的味道，深深将我吸引，如果你也能喜欢我，那该多好。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这么老，又这么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请你不要拒绝我的爱好吗？……”他的言辞令我不知所错。
“这……”我词穷，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想说拒绝他的话，但是怕于他太残酷，只好继续沉默。
“虽然我心里还是有她，但是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清明节快到了，苏臻，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清明节那天，你能否陪我去看看她？”
“啊……这……”我心里冒出各种想法，到底为什么会遇见这样一个人？难道上帝派来安慰我的？可是我又不喜欢他，怎么能够安慰我？他的所作所为对我而言是一种困扰。
“可以吗？”他问我。
“看吧，到了那天再说吧。”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好，谢谢你。”他双手握着酒杯，望着空掉的杯子沉思。
“还要喝点吗？”
“不用了，喝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他起身欲离去，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没事，让我送送你吧。”他固执的坚持，我只好随他。
我和他并排走着，隔着半米的距离，他想靠上来，我就快走几步躲开。下过雨的路面湿润的黑又亮，夜风吹来，有些寒意，我突然咳嗽起来。早上起来就有些感冒，现在吹了风，看来是更严重了。我疾步走着，希望能快些到温暖的家。
“你感冒了？”他问。
“嗯……”我又咳嗽起来。
“那去买药吧，别拖着。”他关心的说。
“没事，睡一觉，或许明天就好了。”
“这怎么行，感冒是万病之源，还是去买药的好。”他的个人英雄主义令我反感。
“不要，不想随便吃药，真的没事。”
“走，买药去吧。”他突然抓着我的左手，就往24小时药店走。我想挣脱开他的手，但是却被他死死的抓着。我被他拽着往前走，手似乎被卡住般不能抽离，但是我却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暖。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人牵过手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模糊的都想不起来了。我这样想着，就由他牵着走。
走了一段路，我说：“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了。”在我心里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
他头也不回的说：“不放。”
“放，放开，我跟你去买药就是了。你再不放开我就生气了。”我用右手去掰他的手指，他怕我生气就松开了手。
“走吧，手被你抓的痛死了。”我甩了甩手腕。
“不好意思。”他说。
我俩一前一后走到24小时营业药店门口，药店大门紧锁，他按了门铃。我把脸凑到售药窗口前，望着里面的动静。工作人员问我感冒的症状，然后就去抓药。站我身后的项善君突然用手将我环腰抱住，甚至我感觉到他的鼻息在我耳畔有挑逗的倾向。
我用尽全力掰开他的手，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飞快的朝家里跑去。心里不知道是惊恐还是反感抑或是条件反射？起先他没有追上来，等药店工作人员把药给他，他才追上来。一边追，一边喊：“苏臻，等等……等等……你的感冒药……”我奋力向前跑，生怕被他追上，死命的奔跑，决不能被他追到。
我终于安全到家，把门反锁，生怕这个嚣张的家伙会破门而入。听到他上楼梯的脚步声，然后听到他按门铃的“叮咚”声，然后又听到他说：“苏臻，你的感冒药，我放门口了，你一会儿吃了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我走了，晚安。”然后我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我躲在窗帘后面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才稍稍安心，我没有开门去拿药吃，害怕把门打开他会幽魂般出现在眼前。我果断的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心有余悸，是不是我的反应太过激了，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啊，如果我也喜欢他的话，他所做的一切我都能接受。可是我却偏偏爱他不来，因为我的心里只有钟煜，虽然他现在不属于我，虽然他心里没有我，但是我却喜欢这种偷偷喜欢他的感觉……我疯狂的幻想着钟煜，我想去见他，我要把他纳为私人用品……疯狂的幻想带给我短暂的快乐，但是之后就是深深失落，躺在床上，我竟莫名其妙的哭起来……为什么要如此煎熬，为什么要遇见，为什么喜欢我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不喜欢我。我越想越丧气，泪水如潮水般在脸上奔涌……我真害怕这样下去，我会崩溃掉。项善君，你到底是什么妖怪？钟煜，你到底是魔鬼还是妖精？因为哭的太久，我的眼睛已经感觉刺痛，而鼻子完全被塞住，无法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