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太黑了,很显眼呀!”
东方烈无辜地道。
洪武帝一呆,心里有些嘀咕:
“难道刚才影子现了一下身,被他看到了?”
打起精神,洪武帝柔声道:
“阿摩,能不能换一个,他太丑,出来会吓着人的。”
东方烈大摇其头:
“不嘛,儿臣就要选他,父皇难道要反悔吗?”
洪武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转眼看向西门雪,求助的意思很明显。
西门雪白了他一眼,拉住东方烈和声道:
“阿摩乖,再选一个别人好不好?父皇一定会补偿阿摩的。”
东方烈撇着嘴,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想了一会儿,道:
“那父皇一定要多补偿阿摩。”
洪武帝猛点其头:
“嗯,父皇一定好好补偿阿摩。”
东方烈低下头,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伸出左手,装作犹豫了一下,将大拇指合上,举起来对着洪武帝,委屈地道:
“那父皇要满足儿臣三个愿望!”
洪武帝有点哭笑不得,一个要求这么快就变成了仨,但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好吧,阿摩还想要什么?只要父皇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这次他先留下余地,免得再碰上什么古怪要求。
东方烈也不在意,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指着旁边那个阴沉的中年宦官,稚声道:
“先要一个护卫,就是他了。”
洪武帝刚要张口,东方烈立刻做出不答应立马就哭的表情,洪武帝苦笑了一下,大方地道:
“好,墨,你以后就贴身护卫七皇子,若他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墨,也就是那个御前伺候的阴沉中年宦官,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道:
“诺!”
然后便默默地站到了东方烈的身后。
东方烈满意一笑,继续道:
“儿臣还要白雪。”
洪武帝嘴角一抽,白雪是北疆进献的一匹名马,日行千里,并且可踏白雪而无痕,又通体雪白,因此名为白雪。
洪武帝还是颇为喜欢白雪的,但与影子比对了一下后,还是咬牙放弃了:
“好!阿摩还有什么要求?”
东方烈偷偷一笑,刚才冒险指出黑衣影子看来是正确的,要不很难让洪武帝出血,这也算报复他利用自己的一箭之仇了。
“儿臣还要一纸通行令。”
洪武帝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
“阿摩想去哪里?”
东方烈一笑,道:
“所有有书的地方。”
洪武帝眉头一皱,警觉地道:
“为什么?”
东方烈天真地道:
“是外公告诉儿臣的。”
洪武帝眼睛一眯,看了皇后西门雪一眼,和声道:
“他是怎么说的?”
西门雪心下一紧,生怕东方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虽然因上次的事对父亲非常不满,但现在一旦父亲倒台,那会直接影响到东方烈前途的,她不得不担忧。
东方烈装作天真地道:“儿臣今天回来的时候见到外公,看到他长胡子飘飘,很好看,儿臣就问:‘外公,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帅的?’
外公回答说:‘多读书就可以了。’
那儿臣又问:‘读多少书才可以这样子呀!’
外公说:‘把家里的书全读完就能了。’
所以,儿臣向父皇求一张可以读所有书的通行令,一定是能看所有书的哦。”
洪武帝无语,这皇儿小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思维跳跃性太大,他发现自己都有些跟不上了,只好挥一下手,有些无力地道:
“好吧,父皇准了。”
东方烈坚持道:
“那父皇现在就写一道手谕。”
洪武帝刚想拒绝,但一看皇后西门雪那带着些哀求的眼神,心下有些不忍,就改口道:
“好吧,墨,你直接去领一道手谕,就拟:准七皇子可以通行所有书库。”
“诺!”
墨应下,便转身去找秉笔和执印太监了,一般非重大旨意洪武帝只需下达口谕,剩下的自有专门的太监处理。
这样子看,好像太监有很大的权力,但其实主要是方便皇帝,皇帝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军国大事都处理不过来,哪有可能每道手谕、每张圣旨都要亲自书写盖印呢?一般都是下一道口谕让秉笔太监起笔,执印太监盖章,当然每道旨意都会在内务府有记录,并且每晚都会有人把一整天的旨意记录交到皇帝手上过目。
这样看似放权给太监,其实只要皇帝稍稍留心,立刻就能发现可能存在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太监乃皇室家奴,不能与任何外臣交好,不管他权势有多大,只要皇帝一句话说没伺候好,就能立刻斩首,无需任何证据,不用任何借口,这比朝廷大臣要好处理太多。
这里边有一套完整的制度,是太祖皇帝亲自定下,历代皇帝虽稍有增添,却从未撤减,太祖训律也明确训示,这是后代子孙绝对不能更撤的铁律之一。因此大鸿帝国传承千年,内外交困,大厦将倾的困境也经历过多次,但却从未有过宦官尾大不掉的窘局。
“帝王之爱,只在一时。就像白雪一样,北疆刚进献来的时候,父皇宝贝得不得了,每天都要骑着出去溜几圈,还经常陪着说说话,那时谁都不敢对它有妄想,可这才过去几个月呀,就将它束之高阁,很少过问了。果然如自己所料,今日一提就顺利要到了白雪,父皇表现出的肉疼,一是装出来的,二是那说不明的占有欲作祟。还有这墨也是一样。
今天他能如此有求必应,真如一个普通父亲一般,也是多方面作用的结果。
一来他定已知道白马寺之行的凶险,或者应该说京中几个顶级家族都知道此事,只是对具体细节略有不明而已,而他对刺杀事件的不作为,就是为了制造一个机会,相信就在今明两天朝中定有大事发生,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置于险地而坐视,哪怕是心硬如他,潜意识也是有些内疚的。
二来我将最狼狈的样子表现在他面前,再加上明显憔悴了一圈的母后,定也唤起了他几分恻隐之心。
再就是对于帝王的多疑性格我也早有准备,人性中对幼童天生防备就低,我又临时起意用他不可能答应的黑衣影子来引出多个条件,并多次引他入套让他虚惊一场,以此产生精神疲劳来减少他的猜疑。
这多种条件结合,才终于顺利地让他答应了那些要求,这机会十分难得,我定要好好把握住才行。
这最后一个条件才是我最想要的,这关系到我以后很大一部分自由,前边做的种种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一击。”
表面上一直维系着天真率直,东方烈内心中却无比冷静,仔细施行着脑海中的一步步计划。
“嗯,最后一个条件阿摩要好好想一想。”
东方烈嘟着小嘴,歪着脑袋,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洪武帝一愣,不由道:
“阿摩不是已经提了三个条件了吗?父皇还有国家大事要处理,不能再陪阿摩玩了,阿摩乖,先跟母后回宫沐浴歇着吧。”
说着,洪武帝就要去接着批阅奏折。
东方烈装作一呆,然后做出非常愤怒的样子,盯着洪武帝哭声道:
“父皇说话又不算话,答应阿摩的条件还差一个,就赶阿摩走。”
然后转身投入西门雪怀抱,泪如雨下:
“母后要为儿臣做主啊,父皇说话不算数……”
看到东方烈这样子,西门雪心痛不已,赶忙搂住东方烈,柔声道:
“阿摩不哭,父皇说到做到,定不会骗阿摩的。”
说着,西门雪抬头看着洪武帝,哀声道:
“陛下……”
洪武帝一个踉跄,无奈道:
“怎么会?答应阿摩的三个条件父皇不是都已经做到了吗?”
东方烈抽泣着转身,伸出只扣了大拇指的左手,表情认真,声音略带哭音:
“明明还不够三个的!高手一个,白雪一个,通行令一个,你看,还差一个呢!”
东方烈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指着,从左手小指开始一个个地数,最后指着余下的食指,严肃的看着洪武帝。
“原来是他还不识数,四个说成三个……毕竟也才五岁的孩子,看来也该给他找个老师了。”
心中嘀咕着,洪武帝面上却是哭笑不得:
“这明明是四个指头嘛!?”
东方烈哇的一声哭了,哭声嘹亮,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中也都是委屈:
“母后你看,父皇骗小孩子,明明还差一个,说好三个的。”
这几天的经历让西门雪对所有人都有些心灰意冷,只在乎自己的儿子,对失而复得的爱子可谓宠溺到了极点,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当下只用美目盯住洪武帝,有些红肿的眼眶中又盈满了泪水。
洪武帝受不住她委屈、哀求地目光,苦笑道:
“好好好,告诉父皇阿摩还有什么要求?父皇都应了。”
心中不禁感慨:
“今天这是怎么了,比平时心软很多,这几天的感慨也比以前多了不少,难道是我真的老了?”
他却不知这些年的修身养性固然让他内敛、沉稳了很多,但也磨掉了很多锐气,现在猛地进行一个大动作,由极静转为极动,内心固然是重新充满了激情、斗志,却也暴露出了一些过久安逸所带来的懒散、软弱,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他胸腔中那颗独属于帝王的强大心脏很快就会将一切调整过来。
不得不说,东方烈把握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机会。
天赐良机,莫过如是!
东方烈欢呼一声,跑过去抱住洪武帝大腿,仰头道:
“儿臣要管最大的那个门,就是,就是那个神武门!”
洪武帝又本能地想拒绝,但看着东方烈还挂着泪珠的期待眼神,再看看西门雪眼中的柔情,话到嘴边委实难以开口。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东方烈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厌了,而且只是名义上管城门,他一个小孩子也就是跟着玩玩,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所以最后低叹一声,洪武帝和声道:
“那阿摩可要把门给父皇看好啦!”
“诺!”
东方烈学着墨的样子行了个跪拜礼,大声应诺。
然后就围着洪武帝蹦蹦跳跳地转了几圈,开心地乱叫: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父皇最英明了!父皇是世上最好的父皇……”
看着东方烈兴奋的样子,洪武帝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毕竟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并且内心比普通人更加沧桑。
“也许,我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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