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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天山雪,镜湖月

怒风狂啸,大雪纷飞!

遥望远方,夜色如幕,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广漠无垠的大草原上,雪深盈尺,覆盖大地,万物归寂。然于斯雪夜中,却有数十骑自西狂奔而来,骑上众人衣甲鲜明,身负利刃强弓,显非寻常牧民。为首一人,金盔金甲,身长八尺,面容豪雄,威武若天神,跨下是一匹大宛良驹,千金难易,也不知奔行了多少路程,颇显疲态。

突闻此人一声大喝,如炸雷一般,震得落雪片片碎成粉末,他手提缰绳,身形一动,便自奔腾骏马之上一跃而下。身后众人,不待号令,已齐齐自马上跃下,神情肃穆,静立风雪中。

为首那人跃马而下,跪伏于近尺许深的冰雪中,忽仰天长啸,似是愤怒已极,他指天而誓道:“长生天在上,我拓跋雷鹰在此立誓:此生必将那杀害大汗的贼子碎尸万碎,有违此誓,当教我万箭穿心而死!”言毕,自背后箭壶之中抽出一支金漆雕翎羽箭,用力折断,弃于地上,此正是塞外蛮人之中最为庄重决绝的折箭之誓,不死,不休。

在他后方,一名面容英武的青年目光炯炯,黯然问道:“雷鹰将军,不追那杀害大汗的中原人了吗?”

素有草原第一勇士之称的拓跋雷鹰昂然起身,目光冷澈冰雪,如同草原孤狼,慑人心魄,他寒声道:“风雪已掩去那人行踪,再追下去亦是徒劳无功。何况大汗归天,来日草原必生大乱,我等身受大汗深恩,自应为大汗扫除一切敌人,更不可自乱阵脚。”

青年身躯一震道:“将军之意是指?”

拓跋雷鹰眸中闪过一抹森然杀意:“右王桑木措一向骄狂,倚仗部族曾数次轻慢大汗,此人若得知大汗死讯,必会生乱。而今珈蓝公主尚在接天圣宫中,小王子年幼,左王年老德衰,更无人可压制其野心。我欲乘此时大汗归天之事尚未在草原上传播开来之前,先杀了他,以绝后患,你等可愿随我同去?”

众人齐声道:“敢不从将军之命?唯一死以报大汗之恩矣!”

拓跋雷鹰狂态毕露,苍凉中透出一丝悲怆,大笑道:“好,好,好,尔等皆为草原雄鹰,我们天狼卫既为大汗亲军,如今大汗身故,正应一死以报大汗深恩厚德。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吧!”话音犹末落,已飞身上马,调转马头,向着西南方向奔行而去。

众骑来去匆匆,空留一地乱雪残痕!

夜幕深深,雪落无声。凄厉的北风里偶尔传来一阵阵苍狼啸声,令人心悸胆寒。距此十数里外一处冰崖之上,一树梅花凌寒竞放,暗香浮动。梅树之畔,一名白衣少年傲然而立,左手持剑,右手执一酒壶,意态悠然,说不尽的从容洒脱。在他脚下有一具面目狰狞的头颅,宛然如生,赫然正是威震四方的草原之主伽罗可汗。白衣少年昂首灌了一大口酒,身形一动,消逝在漫天风雪中。

天上有月,湖畔有佳人。

她一袭素衣,身形似溶于水天月色之间。

水磨青石道上,缓缓行来三名番僧,一老年,一中年,一青年。老年服黄,中年及青年服红。

素衣女子轻启檀口,悠然道:“三位尊者果是信人,今日一战,无论胜负,希望能化解中原武林和藏密一脉之间的仇怨。”

老年喇嘛双掌合什,口宣佛号,声如洪钟,悠远清扬,继而淡淡道:“智慧法王圆寂于中土,致有中土与藏地数十年之交恶。法王慈悲,想亦不愿见此情形。云小姐今为中原武林之领袖群伦者,我等三人若败于小姐手下,自当号令藏密一脉自此不入中土。”

听其言下之意,那素衣女子赫然便是武林之中与天山“剑神”风吟雪齐名当世,合称“天山孤峰雪,江南镜湖月”的云孤月。

云孤月乃江南武林大豪镜湖山庄主人云鉴之女,昔日镜湖武林盛会,天山风吟雪横空出世,败尽当世高人,其时无藉藉名的云孤月登台与之一战,双剑争锋,剑气光掩日月,天下英雄尽皆叹服,成就不世之名。此后二人又曾数次论剑,皆不分胜负,因一居天山,一居镜湖,时人便谓之“天山雪”与“镜湖月”。

却见云孤月素袖轻挥,意态洒然道:“如是则可,尊者敬请出招吧!”

老年喇嘛低眉俯首,口中再宣一声佛号,双掌合什,悄无声息,一道炽烈无匹刀气便破空袭至,早春寒季竟仿佛变成了炎炎夏日,一招之下,几有改天换地之威。此正是密宗绝学,大日焚灭刀,此门武学凝天地至阳之气化为无形气刀,焚金化铁,有不世之威,乃密教六大护法神通之首。

刀气未至,云孤月身形忽然一动,如柳絮随风,飘落湖中,足下轻点,如镜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她凌波而立,宛如出水之芙蓉,长袖轻卷,水光宛然凝成一剑,伸手持剑,当空一刺,点点剑光绽开一朵清光莲华,与之一触,那炽炎刀气便消于无形。

老年喇嘛神色愈发凝重,无形刀气化为有形,九道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焚炎之刃呈“品”字形横空斩向云孤月。这一招非同小可,需知武学中原有拳风剑气伤人之说,但凝气为刃、以虚化实这等手段则远超寻常武人想象,绝不逊于云孤月以水化剑的玄妙神通。

劲风激扬,湖面溅起万点琼珠,云孤月屈指轻弹,身前一滴水珠受此一弹之力,轻盈飞向老年喇嘛,与此同时,水光剑刃再度挥洒一片清辉,九道有形刀光遇之如冰雪遭遇烈日,立时消散。那一滴水珠飞向老年喇嘛,似弱而无力,然那中年喇嘛忽脸色一变,大喝一声,朴拙无华的一拳击出,迎向水珠,二者相触,那中年喇嘛身形赫然一晃,面上嫣红之色一闪而逝。

云孤月素净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无量明王拳吗,果然不凡!”手中水光剑刃幻出一道清光剑幕,凌厉无匹的剑气分袭三人。

剑气临身,那原本静立不动的青年喇嘛陡然出手,十指结印,宛如莲花绽放,玄之又玄,乃是密宗不动根本印,诸魔不侵,万法不沾,以云孤月水月剑气之无匹锋芒竟难以攻入他身周三尺。云孤月攻势一止,青年喇嘛法印忽变,化金刚伏魔印,空中现一佛门万字印记,威势无匹,罩向云孤月如扶风弱柳般的娇躯。这时那老年喇嘛亦厉啸一声,无尽赤焰刀光交织成一只浴火凤凰,扑向云孤月。中年喇嘛目中先是闪过一丝犹疑,随即一拳击出,如同明王降世,具无量之力,降伏四魔。

百里镜湖刹时波涛汹涌,风起云动!

一时间,情势危急,密宗三大尊者几乎同时出手,攻向云孤月。

其时月正中天,水中映月,月光如水,一时竟分不清哪是水光,哪是月光?云孤月掌中水光剑刃幻化,如月照天心,万里皆清。当此危时,云孤月终于施出名动天下的水月天心剑法。皓月当空,光照万物,这如梦似幻的一景,宛如朝露昙花,刹那芳华,瞬间散尽,消于无形。重重夜幕下唯有一名白衣女子如月当空,风华绝代!

三名喇嘛身如雷殛,暴退十数丈外,发乱衣破,狼狈已极。

老年喇嘛定了定神,苦笑一声,道:“今日我等三人已败,自会依照前约,藏密弟子自此不入中土。不过,他日我藏密一脉有人修成大日如来九品莲花法印,自会再来向云小姐讨教,告辞!”

三人身形一动,如风驰电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里。

云孤月漫步清漪之上,如洛神临凡,月映花容,如梦似幻。她叹息一声,心底不由浮现出那一抹清逸孤傲的白衣身影,“风吟雪,天下之大,还是唯有你与我吗?这是缘分,还是宿命?”

无人能解。

她乘清风,披满身月华,凌波踏浪,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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