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8214300000001

第1章 1、救人

八月秋风浩浩荡荡,日夜不停,从北面的九澜山脉呼啸卷来,吹过汉京城,直向南方奔去。汉京城郊一马平川的野草才起始转黄,东西两面的山麓丛林却已红叶似火,覆盖千里。

这时候,夕阳西下,余晖照城,一条青石大路上,红叶纷扬,一个年轻伙子正赶着一辆马车,顶风冒寒,向南面的城门疾驰而去。

在这傍晚时分,城里繁华之地都已华灯初上,奏起一片丝竹声乐,但这条大路的沿途,却是门关户闭,寂无人声,只听得马蹄滴滴,车轮辘辘,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辆奔驰着的马车,碾过满路的枯枝败叶。

这个年轻伙子头顶青丝结扎,作侍童打扮,也似那败叶一般,满脸苦相,驾着马车行驶一阵,已渐近城门,突见城前已被尖木栅栏封住,栅栏后有几队赤衫士兵来往巡逻,脸上露出了担忧神色,回头向车内人道:“少爷,前面有不少军兵把守。”

车内人道:“不要怕,过去便是。”

年轻伙子答应一声,把缰绳往回一勒,将马车停在栅栏前。一个军官服色的将领迎上来,见到拉车的两匹棕马甚是健俊,而且车身宽敞豪华,似是富家子弟的坐行,于是恭敬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公子爷要出城?”

年轻伙子道:“是礼部尚书韩大人的公子。”

将领向马车拱了一拱,抱拳说道:“韩公子你好。”

车内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嗯”了一声,就算回答。

将领便接着道:“范将军有令,近日有叛贼作乱,汉京全城实施戒严,无论是谁,出城进城都须有通行文书,还请公子见谅。”

车内男子道:“小尹,你过来。”

年轻伙子便是小尹,跃下车,跑到车帘下。车帘打开,递出一只五指纤长的手,肌肤白润,手中的食、拇两指正夹住一张文书,小尹接了,走去交给将领,那将领见这个小伙子步履略有不稳,神色慌张,心里起疑,又问:“请韩公子露一露脸,让小将确认真人。”

车内男子道:“你过来。”

那将领手按刀柄,行了上去,只见那车帘一开,里面坐着一位翩翩公子,年纪不过二十五,长发微束,眉清目秀,一身白衣胜雪,手中握着一把一尺来长的折扇。这公子正眼也没瞧那将领一眼,淡淡的道:“怎样,可以走了吧?”

那将领并没见过礼部尚书公子的真人,眼见此人风度倜傥,气质俊逸,倒不似之前所抓的乱党一类,疑心稍减,便想放行。就在此时,忽听一阵马蹄声,一个汉子乘马而来,停在车窗前。这个汉子年愈三十,浓眉大眼,满脸虬髯,俯下身,看向车内之人,随即哈哈大笑,声如打鼓的说道:“韩公子爷走得可快,老爷子叫我来护送公子爷。”

车内男子听到这声音,转过头来,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微微一笑,说道:“好,这就走吧。”

那汉子脸色突变,手腕倏地翻动,手中多了一柄精光灿然的钢刀,手起刀落,横地劈入车中,那车壁的木板喀喇一声,裂了开来,一半飞上半空,“当”的一声清吟,兵刃相交,车内男子以钢炼的折扇挡住了一刀,表情又惊又怒。

小尹惊呼一声“少爷”,奔了过来,那汉子头也不转,反手一刀将他砍倒。

车内男子怒道:“你干甚么!?”

那汉子狞笑道:“韩云溪,你想假装韩尚书之子蒙混出城,想得很周到,但你却不知道一件事,出卖铁手的人,就是我张童海。”又大声道:“大家听着,韩平勾结叛党,谋反作乱,已被革去礼部尚书官职,即日满门抄斩,这人就是铁狮军的第二号人物韩云溪,谁抓住了他,摇光长老赏黄金一百两,伤了他的,赏黄金五十两!”

话头一落,众兵呼应,十余把长枪同时刺上来,其中那将领的长剑出鞘,一声龙吟,直刺韩云溪心房。韩云溪折扇上提,挡开这剑,忽见张童海的钢刀从头顶削落,急忙手腕右翻,扇端点他手腕穴道,张童海料想一刀逼得对方挡架,然后顺势劈其脖颈,那韩云溪背靠车壁,无法后仰,必然死于第二刀下,但韩云溪这招快捷绝伦,后发先至,刀未至,就点中张童海手腕的大陵穴,张童海低哼一声,钢刀脱手,但电光火石间伸手便抄起钢刀。这时韩云溪已纵出了马车,打倒了两名长枪兵,瞪着张童海,怒道:“原来是你通风报信,很好,很好!”说完最后一字,往张童海扑去。

张童海见他身形来得快极,冷笑道:“瓮中之鳖,还想挣扎。”翻身下马,使开炙热刀法,一刀削去,冲出一道灼烧扭曲的透明气体。韩云溪身形一侧避开,左足一点,腾跃在半空,手中折扇划了一个圈,划过之处,空气迅即凝结一圈冰粒,唰唰唰的数声向张童海激射,张童海横过钢刀,嘭嘭嘭数声连响,数颗冰粒打在刀刃上,立即蒸发成几缕白气。这几下冰粒劲力极大,只震得张童海握刀之手虎口发麻,当下连劈几刀,守住门户。

韩云溪挥扇斜击,逼开张童海,蓦地纵身跃上一座大屋,但屋顶突然冒出一排弓箭兵,唰唰连发数箭,将韩云溪挡了回去。张童海叫道:“师弟,我念同门之谊,只要你投降,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韩云溪不答话,回身落地,呼呼两掌,将两个枪兵击毙,向东面急冲。那里有十几个手执单刀的卫兵冲来,韩云溪手中折扇飞出,在空中张开,化成一片扇形刀刃,朝众兵喉咙飞快地割去,顷刻连毙数人。那些刀兵见敌人武功高强,心下骇极,一时散乱,韩云溪挥掌拍开两个刀兵,抄回折扇,乘势飞奔,冲出了围困。但下一瞬间,两边楼房同时跃下十来个黑色人影,手持大刀,刀光闪烁,从四面八方劈来,仿佛一张从天而降的银网笼罩而下。韩云溪啪啪啪啪急出四招,挡掉四刀,心里惊惶:“黑禁军也来了。”

突觉背心一阵炽热,知是张童海的炙热刀法攻来,立即前冲,在前面横劈来的一柄长刀上足尖一点,跃在半空,哧哧作响,落地前左手划了个圆圈,圈中空气瞬间结成一层薄冰盾牌,韩云溪右手尾指戳出,在冰盾边缘使内劲一拂,这劲力妙到颠毫,那冰盾斗然朝后方迫近的张童海飞碟般的削去,张童海大惊,急挥钢刀,以炙热火气劈开,眼见韩云溪又突出重围,大声叫道:“快去追,别让他跑了!”

那些黑禁军由张童海亲自带来,听得呼叫,立即蜂拥追去。韩云溪凭借城里房屋鳞次栉比的地势,纵上跃下,边杀边退,又毙了数人,不久冲到集市。此时集市已经开始,人流极大,一见到黑禁军杀气腾腾地追着一个人到来,登时喧声四起,鸡飞狗跳的乱成一团,一阵仓皇惊恐的叫嚷声中,各种事物乱飞,更令人眼花缭乱。黑禁军急于建功,也不顾是否伤到无辜,见到韩云溪,只是挥刀就砍。韩云溪眼见黑禁军凶狠,缠斗下去,不知会害死多少无辜之人,当下连发数腿,将数名黑禁军踢开,往人少处冲去。

突然间,一个少女逃跑不及,摔在地上,刚刚爬起,就看到一名黑禁军正以长刀朝自己劈来,这一刀的劲力极大,虎虎生风,只吓得她花容失色,不禁发出一声惊叫。原来这少女刚好站在韩云溪背后,眼看这一刀要将她和韩云溪一齐砍了,无奈双腿发软,动弹不得,蓦地里耳边生风,一个白色身影闪在眼前。那一刀嗤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砍在他的背上。

这人正是韩云溪,他瞥见到少女遇险,仓促来救,想不到还没推开少女,自己就先挨了一刀,幸好他内力深湛,将刀劲卸去八成,尽管如此,也被砍到了右边肩胛骨。他推开少女,反手折扇戳中那黑禁军的膻中穴,将其击毙,然后径自逃了。

韩云溪受伤不轻,当即催动灵力,一缕青蓝的寒气从伤口周缘的皮肤渗出,卷向伤创中心,那汩汩而流的血浆随即咔嚓数声,凝结成了冰渣。他封住伤口后,便使劲不纯,步履虚浮,奔了数里,到河流之滨时,右肩胛骨剧痛已极,突然噗通一声,那折扇抓捏不住,掉落在河里。

他听得后面的呼喊声渐渐迫近,又见眼前数十丈宽的河道,忽然心生一计,纵身跳进水里,他年幼在河流瀑布里练就一身神功,水性极高,当下潜伏在水里,运起了龟息功,左手紧紧抓住河岸石壁,以防身子下沉。过不多久,数十个黑禁军来到,在河岸上左右搜索,大声吆喝,直至半个时辰,方渐渐散去。

韩云溪潜在水里,衣服渐渐被浑水浸透,仿佛一具膨胀的皮囊,愈来愈轻,就要上浮,到得后来,气血涌上胸膛,眼前金星乱冒,哇的一声,咕咕吞了几口河水,便即昏晕过去。

也不知过多久,他在黑暗之中,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动,再仔细地听,似是船桨的划水声,忽听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欢呼:“醒啦醒啦。”当下勉强睁开眼,看见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一双眼珠子,定定的盯着自己,这少女正低着头,两人几乎鼻尖碰鼻尖。

韩云溪突然喉咙一紧,吐出了几口浊水,大力咳嗽。那少女急忙让开,叫道:“爷爷,爷爷,他醒了。”她正好在船舱入口,逆光而站,背后是一抹碧青如洗的天空。

韩云溪双眼被光线一刺,几乎流下眼泪,问:“这……这是什么时候?”

那少女道:“是辰时,你昏迷一夜了。”

韩云溪道:“是你救了我?”

那少女轻轻嗯的一声,神色有些忸怩。

这时桨声止歇,一个衣衫陈旧的老汉进舱。韩云溪坐起身,扯到伤口,当下忍住疼痛,向一老一少拱手道:“两位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老汉笑了笑,说道:“你不用谢我,救你的是我孙女,我没出多少力气。”

韩云溪看着那少女,道:“姑娘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那少女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在报恩而已,要不是你帮我挡了一刀,我早就死了。”

韩云溪想了一会,记得在集市确实救了一个人,但当时情况危急,并未看清。

那少女见他剑眉紧蹙,笑道:“反正你救了我,我也救回你,就是这么一回事。”

韩云溪微笑道:“姑娘说得是。”方才说话之时,他已经留意四周环境,知道身处在一只小船里,只是不知这小船驶向何处,身子欠了欠,便欲起来,却被老汉轻轻按住。老汉道:“我们此刻在西城河道上的中心,还未脱险,你就待在舱里,不要露面。”

韩云溪歉然道:“如此说来,我要离开此船,免得连累了你们。”

那少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光转而看向老汉。老汉道:“想必你是铁狮军里的重要人物,他们才如此劳师动众的抓你。”

韩云溪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铁狮军的谋士。”

老汉道:“那如果你被抓了,多半也活不了吧。”

韩云溪沉默不语,他虽然视死如归,但觉铁狮军这次一败涂地,又实在不甘心,而想到张童海,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找他复仇。

老汉道:“那就是了,我们不能让你走。”

韩云溪沉吟半晌,道:“但你们与世无争,实不该卷入此事。”

老汉道:“我孙女把你从河里捞回来,早就脱不了干系,你不用多说了。”

韩云溪只觉这个老汉言语间不同平凡,绝非一般的摆渡谋生的老翁,心下大是感激,神色间充满了敬意,说道:“前辈日后有何差遣,晚生绝对遵从。”

老汉笑了笑,道:“还未脱险,谈什么日后。”

那少女轻声道:“爷爷,我们好好的想个法子,让大家都平安脱险。”

老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抚摸那少女的一头秀发,向韩云溪道:“说了这么多,还不知公子名字。”

韩云溪道:“晚生单姓韩,名云溪。”

少女笑道:“我叫百樱。”

老汉看着韩云溪,道:“我的名字不值一文,就不说了。”转过身,指向前方河口,道:“再过数里,就是进入东城区的关卡,东城区人稠地广,你在那里躲上两三个月也不成问题,只是怎么上岸,还得赌一赌。”停顿一下,又道:“在过关时,你就藏在船底下,随船游水,等过了关卡,你们再浮上水面,伺机上岸。”

韩云溪神色颇有点犹豫,怀疑这个方法是否真的能顺利过关,但转念一想,却又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当下点点头,道:“全听前辈的吩咐。”

百樱道:“那我去作点准备。”

老汉点点头,待百樱进了后舱,突然神色严肃,低声道:“韩公子,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

韩云溪道:“前辈请讲。”

老汉道:“我这孙女小时没了爹娘,是我一手养大,如果经此一事,我们都活下来,自然更好,但我若有什么不测,希望你能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孩子天性纯品,初涉江湖,不懂人情世故,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韩云溪正色道:“前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百樱姑娘。”

老汉点点头,说道:“好,我信得过你。倘若过关时遇到阻拦,我就放火烧了这船,那时候,你们便趁乱逃离。”

这时百樱从后舱中翻出两根芦苇管,一根递给韩云溪,见到他俊美英气的脸庞,蓦地两颊微微一红,说道:“这是我做的,只是我用了许多次,或许会有……有……希望你不要介意……”

韩云溪接过芦苇管,笑道:“两位要救晚生之命,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介意呢。”

百樱道:“对了,你伤口上的那一层冰,是怎么做到的?”

韩云溪微笑道:“这是冰灵之术,危急之时,还有一点用处。”

百樱道:“你能不能教我?”

韩云溪笑道:“等大家平安渡过难关,你要什么时候学,我都尽心传授。”

百樱笑道:“一言为定。”然后将手中芦苇管晃了一晃,接着说:“我会在水下照顾你,假如你的伤口裂开,我就帮你按住。”

韩云溪笑道:“多谢。”

老汉看了百樱一眼,发现她的眼中含着一丝甜蜜的喜悦,于是支开了她到舱外,然后凑近头,向韩云溪沉声道:“你舍命救我孙女,我本该感激,但我孙女为了报恩而救你,也惹来了杀身之祸,我不能让她死,才会舍命救你,若你欺负她,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韩云溪一怔,随即凛然道:“我若欺负百樱姑娘,教我天诛地灭。”

老汉神色收敛,温和的笑了笑,拍拍韩云溪肩膀,说道:“但愿如此,下水吧。”

其时天气微寒,河面吹开清冷的秋风,两岸房屋鳞次栉比,延绵不绝,偶尔见到两三个少妇坐在河岸的舷梯上洗刷衣物,她们距离河心尚远,映入视线,犹如两三丛汀兰。秋至后的河水变得冰凉,碰水的一瞬间,韩云溪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完全潜入水里后,才渐渐适应,他和百樱两人一只手相互紧握,另一只手都抓住船底正中的铁环扣。

老汉张起风帆,船只顺风而行,驶了两里,就看到前面河道横着一条又高又长的青石堤坝,坝下中央是一个宽达十丈、高有五丈的弧形拱门,以供船只通行。拱门上方建筑了一座三层高的四方塔楼,每一层楼上站着二十来个弓手,拱门前则停着一排快船,共有十艘,每一艘快船上都有五个汉兵坐着,随时准备着拦截来船。

老汉知那便是河道关卡,于是收起帆布,撑起竹篙,慢慢将船撑过去。不一会,两艘快船一左一右地驶来,右边来船的人上,其中一个人穿青蛇图纹蓝底束腰长褂的官服,是个监河官,他叫道:“喂,船停下!”

老汉将船停下,说道:“官爷施舍个好,老头子只有一人,赶着到东城区见老婆子。”

那监河官呵呵一笑,道:“昨天走掉了一个乱党头子,上头勃然大怒,我们这些小官就不敢偷懒了,你让我们上去看一看,我快点交差,你也方便。”

老汉道:“当然,当然,请上来罢,什么都没有。”那监河官从来船轻轻纵上船头,船身微微上下浮动两下,他探头在船舱里看了一下,又在船板上敲打,确认没有暗格后,忽然说道:“老爷子,你抓住个东西,站稳啦。”老汉连忙坐下,双手抓住船舷。

那监河官双掌按住船板,突然大喝一声,一股劲力贯透船身,整艘船斗然间仿佛变成数千斤的重石,往下一沉尺许,一圈圈涟漪迅速的震荡开来。老爷子哎哟一声,大叫:“官爷是要打沉老头子的船吗,使不得啊!”那监河官撤回双掌,笑道:“老爷子莫慌,只是例行公事,检查一下水底下是否藏了人,现在没事啦。”

老汉悻悻道:“官爷派个人下水看看,也免了老头子一身骨头受罪。”

那监河官哈哈一笑,说道:“这水入秋之后就凉得很,只怕要冻坏人的,我的下属一个个都是懒鬼,病了也不会去找大夫,所以我只好辛苦一点了。”帮老汉张起风帆,然后跳回来船,挥一挥手,叫人放行。

船又行驶。水里的韩云溪暗暗叫苦,胸膛内气血翻涌,喉咙发痒,几乎喷出血来。适才那监河官的一掌,内力深厚,武功并不低,韩云溪受了这双手一掌,已经受了内伤,船只即将过关时,突然背心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自右边后肩斜至左腰,裂开了一条缝隙。百樱大惊,急忙按住韩云溪汩汩喷血的伤口。原来韩云溪受了这一掌,震裂了冰渣封住的伤口。这鲜血一发不可收拾,源源不断地从百樱指缝间涌出,散在水里,滚滚往上冒。

船上的老汉看到船边浮出的鲜血,暗叫:“糟糕。”便在此时,有人大声呼叫:“船下有人!”老汉顾不得那么多,刚一钻进船舱,空气里一阵尖锐啸鸣声响,既疾且密,二十来支羽箭嗖嗖地射在船上,其中一箭正好射入了船舱,插在老汉腿上。老汉急忙猛力敲打船板,大喊:“快走!”听到船板下传来百樱模糊的声音,不知说什么,只是觉得极度惊惶。老汉厉声大叫:“你们赶紧走,别管我,韩云溪,记住我的话,好好照顾我孙女!”

这时,两艘快船急速驶来,那个监河官朗声道:“老爷子,别妄动了,白送一条命,不划算的。”老汉不答,将舱里灯油全倒出来,取出火刀火石,点燃火头,轰的一声,火势迅速蔓延,烧了大半船身,其中一艘快船已经迫近,三个汉兵跳上来,要将老汉抓住,其中两个跳入水里搜索,老汉向汉兵扑去,那兵大惊,急忙举刀劈落,老汉不懂半点功夫,一下子被砍倒在地,登时毙命。须臾间,火势已经太大,整只船都裹在一团火焰里,几个汉兵不得不撤退,水里的汉兵也爬上快船,向赶来的监河官禀告:“没人了。”

大火将船烧成碎片时,韩云溪与百樱已经上岸,全身湿湿嗒嗒,韩云溪大口大口的喘息,又浑身发颤,冷得牙齿咯咯作响,百樱往四周看了看,水雾浓重,视线难以及至方圆数丈之外,隐约见到河边一片竹林,于是扶起韩云溪,沿岸向竹林行去。走了一会,但见雾气越来越浓,渗透竹林,附近都是模糊的幢幢绿影,不辨方向。但百樱来过湖心亭,也不须辨路,过不多久,已经穿过竹林,看到一个偌大的湖泊,一条栈道从湖岸曲折地伸出,栈道尽头,便是一座两层楼高的亭子,裹在浓厚的水雾里。这个湖心亭甚是宽敞,却也荒凉,只有几根大红漆柱子顶住亭盖,连块牌匾也没有,附近人迹罕至,几乎不闻任何声音。百樱将韩云溪扶到一根柱子下,倚柱而坐,替韩云溪拭擦背上伤口,只是垂泪不语。

韩云溪稍觉呼吸畅顺,便催动灵力,数声咔嚓的细响,那血结成暗红的冰渣,将血止住。

百樱依然沉默,头靠柱子,望着大雾弥漫的湖面。

韩云溪转过头,看着怔怔出神的百樱,但见她嘴唇紧抿,头发湿透,不知是泪还是水,流满双颊,在颏下一滴滴的滴落,显得楚楚可怜,心中起了怜惜之意,便欲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温言安慰,只是他礼教大防甚严,心知男女有别,手还未伸出,就被斗然而生的礼教意识制止。两人各怀心事,万籁俱静。

便在此时,湖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粗重如同打鼓般的男人声音喊道:“前面有个亭子,反贼一定藏在里面,快去搜!”

韩云溪大惊失色,这声音,分明就是张童海,心道:“他来得好快!”忽觉右手被一只冰冷柔腻的小手紧紧抓住,那小手却不住颤抖。原来百樱一听到追兵到来,心里怕到极点,张皇失措,只是抓住了韩云溪不放。

韩云溪听到栈道木板被踩得哒哒作响,来者似乎有十几人,当下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上百樱的手背,柔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同类推荐
  • 山民

    山民

    瑞雪送春至,游子归故里。遥望新坟立,可是曾相忆。望村心恐急,路人见不识。新坟傍旧坟,谁是墓中人。
  • 都市狂人

    都市狂人

    国家特工组最强三人青狼,苍狼,冰狼,苍狼失踪,下落不明,青狼中计,重生却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喝三流的酒,抽二流的烟,做一流的狂人!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无所畏惧,整黑道,杀恶人,收美女,极品少爷霸道震世!
  • 九阴真经血染江湖

    九阴真经血染江湖

    有个叫银河16岁的孩子每天都沉默在网络游戏里面后来某一天.........
  • 剑鸣诸野录

    剑鸣诸野录

    唐朝开元年间,吐蕃赞普为了得到薛仁贵留在中原武林的两大秘密,命手下达克库等人进入中土寻找。两个孩子仲云与周漠在一处小镇相识,他们命运由此发生怎样的变化?传说中的两大秘密究竟是什么?
  • 巾帼群英

    巾帼群英

    没有异能,没有玄幻,传统同样精彩,或者,更精彩唐忠岳:武功无高下,用者有高低。同样的招式,到了不同的人手里,威力也完全不一样。好比说同样一招倒踢天门,你母亲用起来和你用起来就完全不一样。所以说,武功无所谓厉害不厉害的说法,任何一门武功,练到极高深境界,都会威力无比。修炼者的人也会成为最顶尖的高手。唐箐:那为什么还有上乘武功,下乘武功的说法呢?唐忠岳:那是指武功的难度,一般来说,越容易练的武功越是上乘。唐箐:爹,你说反了吧。唐忠岳一种武功好学,那么这种武功培养出来的高手自然就多,高手多了,那个门派自然就兴旺了。也就是说这种武功让那个门派兴旺了。可以让一个门派兴旺的武功,难道不算是上乘武功么?
热门推荐
  • 流年似锦

    流年似锦

    父亲去世,她负债累累,无奈休学去酒吧当服务生,再遇当年的青梅竹马,他却牵着女友的手,爱了十年的男人终成陌路。心伤买醉之时,她遇到了那个宠爱他的人,她却任无法忘怀刻骨的爱,最终谁才是她最后的依赖?
  • 潇湘逢人慢

    潇湘逢人慢

    胤祯:芸芸众生,色相皆如。窈杳,我只取你这一瓢饮。胤祥:黄泉路漫漫,窈杳,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好久。佟佳窈杳:四海八荒,九州六合,漫天诸神啊,就让我同爱新觉罗家的爱恨情分永永远远停留在这一世吧。若来生避不开遇见,也再不要有任何交集了……
  • 乐之典

    乐之典

    一个学音乐的富二代麦霸,被情敌撞死后穿越到了平行时空的与他同名同姓同月同日生的青年身上。于是,麦霸带着满脑袋的现代流行歌曲在这个世界的音乐圈里闯荡,慢慢的闯出了一片独属于他自己的天空。“我就是经典!我手下出现的都是经典!这个世界音乐的典范就是我!”青年推推眼镜,心中这般咆哮,面对记者的提问,却温柔笑着:“感谢大家的厚爱,我会继续努力,创作出更多的歌曲。”
  • 绝世天才:废柴逆天大小姐

    绝世天才:废柴逆天大小姐

    她,有仇必报,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他,腹黑强大,却视她如命。一次相遇,让他对她死缠烂打。哼!看谁耗得过谁!
  • 黑执事:主仆间的完美配合

    黑执事:主仆间的完美配合

    根据黑执事改编:19世纪的英国贵族,凡托络西家族的唯一的小女儿——夏雪*凡托络西。因为4年轻的大火烧毁了宅第,葬送了所有家人的性命。但她知道,这原本就是一场阴谋,有人要让凡托络西这个家族毁灭。于是她与恶魔艾莉丝(女性)定下了契约,帮助她复仇,最后吞噬掉她的灵魂。
  • TFBOYS当我们一起走过

    TFBOYS当我们一起走过

    内容讲述三个女生和当红组合TFBOYS的爱情故事,希望四叶草们喜欢,如果想当客串或喜欢我的话请添加我的qq1557062779,我会努力的!加油!
  • 斑走天下

    斑走天下

    这个世上不会事事如你所愿,活得越久…越是能体会现实里只充斥着无奈痛苦以及空虚…听好…世间万物…有光的地方必定有阴影,若有胜者这一概念,必定同时存在着败者。若心生维持和平这种自私的想法,就会挑起战争。若想守护,爱必会衍生出恨,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无法被分离,这就是现实…
  • 地上成都

    地上成都

    作者以一个老成都的身份,全面梳理了成都的城市建筑史、古蜀国发展轨迹、街道的历史、世俗社会的风土人情、美食名店、人文胜景等。作为一本历史文化随笔,作者的笔调是轻松、闲适、怀旧的,在占有大量史料的基础上,以富有才情的文学化想象叙述,呈现出一种别开生面的历史文化面貌,堪称一部小型的成都百科全书、一个人的读城记。
  • 高唐梦

    高唐梦

    李饮家贫,从小习毛体,喜诗词,上高中不久,便开始了大唐开元之旅。本书风格写实,文笔先下重墨,之后会浓淡相宜。——这是芹菜的第一本书,肯定会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真心希望得到大家的宽容、理解与支持。——以下附庸风雅——香草美人,当从那馨香之物始。至于仗剑去国,游历天涯的情志,大唐除了这白之侠气和饮之儒雅,竟是难寻其右。饮穿大唐,唯有缚鸡之力,未得莫测神功。此人生存之道太差,只运气极佳,又因儿时于那诗词歌赋的些许嗜好,竟在大唐成了正果。至于正果究竟为何物,以愚拙见,当是免不了正头娘子以齐家,偏枕美妾以风流。再如治国、平天下者,当是凭栏浊酒咏醉之词,不足为据,只做流年笑谈罢了。
  • 逆天重启

    逆天重启

    王猛本是魔都里的一名屌丝青年,他像这个城市里生活着的其他普通人一样,过着苦逼而又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个来自天外天的强大灵魂意外融入了他的躯壳里,这个屌丝青年的人生终于迎来了逆天重启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