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没有放空枪，远远的我就看到他站在鸡棚边。我刚停好摩托车，烟已经递到面前，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接过。
“小程，点上。”老周满脸的都是安心和开心。
“先看下鸡呗。”
“大的大小的小，你看一眼就能好了！”老周硬架上了火机，“点上！”
“嗯。”
“咱们抽完进去。”老周养鸡的范儿越来越足了。两人笑着抽完烟，进了鸡棚。
“老周，料筒调高点，矮了。现在一天几遍料？”
“劳改上次来的时候让一天两遍料，早晚各一遍。”
“今天喂了么？”
“大清早就喂了。”
“下午那顿几点喂的？”
“4点左右。这也有问题？”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
“那现在怎么办，快40天了，再有个十天八天的就得卖了！”老周有些急了。
“把最里面那间用拦网隔开，晚上费点功夫把最小的都挑进去，换中料筒，多吊些，六七只鸡一只料筒，晚上10点左右加一遍料。”
“上次劳改来的时候已经让我分了公母了，这还分啊？”
“要小的长大，多费点功夫呗，卖鸡的时候，你就知道谢我了。”我笑笑，笑的老周有点懵。
“再把最外面2间隔出来……”
“我这外面是公鸡啊！”
“公鸡的大小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该扩栏了。”
老周摸着下巴，明白开来，点点头，但是转瞬就有点茫然了，“不用喂药？”
“还不是为你省钱！”
老周脸上的沟沟坎坎舒展开来，“我们喝茶去，我叔刚才专门烧水去了。”
“不用了吧，我刚从书记那儿来，一肚子的茶。”
“哦……我知道了，书记肯定把上头来的好茶泡给你喝了！”被人说穿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我笑着挠挠头。“那也不行，我叔专门烧的水，再说了，那茶叶也就是比我家的贵点，未必比我家的好多少。”
“老爷子专门忙活的，我能不去么！”话还没说完，老爷子正好从屋子里出来。
“小程，茶我都泡好了！”
“老爷子！”我快步上前，笑着在树下的小桌子旁坐下。一口热茶刚滑下，老周的话就到了，“怎么样，我说跟书记那儿的好茶没什么区别吧。”
“说实话，确实没什么区别啊……”我有点纳闷起来，“不对啊，老周，上次你没拿好茶招待我！”
“小程，这还是上次那锅茶！”老爷子先笑了出来。
“老爷子，那上次那茶怎么没这次的这么香？”老周一个劲儿的笑，就是我不说话，我只好转向老爷子。
“上次是电水壶烧的自来水，这次是山里的泉水，又澄了快半个月。”
“泉水？”
“后面山上的那老林子里面，有一眼小清泉。”
“原来如此！小时候在家听人说用天落水泡茶最好，我还以为是骗人的呢！”
“天落水？”这下老周、老爷子都有点纳闷了。
“就是雨雪！”
“那多脏啊！”
“脏不脏看地方！冬天大雪后，梅花树上的雪……”
“那还不是一样！”
“还没完呢！拿老坛子收好，泥封上，埋在梅树根上，来年新茶上来的时候，取出来，拿麦秸秆、铁锅烧开，泡茶！”
“这么讲究？！”
“那是有钱有闲的官宦人家、书香门第干的，再说了我觉得也就是个传说！”看着老爷子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了。
“小程你吊我们的呢！”老爷子也忍不住了。
“叔，不一定呢，他们老家那儿不产茶的，但是有2个不得了人，张謇、韩紫石！”老周还是很有文化的！
“那两个是什么人？”
“张謇是清朝最后一个状元，不是我们那个县的，韩紫石是以前民国时候的江苏省省长。
我这么一说，老爷子似乎理解开了，“那应该有这么讲究。”
“现在哪儿还有人这么干！不过这不一样的水泡出的茶还真是不一样啊！”
“那是当然，你听我叔给你说！”
我抽出2根烟，先给老周点上，等这老爷子的说道。“在咱们这儿，泡茶，井水比自来水好，塘水比井水好，泉水比塘水好。还有就是烧水，电水壶烧出来的水怎么都不行，非得铁锅，柴火最好也是麦秸秆。”
“这么讲究呢？”
“没这讲究你会说今天的茶比上次的好喝？！”
“也是！”眼睛巴扎一下，我又糊涂了，“不对啊！是不是上次隔着时间长了，忘记了？”
“不会的！”老爷子马上否定了我的说法，不过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老爷子，你蒙我！”我笑着朝老爷子晃起烟头。
“哟！小程精的很么！”
“那是！”老周此刻的表情，那不是我此刻的关注。
“其实，茶叶这东西，都好！”
“都好？！”
“10块钱的茶叶就不好？”
“应该不怎么好吧！”
“其实，也好！你想，一棵树上采下的叶子，一个师傅炒出来的，能有多少区别。”
“老爷子，你蒙我！树有品种不同，叶子也分新老的，再说了也不是一个师傅炒的啊。”
“你要这么说的话，现在还都是机器炒的呢！”老爷子依然笑呵呵的。他越是笑的从容，我越是糊涂。老爷子喝口茶，继续，“只要是茶叶，差别真的不大，你说2000块的跟400的差别大么，不大，400的跟120的差别大么，不大！只是上市的时间差别。只要是真正的茶叶，喝的是个意思。”
“也是，白水多寡！”老周俨然是个看戏的！
扔掉烟蒂，细细的品茶，慢慢的体会老爷子的话，即便不是很懂。老爷子又问起我回家的事情，我避重就轻还是说了一大堆才交代明白，中间接了明波的电话，说是中午有事跟我说！
“茶也喝了，也到中午了，我回去了哈！”
“小程，书记跟我说了又说中午一起到他家吃饭的！”老周居然有点急了。
“刚才电话你也听见了，中午领导有请！哪儿敢不会去！”我说了个慌，“书记那儿你先帮我打个招呼，赔个不是，改天我再去受罚。”没等老周答应，我开了摩托，下了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