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晚，风是温柔的，就好像是情人的纤纤玉手、恋人的甜甜蜜语。
叶不歇在洞内。
洞内依旧灯火辉煌。
如果换成别的男人，这时候过去所做的事自然可以想象：一定会扯住女人的头发，让她知道自己是个男人。
但叶不歇并不是别的人。
因此他所做的事自然也就和别人不同。
他只是轻轻的走过去，仿佛此时躺在床上的并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婴儿。
叶不歇已到床边。
女人笑了，却没有说什么。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含着笑。
她在满怀期望的等待。
叶不歇慢慢弯下了腰，伸出了手。
洞内依旧灯火辉煌。
只是，女人的笑容突然凝固：她发现自己的期望落空了。
因为叶不歇只是轻轻的将她的手拿起，仔细看了看，然后就又轻轻的放下。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也许在叶不歇的眼里，女人身上似乎只有这一双手是值得的。
事实上，女人的身上有很多地方更是值得的。
特别是在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身上。
但叶不歇却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似的。
因此，我们不能不说他很呆。
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也很聪明。
女人又一次睁开了眼。
洞内依旧灯火辉煌。
叶不歇站在床边，眼睛还是一直在看着女人，并不说一个字。
他的目光就像是在鉴赏一件古玩。而这件古玩，很可能就是一块玉美人。
女人眼波流动，恨恨道：“你这个人真怪！”
叶不歇仍然看着她，笑道：“怪在哪里？”
女人虽然是躺着的，但她的眼睛却仿佛已跳了起来。
她眼神深处的那种奇诡的笑意又出现了。
如果说女人是叶公笔下的龙，那么这丝怪异的笑便是画龙点睛。
这也正是女人的杀手锏。
只可惜她今天遇到的是叶不歇。
无论女人的眼神多么的诡异，女人的胴体多么的诱人，叶不歇仍然是叶不歇。
他没有动。
只是他的眼睛依然望着女人，一刻也没有离开。
女人躺在床上吃吃笑道：“到现在我才发现。”
叶不歇道：“发现什么？”
女人答道：“原来你是个胆小鬼。”
叶不歇笑了笑，道：“何以见得？”
女人也温柔的笑了，答道：“你如果不是胆小鬼，又怎么会只敢痴痴的凝望我，而不敢……”
说道这里，女人也说不下去了。
叶不歇笑道：“不管怎么说，你确实很值得这样看。”
女人又吃吃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我可不喜欢一个只会说巧话的胆小鬼。”
叶不歇突然道：“你真以为我是个胆小鬼？”
女人答道：“难道不是吗？”
叶不歇笑道：“当然不是。”
他这是实话。
事实上，叶不歇怎么可能是个胆小鬼呢？
至少，他的轻功只是天下第三，而非天下第一。
女人媚笑道：“如果不是胆小鬼，你为什么不敢？难道，难道你已经有了老婆……”
叶不歇望着她，忍不住笑道：“我没有老婆，一个也没有。”
他停了停，又道：“我只不过是不习惯和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突然打断他的话，道：“我叫姚月秋。”
叶不歇愣住了。
他没想到女人竟会这么快的说出自己名字。
女人又笑道：“对于第二个问题，我也回答你。”
叶不歇在听。
但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因为女人的声音实在太低了。
女人示意他靠近些。
叶不歇弯下腰，耳朵凑近了女人的嘴唇。
他于是听到了低低的一句话：“想要杀你的人不只一个。”
然后叶不歇便把头抬了起来。
因为女人突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洞内依旧灯火辉煌。
叶不歇又在望着女人。
但这次他却发现女人的眼神有点不同了。
女人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忧伤起来。女人的眼眶中盈着泪。
泪，由起始渗出的一滴、一滴，逐渐汇聚成一条线，自脸颊滑下，流淌在干燥的被单上，打湿了一片。
这是真实的泪，痛苦的泪，哀伤的泪，无奈的泪。
叶不歇看得出来。
事实上，他对泪很有研究。
小时候，他经常流泪；长大后，他看别人流泪。
他自己流下过许多种泪，也看见别人流过许多种泪。
这些泪中，自有悲伤的、无助的、孤独的泪，也有因喜悦、兴奋、激动而流的泪。
而眼前女人所流下的泪，就是痛苦、哀伤而无奈的泪。
这种泪也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叶不歇奇怪：他不知道女人究竟为何流泪。
而且，这样的女人还会流出这样的泪吗？
他很疑惑。
洞内的灯火开始变得朦朦胧胧，在女人眼里。
叶不歇依旧站在床边，听女人说她的故事。
女人呜咽道：“以前我都是睡在那棺材里的……”
女人开始抽泣。
她接道：“因为我有病，我自生下来便带有一种病……”
“我可能随时会死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去……”
……
……
……
洞门开了，叶不歇走了。
女人还在哭泣。
他根本无法安慰她，一点也不能够。
现在这座宅院显得更黑暗，更寂静，就好像一座坟墓。
夜更深了。
前边是一条河，河上有一座石桥，石桥下有流水。
空中是风，风里装满情人的相思，游人的思念，慈母的牵挂。
头上是一片天，天上挂一轮圆月，圆月下有风吹过，有水流过……
晚风变得温柔，流水显得多情……
这样的夜晚，总是令人情不自禁的思想起许多事。
比如此刻的叶不歇。他正在思想姚月秋的事情。
事实上，他现在对她的同情、怜悯已经超过了对自身安危的着想。
他已不在乎到底谁要杀他。
他还在想。
但他立刻又没法再想下去。
因为石桥上站立个人。
一个年轻女人。
叶不歇于是走到石桥上。
叶不歇开始看眼前的女人。
今宵的月很圆、很亮，所以看得很清楚。
她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她的头发长长的、柔柔的，她的牙齿白白的、扁扁的。
她此刻正在笑。是无声的笑。
叶不歇继续观赏着。
女人穿着一身的粉红色衣衫，脸颊也是粉红色的，淡淡的月光下，更衬得出她的娇美。
女人突然笑出了声。
叶不歇便听到了一阵银玲的响声。
不是银玲般的笑声。
叶不歇这才注意到她的脚。
响声是自脚上发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