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冠冕
第一部
水冠重现
上篇
第二章
南方来客
【唐纳肯德?糜麓镇】
当这个打扮不入流的怪人来到糜麓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大半了。
糜麓镇坐落在自由国度?唐纳肯德的北面，一片四季常绿的茂密森林之中。镇子的入口，是一条蜿蜒可爱的白色小路，道路两边堆砌着浑圆的鹅卵石，藤蔓类植物沿着这些矮墙生长，开满了黄色的小花。
空气里是一种果子酒的清香。
这个身上带有南方特产香料味道的来访者似乎对这儿非常熟悉，他没费什么周折便来到了小镇最有名的酒吧——第七天堂。
“对不起，今天不对外营业！”门口的酒保嘴里叼着一根薇草，流里流气的说，看也没看这人一眼。
虽然酒吧门窗紧锁，但是听着喜气洋洋的乐曲也可以想象得出里面宾朋满座的欢快情形。
“为什么？”穿灰袍子的人问，他的嗓音浑厚而低沉。
“今天是莱尼家女儿的十八岁生日，酒馆被包下了。”酒保不耐烦地说。
“这就对啦！”这人突然笑了起来，随即摘下了自己的兜帽。“我正是他们请来的烟火师。”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然而他的眸子却英气非凡。虽然人到暮年，但依旧精神抖擞。
“请帖。”酒保听说是裴迪琉克家请来的人，总算是抬起了头。
“什……么？”老人一愣。
“他们请来的不管是主厨还是乐队，每个人都有一张请帖。你的呢？”酒保问，把薇草吐到一边。
“呃……”老人一时语塞。
“没有请帖就别想进去。”酒保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到酒馆里，狠狠地摔上了门。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有礼貌。”老人无奈的摇摇头，“既然我没法进去，那就让你们都出来吧。”
又矮又胖的莱尼为了庆祝女儿的生日，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小马甲。可是这马甲紧紧箍在他身上，每一粒纽扣周围都被挣出一朵小花，仿佛那粒扣子马上就要爆开了。
他一边跟客人攀谈敬酒，一边玩弄着自己的小胡子，时不时的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上拿一块巧克力。
他的女儿思薇尔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儿。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七里八乡的公子哥便叫人来说媒。不过那时候莱尼觉得思薇尔还太小，他可舍不得把女儿这么早送到别人家里。而现在，时机成熟了。
思薇尔又弹完了一首曲子。正当她想要接着演奏竖琴的时候，唐纳肯德一级上将尤里家的富少爷拿着两杯秋果子酒，满脸微笑的朝她走来。
“我不喝酒，抱歉。”还没等百威开口，思薇尔便回绝了他，这让这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觉得没面子了。
“这样啊，”他脸色冷峻的转过身，把一杯酒倒在了手编地毯上。“乡下人就是不会享受生活。”
“但是我们知道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说完，思薇尔叫来下人收拾被鲜红的果酒弄脏的地毯。
“呵呵，随你怎么说。你以为你漂亮就可以教训我了？”百威说，把脸靠近思薇尔。
“我没有教训你。倘若你连听别人一句忠告的心胸也没有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我有点失望。”思薇尔平静的说。
“有点失望？”百威反问道。
“因为你心胸狭隘是我意料之中的，不过还是会失望。但是，虽然失望，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儿。”思薇尔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百威从来没有被谁这么羞辱过，他怒气冲冲的向思薇尔走去，却跟开门进来的酒保撞了个满怀。
“太抱歉了，我尊贵的先生！是我瞎了眼，请您不要怪罪！”酒保说着，连忙跪在了百威的脚边。
百威一脚给酒保踹到门廊的角落里，正当他要骂人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比酒吧里的乐声还要响亮的爆鸣声。
“怎么回事？”莱尼问，显然被吓了一跳。
“不知道，先生！”酒保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说。
“那还不赶快去看看！”莱尼大声说，把吃剩一半儿的果子狠狠砸在了酒保身上。
“没事爸爸！是烟火！”思薇尔突然出现在了酒馆二楼的连廊。她微红着脸，笑着说。
“烟火？”经思薇尔这么一说，莱尼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请烟火师！不过老天爷相助，这样一来，生日宴会就没有遗憾了。
就在莱尼还在为自己考虑不周而懊恼的时候，在思薇尔的带领下，几百人已经鱼贯走出酒馆，来到有火药味道跟田野芬芳的院子里，看着那身穿及地灰袍的银发老者一只一只点燃放在酒馆门口的爆竹。
巨大的爆炸声一过，一团耀眼的金光便直冲天际，随后荡漾开来，形成一个美丽的圆圈图案。大大小小的金色光圈拼接在发紫的远空，久久没有退去。而就在人们热烈的讨论着美丽的烟火，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叫的时候，老者已经来到了思薇尔的身边。
“很久没见了，冈夫利。”思薇尔声音甜美的说。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冈夫利说完，向一旁的树林里走去。
思薇尔没有犹豫，也跟着走了过去。
冈夫利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面停了下来，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思薇尔。
“真好，一点都没有变化。不然我这老糊涂该认不出你了。”说完，冈夫利笑了起来。
“女大十八变？”思薇尔也笑了起来。
“没错。”冈夫利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笑容。“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一转眼已经五十多年了。而那些日子就好像昨天。”
“奥文已经不在了。”说着，思薇尔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现在福影的镇守是他的弟子，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他的力量较奥文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冈夫利问，把思薇尔的头发从新梳理了一下。
“我怎么都能活着，不像你们那么金贵。”思薇尔说完，自嘲的笑了起来。“不过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短短十几年转眼间就过去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冈夫利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些年，你都在哪儿？”思薇尔看着冈夫利那一头陌生的白发，担忧的问。
“我？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啊。”冈夫利看着天空，仿佛进入了冗长的回忆。“炎龙团破裂之后，我一直努力的找寻没有被里岗德杀死的法师，以便从新组建炎龙团。可是生者已经为数不多了，而且一些人已经怕了，觉得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所以他们认为炎龙团根本没有必要存在。随后我又辗转到东方世界，认识了一些朋友。但是好景不长，原本我以为可以在那物资富饶的美丽国度颐养天年，但是慧冬山谷那边传来了消息，所以我又回归故里。可谁想竟是见证了大屠杀。
之后我心灰意冷。法银确实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但是我不想坐以待毙，所以又一次南下，前往自由国度?贝泊里奥，在那里我认识了一群新的法师。他们很友好，可是没有胆量。所以我在那里闷闷不乐的过了几个月，然后又回到了东方。”
“真是够你受得了。”思薇尔听完冈夫利的讲述，叹了一口气。
“呵呵，”冈夫利笑了起来。“是啊，老了。”
“真高兴见到的是你。”思薇尔轻声说。“倘若是别人来，我真的不能安心的离开。”
“离开？你们……是一起的？”冈夫利闻听此言，神情突然凝重起来。
“没错，它是我的能量，没有它我活不了。”思薇尔笑着说，可是她眼睛中的落寞难以掩盖。
“奥文可没这么跟我说！怎么会？”冈夫利还是不死心。
“就是这样。”思薇尔平静地说，仿佛早已准备好了。
“……”
“怎么了？”见冈夫利不吭声，思薇尔走到他近前，抱住了他。
“冈夫利，你就像父亲一样，教给我很多东西……我爱你。”思薇尔说着哭了起来。
而这一幕碰巧被四处寻找思薇尔的莱尼看到了。
“嘿！老东西，你是谁？！”莱尼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他向后退了两部，强装镇定的说。“快宝贝！快到爸爸这里！”
“没有时间了！”思薇尔突然一把推开了冈夫利。而后，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思薇尔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法阵。
莱尼已经说不出话了，而冈夫利想要拉住思薇尔，可也太晚了。
思薇尔的礼服被她逐渐变大的身体撑破，齿轮转动时那有节奏的细小“嘶嘶”声此刻听上去无比的诡异。思薇尔仰着头，一个齿轮沿着她的脖颈向上滚动，把她的头一分为二。紧接着，一尊红色的机甲赫然出现在宽广的林中空地上。它比冈夫利高出两个头，依旧是一个曼妙的女子形象。
随着一阵嘈杂的金属摩擦声，机甲的胸口开始向两边扩张，露出了里面的空腔，和那顶闪光的华美铜色冠冕。
“土石冠冕。冈夫利，你快走吧。”机甲用思薇尔的声音说，然后转过头，看着已经魂不附体的莱尼。“对不起，爸爸。但是能跟您生活在一起，真的很快乐。那么……再见了。”
冈夫利没有多想，他用斗篷裹住冠冕，然后便幻化成一团黑色的浓烟，向南方窜去。留下正在瓦解的机甲和瘫倒在地的莱尼。
【苍林】
温勒把茶盏停在嘴边，刚刚还被微垂的眼睑和金色睫毛点缀的宛如秋天里的宁静小湖一般的碧蓝色眼眸，此刻寒光飞梭。
“怎么了？”希尔惊觉的问。
“是土石冠冕。它落在别人手里了！”温勒厉声说。茶盏瞬间炸成了碎片，可是四处飞溅的水珠却纹丝不动的悬浮在初冬微冷的空气了，伴随着周身朦胧的水汽，仿佛一个个孤寂的落寞星球。
“你怎么知道？我完全没感觉到……喂！你去哪儿？！”希尔还没说完，温勒就已经离开了。看着他消失在四季常绿的针叶林边缘，希尔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你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了？”希尔大声说。
霎时间，原本安静的苍林变得躁动起来。狂风卷动着晶莹的白雪，疯狂的撕扯着如同一块翡翠似的美丽的苍林，带走了空气里原本就少得可怜的水汽和温度。狂风吹散了那些水珠，还有那一脸盛怒的希尔。
【七十五年前?神岛?龟铂】
秋天如期而至。
有“海中绿翡翠”之称的神岛——一个孤单的漂浮在星宿海最南边的神秘小岛——龟铂迎来了她一年四季最美丽的一刻。
岛屿上那些高耸的神枫褪去积攒了一个夏天的浓郁墨绿，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金黄色。整个小岛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点缀在一块质地轻柔的宝石蓝色天鹅绒上。
龟铂只有在秋天这短短的三个月里会变成金黄色，当秋季过后，她又会像中了魔法一样，一夜之间变回原有的墨绿。
然而就在初秋，精灵王铂恩?艾图维加德去世了。享年一千九百七十六岁。
希尔穿着象征皇室的带有金色精灵槐叶子刺绣的白色法帐，顺着沿山而建的白色大理石旋转楼梯一直向上走着，她的脸上涂着金色的颜料，可是还是掩盖不住她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
“温勒还没出来？”
当希尔来到建在山顶上的椭圆平台后，她看见了拿着饭菜站在温勒宫殿门外的侍女。
“是，尊贵的希尔殿下。”侍女见到希尔，放下手中的托盘，把右手放在心口，鞠了一躬。她的身上也穿着金白两色的长裙和披风。
“你回去吧。”希尔说完，向那扇闭锁的橡木大门走去。
“温勒，让我进去。”希尔敲着门，小声说。
没有回应。
“温勒，我是你姐姐，让我进去，好么？”希尔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嗓音。
依旧没有动静。
希尔垂下手臂，然后消失不见了。
温勒没有理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希尔，他把那件法帐剪的稀巴烂，丢在一旁。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铂恩的画像。
画中那长着白色须发的精灵有一双跟这姐弟俩一模一样的湛蓝眼眸，两道锋利的眉毛斜飞如鬓。虽然年岁已高，但是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一定相貌非凡，飒爽英姿。在他的眼角，有一块三角形的伤疤，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战争纪念：这伤疤是万神之战中一枚险些要了他命的飞镖留下的。
希尔悄无声息的来到温勒身边坐了下来。接着两个人都哭了起来。
寒冷来的太突然了。壁炉里闪耀的炉火瞬间熄灭了，墙壁上的灯盏、蜡烛全都熄灭了。傍晚特有的忧郁紫色笼罩着整个龟铂，让原本奢华瑰丽的殿堂变得阴森可怖。温度正在以一种让人害怕的速度飞快下降。空气中是水分凝结时那渗人的“吱嘎吱嘎”的声响，墙壁、穹顶已经被一层晶莹的冰覆盖，冒着森然的寒气，并且在不停地变厚。
“吱嘎……吱嘎……”
之前因为希尔产生的气流而不停摇晃的硕大水晶吊灯此刻像是一只美丽的虫子，被封存在了一块银白的琥珀之中。落地窗帘上，细小的雪花如同飞舞的精灵，堆积在窗棱和地毯上。
龟铂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银白的冰雪世界。
这是精灵王驾崩后，上天特有的预兆。
温勒把脸埋在希尔温暖的金棕色卷发里，已经哭不出声了。大团大团的雾气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荡漾开去，最后凝结在希尔的头发上。
希尔已经平复了情绪——她必须接受现实。而且，温勒还需要她的照顾。
“温勒，我们走吧。”希尔说完，站起身来，把蜷在地上的温勒抱了起来。
“我……不去……”温勒用沙哑的嗓子费力的发出声音，然后挣脱了希尔的怀抱，跌倒在松软的卧榻上。
“这是见父王的最后一次机会！”希尔柔声说，却激怒了温勒。
“父王根本没死！他还没看着我走上琼瑜山。他说过要看着我成为精灵王的……”温勒说。
“不要自欺欺人了。”希尔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跟他争辩“精灵王还没有决定人选”的问题，她依旧柔声细语。
“明天早上他会像往常一样叫我们起床，教我们《精灵法典》。希尔，回去睡吧，明天天一亮，就什么都会好的。”温勒一口气把话说完，没有管黏在他脸上带着冰霜的头发。
“温勒！你怎么这么任性！我不管你了，总之父王马上就要萃神了，你自己待着吧！”说完，希尔幻化成怒吼的一团狂风，冲破星尘殿的窗户，向远方的群山飞去。
当希尔来到琼瑜山的时候，看见了身披白色法帐的温勒。她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有搭理温勒，径直走到精灵大法师——奎利迪恩的身边。作为长女，当精灵王萃神的时候，希尔必须亲自点燃那堆叠在棺椁周围的精灵槐枝条。
铂恩沉静的躺在纯白的点缀着金色海云文和翠绿玛瑙的石台上，神态安详，就像睡着了。他的身上穿着缀满羽毛的白色长袍。头上戴着一顶伴随他一生的神谕冠冕。
几万名精灵身穿一样的白袍，头上戴着精灵槐编织而成的头饰。他们眼中含着泪水，低声唱着一首冗长凄婉的颂歌。
铂恩是第十六任精灵王，他英明果敢，智慧过人，脸上永远是坚定的灿烂微笑。在他的领导下，原本就富硕的精灵们过上了更加幸福的生活。这其中有神谕冠冕不少的功劳。而经过近一百年的诸神之战，精灵大获全胜之后，他的威望更是达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人们为他写了无数诗词歌赋，称其为“万王之王”。
但是这一切都是不可以追回的往昔，永生的精灵已经不复存在。
希尔把火把丢在精灵槐枝条里，然后转身跑开了。
侍女抱住希尔，拍着她不住起伏的肩膀。
每一个精灵都沉浸在王者离去的沉痛中，他们不忍心看这铂恩被翠绿的烈焰吞噬，他们或是低着头，或是掩面哭泣。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铂恩头上的神谕冠冕已经消失不见了……
【七十五年前?神岛?龟铂】
龟铂的整个秋天都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悲伤中。
人们无心去欣赏美丽的秋景，所有精灵都在为铂恩的离去尽自己最后一份力。他们要修建一座最大的宫殿，把他们爱戴的精灵王者埋葬其中。这也是他们送给铂恩的最后的礼物。
温勒还是没有从父亲离去的打击里走出来，这一段时间他都是意志消沉，脾气暴躁。他经常一个人离开，之后过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回来。有些时候就连希尔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这就像他母亲帕莎离开之后的那段忧伤的时光，而温勒用了将近两年才慢慢好转。希尔虽然担忧，但是无能为力。
夕阳西下。
太阳用自己最后的惨淡光辉照耀着星宿海和孤零零的漂浮在海上的龟铂岛，让一切都笼罩上一层暖烘烘的橙黄。温勒独自一人坐在修建在海岸线上的雪白城墙上，看着碧波粼粼的星宿海，不自觉的哭了起来。
太阳消失不见了，连同天边猩红的晚霞。
星光灿烂。
先前还是金光闪闪的海面，现在变成了一块洒满钻石的深蓝色天鹅绒。海风吹开温勒额头上的碎发，让这个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精灵王子看起来憔悴、忧郁，让人怜惜。
希尔总是神出鬼没，自从拥有风之冠冕以后，这个成熟却又幼稚的公主更是把她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她在温勒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温勒把头靠在希尔的肩膀上，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姐弟两个就这么坐着，直到一个身穿轻纱长袍的女精灵出现。
“两位殿下，精灵母后想要见你们。”女精灵声音甜美的说。
“是因为守灵的事么？”温勒站了起来，低声问。
“没错。”女精灵说着，伸出右手，“两位，请跟我来。”
当穿过一条满是芬芳花朵的长廊之后，龟铂最神圣的地方——神谕之源——出现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温勒和希尔还是为这里的不同寻常而惊叹。
已经是深夜了，但是这块圆形的林间空地依旧明如白昼。拇指大小的林地仙女发出一团晶莹的粉色光芒，慢悠悠的飞舞着。无数身穿纱织长袍的精灵女术士和身披铠甲的精灵弓箭手整齐而优雅的站在空地的外围，他们的表情恬静而美好，仿佛一尊尊精美的雕像。
在空地的中央，是一颗巨大无比的长满粉色花叶的大树。一束光芒将这棵硕大无朋的神树笼罩其中，仿若梦境。而在树下，在那些盘曲交错的树根上，端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美丽女精灵。
“精灵母后，您找我们？”温勒和希尔走到光束之中，单膝跪地。
“没错，”精灵母后微微一笑，她没有开口，可是轻柔的声音却覆盖了整个神谕之源。“按照精灵的风俗，你们应该到你们父亲的出生地——位于中土大陆西方的一片茂密丛林——苍林为他守灵，期限是一百年。”
“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还没等希尔开口，温勒便答应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还没有长大，但是不得不独当一面的孩子，精灵母后的眼中是无尽的怜惜。随后她那能让人心平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现在就走！”
【苍林?东方边缘】
温勒如同不受星球引力一般自如的在广袤的旷野上飞驰，在他身后，是下半身幻化成风的希尔。
“杀戮！把温勒拦住！”希尔见温勒没有一丁点儿停下的意思，随即大喊一声。
一团白光在希尔身后爆炸开来，蹿动的白光扭曲着向前方掠去，之后盘曲在一起，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白熊。
“吼！！”
杀戮怒吼一声，在它耳后的六片羽毛见风则长，瞬间变成两只巨大的雪白羽翼。被压缩在一起的风啸叫着，在坚实的土地上划出无数细长的口子。原本清澈明丽的空间瞬间被尘埃填满，变得混沌不清，让人心烦意乱。
然而温勒没有回身，便轻松的躲过了轨迹错综复杂的风刃的袭击。虽然杀戮并非要取他的性命，没有使出全力，但是温勒闪躲的太过于轻松了，好像是在他的小花园里散步一般。下一个瞬间，大地上突然射出一根石锥，它仿佛有生命的植物一般，开始生长“枝条”，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向在空中飞翔的杀戮射去。
巨大的白熊轻盈的闪向一边，可是这石锥也改变了路径，从杀戮的身后，铺天盖地的涌去。
希尔瞳孔一缩，一团压缩的空气在密密麻麻的石锥中间爆炸开来。杀戮借着爆炸时产生的强大气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温勒压去。
随着“砰”的一声，两条石质锁链出其不意的在温勒脚下甩了出来，不偏不斜的射中了杀戮两只粗壮的翅膀。白熊哀号了一声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先前闪亮、柔顺的雪白羽毛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希尔被同样的疼痛感折磨着，不知不觉也放慢了速度。
“温勒！一百年的期限还没有到，现在你擅自离开苍林，会被制裁的！！”希尔冲着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大声喊道，但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最后，她只能看着那个一直任性的弟弟，消失在一面拔地而起的土墙后面。
“没错，冠冕、荣耀很重要。但是这一切，怎么能抵过你呢？我不能让你有事……”希尔走到杀戮身边，跌坐下来，边哭边说。
温勒冲出女神的眼眸，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随即消散在呼呼作响的大风中。
“姐，我不会有事。我可以没有冠冕，但是我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一个人好好在苍林等我，等我的凯旋而归！”
【高威克山谷】
贫瘠的青灰色山谷那岩质峭壁常年闪耀着不近人情的寒光，而在这寒冷的初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山谷里，小路四通八达，彼此交错，若是不熟悉这里的人闯了进来，是一辈子也走不出去的。
萧条、悲怆的北风拖着长音从山谷中匆匆跑过，岩石发出风化时那种特有的“吱吱”声，让人耳膜发疼。
一大团黑烟赫然出现在山谷中央那根断了一半的石柱上。
烟雾如同一匹黑色的绸缎，疯狂的搅在一起，翻飞舞动，相互撕扯。黑烟的中间是一团明亮的红色火光，时不时会由有一两团火焰喷溅出来，炸成一团暖意融融的灿烂金黄。当烟雾散去，身穿灰黑色斗篷的冈夫利出现了。
冈夫利神色凝重，好像在一次巨大的惊吓中没有缓过劲儿来。
他在空气里猛地一抓，一杆红色的法杖赫然显现，杖顶那颗金黄的龙眼光彩照人。
冈夫利嘴里念念有词，他高举起法杖。霎时间，整个高威克山谷便被炫目的火焰吞噬了。冈夫利站在烈焰风暴的中心，维持着火焰以这种无坚不摧的力道肆意的转动着。
可是他的脸色刚有一点好转，便又变得如同石膏一般灰白：火焰风暴的一边突然破了一个洞，流转的翠绿色火苗像一只大手，把这个洞撑大，一个身穿华美战袍的身影此刻正站在一簇绿色的火焰之中，像是一个傲视一切的天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