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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星伴

条条水渠依傍在云曲镇的石板小路旁,渠水清澈如许,五彩斑斓的鲤鱼在青白相间的鹅卵石间翩翩起舞。

冷洛一个人依靠在一棵大柳树下,长长的柳条垂荡在溪流中,秋风萧瑟,偶有柳叶顺水漂流。时间尚早,他不敢马上回家,于是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默默的打发着时间。

他脑中不断的回想起近些年来所受到的冷遇,自五岁修习解梦术开始,他常常被人拿去和哥哥作比较,比如哥哥冷冰在六岁的时候已经达到了念力一级——而他练到九岁才做到这一点;哥哥在七岁的时候已经修成了“一重回梦诀”能施展入梦术,他直到现在才刚刚触摸到一重回梦诀的门槛。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年轻的时候进步越快,将来的成就也就越大,他和哥哥之间的差距只能越来越大。

平心而论,哥哥冷冰平日里对他关怀备至,在冷洛心中,哥哥像是一棵最可靠的大树,为他挡风遮雨,可这也使他永远都行走在哥哥的阴翳之下,被捆住了翅膀。

“要是能当一个普通人多好!在小学里我的语文、数学成绩可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冷洛自言自语道。的确,如果他是一个普通家庭里的小孩儿,那他的父母一定会为他引以为傲,只可惜,这里是传承千年的神州古镇——云曲。

“冷洛,怎么又自己在这里?是不是又被乌老先生给骂了?”不知何时,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站在在冷洛的身后,他高高的个子,浓密的头发,面庞棱角分明俊朗不凡,他的一只大手正抚摸着冷洛的头发,眼里传来了温和的目光。

“哥……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冷洛抬起头,怅然道。

“我看你半天了,迟暮堂的课没这么早结束吧,肯定是那乌老先生又生你的气了。”

“哥,你说我的天赋这么不好,为什么大家都逼我学这解梦术?我真想一走了之,去外界当一个普通人。”

冷冰弯下身子,坐到了弟弟的身旁,微笑着说道:“又说什么傻话呢,咱们和外界人不同,必须学好解梦术,提高修为,这样才能保卫云曲啊!更何况咱们冷家在镇子里的地位一直不高,以后还要靠我们兄弟俩把冷家的传承发扬光大呢。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好好修炼就是了。”

“依我看咱们家有哥哥你一个人就足够了,我冷洛永远是给家里拖后腿的!”很显然那一番开导并未让冷洛心里好受一些,冷洛猛然起身,冲着家的方向奔跑而去。

“这孩子……再长大些会好点吧!”望着冷洛离去的背影,冷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深秋,白昼渐短,一排排柳树拖着它们长长的影子,安静的等待着黑夜的来临。云曲镇三面环山,斜阳沉落于山间的那一刻起,黑夜的气息如潮水般扑将而来,那些柳木的影子开始无限延伸,直至将整座云曲镇被黑夜填满。

在政府的帮助下,云曲镇早已通了水电,但这里的居民依旧使用纸灯笼,他们对时间的把握十分精确,几乎是同一时间,各家各户的灯笼齐刷刷的亮了起来,散发出橘黄色的光。在各家灯笼的点缀下,云曲古镇顿时化为一个巨大的星象图,夜空星象在镇子上均有体现。

在镇子的正南位,有一片巨大的宅院,宅子的门匾上题有“柏府”两字,大门两旁放着两尊巨大的朱雀铜像,那朱雀神像面目狰狞、形态各异,它们怒视前方,散发出凶野气息。在此经过的人心中无不产生森森寒意。这里便是云曲镇四大家之一的“朱雀——柏家”。

柏家上下大概有三千多人,与其他三大家族不同,家中主事的均为女性,各代后人随女姓,是自古延续至今的母系家族,即使解放后云曲镇也保留着旧时的风俗。在柏家,女儿比儿子地位更高,她们也从不出嫁,而是让男方入赘,这一习俗也与柏家世代修习的解梦术——引梦诀有关。

此时,柏府人头涌动,全家上上下下数百号人手持灯笼,在柏府的后院进进出出,热火朝天。

“快点!多准备几盆热水,刚才的放凉了。”

“给孩子准备的那些被子哪儿去了?去找!记得要蚕丝的……”

“这屋子里灯火太暗,王婆子说眼睛看不清,赶紧再找几个油灯来!”

宅子里的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丝毫不敢怠慢。

现年八十三高龄的家主柏兰荣端坐在后堂大厅的藤椅上,左手扶着盘龙木杖,右手握着茶杯,时而将杯子放到嘴边想喝一口,时而又紧皱眉头将杯子放下。

“柏夫人,是不是这茶凉了?我去给您换一杯热的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在台下恭敬的询问道。

柏老妇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她放下了茶杯,闭上眼睛,满堂人再没有人敢出声,都驻立在一旁安静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个柏姓少女急匆匆的跑进来,才打破了这里紧张的气氛:“恭喜老夫人,是个女孩儿!”

柏老夫人蓦然睁开了双眼,面露喜色,高声道:“好!好啊!快扶我过去看看!”

于是,身边众人赶紧将她搀扶起来。

在柏府的西厢房,在众人的簇拥下,柏老夫人缓步走进厢房。一进屋,便看到秀床之上满头大汗的柏燕青,生产的剧痛还并未全部退去,可她此时却喜与言表。屋里的侍女接生婆都恭敬的退到了一旁,其中一位侍女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女婴,见到柏老夫人进来,笑吟吟的说道:“老夫人,您看。这次夫人生的是个漂亮丫头。”

柏老夫人一改往日不怒自威的形象,此刻像个孩童般欢心的笑了起来,她伸手拨开孩子的襁褓,用手轻轻的捏着小孩儿的脸蛋,说道:“我们柏家八十九代总算有传人了,这次终于生了个女孩儿。”而后,她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小孩儿脸蛋一口,赞叹道:“恩!这孩子生下来就阵阵清香仆人,以后小名就叫香香好了!”

周围众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起来,平时的这种奉承老夫人从没听到心里去,但此刻听起来却十分中听。

“好了,今天辛苦各位。”老太太指了指屋子里的侍女和接生婆,说道:“你们这些小辈每人赏金十两,王婆子,今天你功劳最大,赏金二十两!”

“谢柏夫人!”听到老夫人的话后,屋里的众人脸蛋上也都笑开了花。在云曲镇,尽管到了2000年,金、银还是这里主要的交易手段,一千多年的传承令这里汇聚了外界意想不到巨额的财富,这里的居民只有涉及对外,他们才会使用货币进行交易。

在一位老管家的示意下,一些无关人员纷纷离去,旋即,三位柏家高层人物走进屋内,他们两女一男,在解梦术的修炼上均有很高的修为。三人先是躬身站于柏老夫人的身旁,然后在老夫人允许后缓步走到了女婴身旁,细细观看。

“你们三人精通星象占卜,快帮我看看这个女娃的主命星辰。”柏老夫人收起了笑容,正言道。

朱雀柏家世代修炼的解梦术名为“引梦诀”,属解梦五诀之一,与其他血脉传承有所不同,所有柏家后人都有一颗代表命运的星星,称为主命星辰。

为首的那位中年男人名叫李元昊,是青龙李家的传人,于数年前入赘到的柏家,勤于修炼,并善于心计,常为柏老夫人出谋划策,深得柏家重用。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铜盘,这铜盘之上标注着天空中的各处星位,名为“星罗盘”。他一手托着星罗盘,一手指向盘心,只听他轻喝一声,一道念力令周围空气都产生了波动,屋子里的灯盏纷纷熄灭,一道星光从窗外传来,透过星罗盘,淡淡的照射在女婴的额头上。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微光才渐渐消散,而在星罗盘上,一颗代表星辰的光点冉冉亮起,三人相视一笑,随即收起了星罗盘,屋内原已熄灭的灯火又重新亮起。

李元昊面露喜色,恭敬的说道:“恭喜柏老夫人,这个女娃主命女巧星。”

柏老夫人听到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满意的微笑道:“这女巧星的女孩心灵手巧,在修炼上也是最有天分的了!对了,燕青,这女娃的名字起好了没有?”

“按照族谱,她这一辈是应是‘文’字辈,我们想叫她柏文梅。”孩子的母亲躺在床上,身子还很虚弱。

“文梅,文梅……”老夫人嘴里念叨了几遍,而后又摇了摇头:“我们柏家花儿、草儿的用的太滥,这孩子今后定当命运不凡,怎么能起一般的俗名?看她长得这么漂亮,将来一定有个出众的相貌,就叫她柏文妃吧。恩!就这么定了,小名叫香香,大名就叫柏文妃。”此刻老夫人盯着孩子的脸蛋,越看心里越喜欢,丝毫没有顾忌孩子生母的感受。

“柏文妃,好名字。谢老夫人赐名……”柏燕青唯唯诺诺的笑道。

“好了,今天我也有些累了,就这样吧。对了,找到这孩子的伴星,是女孩就认个姐妹;是男孩儿就争取定下咱们的入赘女婿,缘分不到的话就做个兄妹也好,早点去办!”柏夫人转身对李元昊说道。

柏家引梦诀的修行之法在于双修,通常都是以星辰为指引找到伴星,再由伴星找到双修的伴侣。若伴侣是女子,便会与她结为姐妹;若是男子或定下娃娃亲,或认作兄妹。总之,要将对方认作自己的至亲之人,这是柏家万古不变的规矩。

李元昊点头称是,随后掐指细算,但眉头一紧,没有说话。

柏老夫人看出了一些端倪,心里有些不快,冷冷的说道:“有什么话,直说。”

“柏夫人……”李元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这孩子的伴星是‘子一星’,这星位之人天赋不佳,且不学无术,现年十岁连‘入梦’的境界都没达到。恐怕会因为他影响到咱们柏文妃的修为。”

“这人是谁?”柏夫人凝视着李元昊,眼睛中散发着寒冷的目光。

“井宿星位,冷家次子,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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