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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 愿 回 头 的 人

伯纳德听见侍女的喊话后立刻从花园跑回大楼,以最快速度赶到会客厅。等伯纳德赶到时发现伊恩正躺在躺椅上,罗纳德和肖夫人都围在他身边,而其他成员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着。伊恩看上去脸色苍白,呼吸也很急促,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似的。

“伊恩!你怎么了?”伯纳德来到伊恩的躺椅前,“你没事吧!”

“我没事!”伊恩仍然急促地呼吸着。

“你哪里不舒服?”自从伊恩出院后,伯纳德还从没有见伊恩这样难受过。

“我没事的,”伊恩勉强睁开眼,但是依然很痛苦的样子,“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些头晕,感觉喘不过起来。”

“我已经让出去请医生的女佣去找阿瑟医生了,他最了解你的状况应该可以尽快让你好起来。”伯纳德看见伊恩难受的样子,心里一阵纠结。他突然想到了苏珊娜,如果她现在站在这里看见着这一切不知道会怎么样,一定会心痛不已吧。

伊恩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这时的伊恩因为身体上的痛苦,反倒让他想起了苏珊娜自杀的那天。那天他也是这样痛苦,可他没有注意到苏珊娜其实比他更痛苦。他一直后悔自己没能阻止苏珊娜自杀。

渐渐地,伊恩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他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那声音他很熟悉。伊恩极力想听清到底是谁的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就是听不清。伊恩想睁开眼睛看,却也是徒劳,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伊恩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伊恩,伊恩,”那声音伊恩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苏珊娜的声音,那是一种充满哀伤和无助的声音。

“苏珊娜!苏珊娜!”伊恩也开始回应那个声音。

“伊恩!救我!伊恩!救我!”那个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苏珊娜!”伊恩在喊出那一声时,被身边的人给唤醒了。

“伊恩!伊恩!”伯纳德不断轻声喊着伊恩的名字,试图将他叫醒,“伊恩,阿瑟医生已经来了!你怎么样?坚持住!”

“伊恩,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阿瑟医生一边帮伊恩做检查,一边不断地跟他说话,试图让伊恩保持清醒,“伊恩你没有听我的话,来医院做检查,这样是不行的,你现在虽说身体里大部分的毒已经解了,但是由于你是靠自己的新陈代谢来解除毒素的,所以你身体里的脏器都已经不同程度地受到毒药的侵害,甚至有些毒还残留在你身体的一些脏器中,你明白吗!”

“我知道,”其实伊恩多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

“我配给你的药有按时吃吗?”阿瑟医生的口气显然知道伊恩根本不会老老实实按时吃药,“我看你是不会那么老实地按时吃药的。”

“我有吃您配给我的药,”伊恩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吃药而已,“只是我不喜欢吃药,所以只是偶尔吃一点。”

“你说的偶尔吃一点,是在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对不对?”阿瑟医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顺手拿出一瓶药,“我希望你能按时吃药,如果你不想再发生今天这样的状况的话。”

“是的,医生”伊恩开始慢慢缓过神来,脸色也比刚才好一点了,“我一定会按时吃药的。”

“你现在的身体仍然很虚弱,”阿瑟医生十分严肃地告诫伊恩,希望伊恩会乖乖地听话,“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不听我的话,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是不敢保证的,我觉得你也应该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对吧!”

“嗯,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因为我有了非要活下去的理由。”伊恩做起身直视着阿瑟医生。

“那我就放心了。”阿瑟医生说完便离开了。

从刚才起就站在一旁的罗纳德和伊恩的母亲此时才又围过来。但是伊恩却并没有和他们说话,而是慢慢站起身来到各位股东和老大们的面前。

“不好意思!”伊恩觉得今天是肯定没有办法再继续谈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他继续,“各位,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今天让大家白白辛苦跑来一趟,我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再次邀请大家来聚会的,到时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补偿的,实在对不起了,大家请先回吧!”

“我们倒是没有关系,”这群人中看上去最年长的一位开口了,“伊恩,你确定你已经没事了吗?我们都很担心你,要知道你可是肖家将来的继承人呀!”

“我真的没事了,”伊恩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有向前走近了一步,“多谢各位对我伊恩的关心,本来应该是大家开开心心的聚会,现在还害得大家跟着一起担心,着实是我的罪过,以后我一定补偿大家的!”

“你没事就好,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那位年长的看了看伊恩,伊恩看上去的确比刚才要好多了。

“我送送各位吧!”罗纳德走上前,将所有人包括那对父女领出了会客厅。

伊恩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才又慢慢地走回躺椅那里坐下,看上去刚才说那番话消耗了伊恩很大体力似的。伊恩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紧闭双眼。很久没有说过一句话。

肖夫人此时不知为何,也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两眼直直地盯着伊恩。这眼神让伯纳德很不舒服。这主要可能还是因为刚才那件事,肖夫人还在生伊恩的气。

此时的伯纳德觉得自己的立场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离开,还是应该继续留在这里。按理说接下来就应该是肖家自己内部的事了,他作为一个外人即使和伊恩的关系再好也应该回避。但是当时是伊恩要求自己来的,现在自己就这样离开了,道理上也是说不通的。就在伯纳德正在为此事为难的时候,伊恩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伯纳德,我带你来是想和你一起去一个地方,你现在愿意跟我一起去吗?”伊恩看了伯纳德许久才开口。他完全没有关心坐在一边的肖夫人,不过感觉上更像是伊恩故意想要离开肖夫人才开口的。

“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伯纳德觉得现在这个局面,伊恩应该会有许多事要和肖夫人以及罗纳德先生谈才对,“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还有事要谈才对。”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要谈的,”伊恩连看都没有看肖夫人一眼,“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我觉得这里的空气让我快要窒息了。”

当伊恩和伯纳德起身离开房间时,罗纳德正好进来。他看见伊恩和伯纳德要出去,觉得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自己离开后伊恩和肖夫人之间应该会谈很多的事。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罗纳德出于关心也出于好奇,便开口问了伊恩。

“我们要去一个有亡灵存在的地方,”伊恩低着头,并没有看着罗纳德。说完这句话便带着伯纳德离开了会客厅,朝着肖家后院的那个树林走去。

伯纳德原本不知道伊恩要带自己去哪里,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他是要去苏珊娜自杀的地方。原来伊恩是想让自己一起来祭拜这个英年早逝的灵魂。可能是因为伯纳德觉得这个灵魂承载着太多不幸,所以当他来到那片树林时,觉得这片树林显得异常阴森和诡异。

当伊恩来到那片树林后,他又再一次陷入沉默。他慢慢朝前面悬崖的方向走去,仔细地观察着他身边的每一颗树。直到伊恩好像找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

“我找到了!”伊恩对伯纳德喊道,同时用手不停地摸着这棵树的树干。

“你找到了什么?”伯纳德觉得不解。

“我找到了当时苏珊娜为了固定这张纸条,将匕首插进树干里而留下的痕迹了!”伊恩边说边将当时苏珊娜留下的那张纸条递给伯纳德。

“你怎么能确定,就是这里?”伯纳德一边看着伊恩递给自己的纸条,一边询问。因为据伯纳德自己所知,自从苏珊娜死后伊恩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那么伊恩为什么这么确定这一定就是苏珊娜留下的痕迹呢?

“因为这条路线是从那栋房子里出来后跑向悬崖的最近的直线,”伊恩轻轻抚摸着那棵树上的那个伤痕,“而我刚才就一直在找和这纸条上吻合的痕迹。你看这个伤痕和这纸条上的痕迹十分吻合不是吗?”

“伊恩,我们来找这个要做什么?”伯纳德原本以为伊恩会带自己到悬崖边去祭奠苏珊娜,可是伊恩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一个劲地在找苏珊娜扎在树上的痕迹。

“伯纳德,苏珊娜死后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伊恩回头看着疑惑不解的伯纳德。

“是的,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可能是被悬崖下的激流冲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吧?”伯纳德对伊恩的这个问题更是不解,伯纳德觉得伊恩肯定有什么事要告诉自己。

“伯纳德,”伊恩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告诉伯纳德,“我有一种感觉,当我来到这里后,我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什么感觉?”伯纳德想难道伊恩要跟自己说什么灵魂的事吧。

“我感觉苏珊娜可能并没有死,”伊恩见到伯纳德脸上那个夸张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让伯纳德有多么震惊了,“我说的是真的!你们没有找到尸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苏珊娜死了,那么就算是激流把她冲得再远,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会把她找到,但是你们花了相当长的时间都没有找到,这说明苏珊娜有可能是在她跳下去以后没有多久就被人救了起来,现在正哪里好好地活着,你说呢?”

“伊恩,你觉得苏珊娜如果没有死,她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来找你呢?你觉得这合理吗?”伯纳德没想到伊恩竟然对苏珊娜如此执着,执着到会假设有人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还能活着。

“我知道这个假设听上去有点荒唐,但是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因为你们没有找到尸体,”伊恩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这个想法,“我在想苏珊娜如果活着,她不来找我一定是有她的原因的。我伤害她那么深,她又有什么理由非得来找我呢?”

“伊恩,我觉得你是在钻牛角尖,你不能这样。我知道你很爱苏珊娜,但是她已经不在了,可你还活着,你不能老是这样,你得有你自己的生活了,你得重新开始你自己的人生,你不能永远活在苏珊娜的阴影里,我想苏珊娜也不希望你这样的,不是吗?”伯纳德觉得伊恩越来越离谱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伊恩清醒过来,不然的话伊恩这一辈子都有可能钻在这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伯纳德,我没有钻牛角尖,”伊恩觉得这是自己一丝希望,“我觉得苏珊娜如果还活着,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我这次帮她复仇的计划一定要搞得轰轰烈烈,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这样也许苏珊娜也会知道,也许她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她就会主动和我联系了。”

“那如果你实施了你的计划后,苏珊娜还是没有跟你联系呢?”伯纳德知道自己不能阻止伊恩,所以只能给他一个时间,一个期限。这样到时伊恩也就不得不放弃,那样伊恩才会慢慢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如果到时苏珊娜还是没有跟我联系的话,我就承认苏珊娜已经死了,那时我的仇也报了,我也就死心了,”伊恩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必须有个了断,这样不仅是自己还有伯纳德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把苏珊娜当做是自己人生轨迹上的一段记忆珍藏起来,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再来回忆她。”

“那样才对呀,”伯纳德边说边把伊恩带到了悬崖边上,“到那个时候,伊恩让我们一起把这记忆珍藏起来,我相信苏珊娜也希望看到我们活得精彩,活得轰轰烈烈的。你说是不是?到时就让我们把对苏珊娜的记忆留在这里吧,等我老了再一起来回忆她。”

“我会的,等我给苏珊娜报了仇,我想我会再来这里的,”伊恩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得到了解脱似的,全身感觉很轻松,“到时我会在这里尽情地回忆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然后把记忆放在这里,开始我自己的人生。等我老得再也走不动了的时候,我会再来取回对她的记忆,然后带着对她的记忆离开这个世间。”

“我想到时,我会和你一起来这里的,”伯纳德也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到时你可别忘了叫上我呀!”

“那时当然,你是我伊恩这一生中无可替代的兄弟和朋友,”伊恩发自内心地感谢伯纳德,如果不是伯纳德也许他伊恩早就死了,“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少了你的!能认识你,能跟你做朋友,伯纳德,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两人在悬崖边站了许久。一直到肖家的侍从来叫他们,这两个人才回了那栋房子。伊恩、伯纳德、肖夫人以及罗纳德四人一起用过晚餐后,伊恩决定和伯纳德一起回协动队,可是罗纳德觉得伊恩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至少应该在家住些天再走。但是伊恩执意要离开,因为对伊恩来说这个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这里只是一栋房子,一栋住着肖家人的房子而已,根本算不上是家。在伊恩眼里家应该是长幼之间,兄弟之间以及夫妻之间充满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地方,是父慈子孝,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的地方,而不是整天为了权力彼此之间斗来斗去,勾心斗角的地方。这个冰冷地,没有一点亲情可言的地方伊恩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如果再待在这个家里,那只会让自己的心理变得更加扭曲。

“伊恩,你非得离开吗?”罗纳德还是试图想要挽留伊恩,“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妈妈其实是很孤独的,她很想让你和她在一起,母子之间是不应该有什么隔夜仇的,不是吗?”

“您不要再说了,”伊恩异常冷静,他已经决定的事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你如果真的知道我妈妈她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你就不应该奢望我会留在这里,我和她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我知道你妈妈在苏珊娜的这件事情上是做得过分了一点,但是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你好呀,”罗纳德极力想恢复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

“过分了一点?”伊恩觉得这位叔叔好像还没有把事情完全搞清楚,“你知道吗?我今天变成这个样子,今天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差点晕过去,那可都是我妈妈的杰作!你见过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的吗?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你当然是你妈妈亲生的了!”罗纳德看到了伊恩的愤怒,他也知道这件事上伊恩真的是受伤很深,但是母子毕竟是母子。

“我倒是希望不是,那样的话我就会轻松很多,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和我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根本不必在意谁会阻挠我们了!”伊恩觉得自己说了很多了,已经够了,“我想我已经说了够多的了,我不会留在这里的!不过我还是会时常回来看您的,叔叔。”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再勉强留你了,不过你也要注意照顾好自己呀!”罗纳德还是不放心自己的这个侄子,他已经把伊恩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了,但是如今这个局面罗纳德也不知该如何收场,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着走出肖家的伊恩,罗纳德总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失去这个侄子了。尽管伊恩说要帮他一起管理家族事务,但是他总觉得伊恩并非是出自真心地想要帮助自己,而是伊恩想要达到其他的目的才这样做的。罗纳德觉得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伊恩越走越远,已经走到了一个自己没有办法照顾到的地方了,也许伊恩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他的照顾,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这样想而已。罗纳德苦苦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让伊恩回头,真心地回头,哪怕只是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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