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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在江湖

感受到傲天雄眼中掠过一道杀气,阿峰顿时明白了。没有片刻犹豫,一只大手搭在傲天雄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我们一起回香港!”

傲天雄没有拒绝。做兄弟的既已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一脸坚定地看着阿峰,神情中透出深深的感动,重重点了一下头。

向穆先生告别时,傲天雄没有隐瞒原因,因为他心里对穆先生尤为敬重。而穆先生也没有阻拦,自打从第一眼见到他起,就认为他今后的人生会与众不同。不会永远只是游弋在池中,翱翔九天是迟早的事。随即只是重重地拥抱了他一下,坚定地说道:“以后有什么麻烦就回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告别后,穆先生派人将他和阿峰送上了开往香港的小艇。

离别三年多了,傲天雄登上香港的土地,竟有一种重回故乡的感觉。这种错觉任谁都会有,毕竟在这生活了七年,而且这里还长眠着他的初恋女友阿兰。连一向话多的阿峰,此时也默默地环顾着四周,似在嗅着当年熟悉的气息。

身后送他们的小伙计递上一人不大的包裹:“这是穆先生送你们的,说一定会派上用场。”傲天雄吃惊地用双手接过,打开一看:两把锃亮的左轮手枪、两根消音器、一盒子弹、三根金条。

“这……”当傲天雄抬头时,小艇已经远去。只有感激地望着澳门方向,这份赏识,这份厚情,都深深地记在傲天雄的心底。士为知已者死!

当晚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下,一直在旅馆里待到次日傍晚。阿峰忍不住了,纳闷地问:“阿雄,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这都闷一天了!”

傲天雄只是擦着已经很亮的左轮手枪,再给它装上消音器,才缓缓开口:“再等一晚。”

其实从他得到那笔巨额奖金开始,就已经再计划了。这样的时代,任谁都会努力地在三年时间里,拼命改变现状。有钱的人不会嫌钱赚得多,有势力的老大们,则希望获得更大的利益、受更多人的尊敬。尽管这种尊敬的大部份,是来源于别人对他们的惧怕。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并冠名叫威信!

傲天雄当然深知这个道理,除非疯狗他是个废物。三年后还是在经营着小赌场,只会挥刀弄枪的充莽汉。真要是这样,傲天雄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六发子弹,全打进他的肚子里。但是应该不会,疯狗的老爸艺叔可是个老江湖,不可能不为他已经没用的儿子铺上点道路。想到他没用的儿子这里,傲天雄忽然微微一笑。他预备将六发子弹全喂给疯狗身上后,再扒光他的裤子,并让他迎面躺着。旁边的阿峰被傲天雄的微笑怔住,看见他的笑容里显露出疯狂、残忍的杀气。

天亮后,两人出门先去购置衣物。各挑选了一套合身的西装。这样使他们看上去像是个来谈生意的商人。在城里转了几天后,了解到疯狗的老爸在这三年里果真没闲着。经过手下小弟的拼杀,大笔金钱的开道,更是重金贿赂了警署要员。现在已是半个元朗区的老大,算得上颇有实力的黑势家族。得知这些,傲天雄不由得暗暗佩服,都四十多岁的老小子了,还有这么大的精力。

不过还得知一个好消息,他的儿子疯狗远没他老爸这般有出息。成天就知道带着一帮小弟乱逛,到处惹事生非。除此之外疯狗最大的爱好,就是几乎每晚都泡在夜总会。听那里的小姐们说,疯狗是个变态,几乎没有哪个小姐愿主动去服侍他。而且他对手下的小弟也很暴力,打骂是家常便饭。最让小弟们谈起色变的是:某晚他的一个手下,当着疯狗的面和一个小姐搂搂抱抱,后来喝多了,两人簇拥着钻进包房。结果正当那个小弟刚拉开裤裆拉链时,疯狗破门而入,将他一顿狠揍,随后竟将一串点燃的鞭炮,塞进那个倒霉蛋的裤子里。而那个小姐随后被疯狗带入另一个包,没多久,守在门外的小弟就听见里面传出皮带的抽打声和鬼嚎般的惨叫。从此以后,陪疯狗去夜总会的小弟们,要么借口守在门外,要么就赶快把自已灌醉,免得不小心招来横祸。

傲天雄得知这个消息后兴奋不已,在他看来疯狗仍是个废物。只要谋划得当,将为他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只需再找一个人的帮助,他的计划将完美的展开。

傍晚时分,傲天雄和阿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渔村。这里已经改变了很多,到处都是三层楼高的小洋房。而唯一没变的是阿兰家的大屋子,仍是原先的模样。轻轻叩响屋门,随着苍老的应答声,开门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胡子拉碴,乱蓬蓬的白头发。

“孙叔!”傲天雄惊讶地看着他,差点没能认出。眼前这人和昔日高大的身影,完全是判若两人。

孙叔眯起昏暗无神的双眼,瞅了半天。“哦,是阿雄和阿峰啊!”将二人引入屋里后,傲天雄左右打量着,这儿曾是他们的家,可现在几乎空荡荡的。

“伯母呢?”傲天雄问。

“她两年前就去了!”孙叔摇摇头自顾坐下。

傲天雄吃惊地盯着他,觉得孙叔的口气,似乎在说一个和他没有关系的人。以往热情开朗的孙叔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老头,表情麻木,动作迟缓。接着,傲天雄又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张锡纸,上面有被烤干粉沫的痕迹,旁边还躺着一个白色的小纸包。

傲天雄冲过去一把扳住孙叔的两肩,紧盯着他的眼睛:“你、你在吸毒?!”孙叔不敢看傲天雄的愤怒、伤痛的双眼,扭过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没一会儿,傲天雄和阿峰走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也不会再回来了。屋内只有低声哭泣的孙叔,桌子还多了两根金条。

阿兰的母亲因承受不了丧女之痛,在两年前郁郁成疾,最终病死。孙叔本来要为女儿讨回公道,奈何艺叔势力较大,更是施诡计让孙叔染上毒瘾。

傲天雄来到阿兰的墓前,跪在地上。两只紧握的拳头微微发颤,他在愤怒。一小包白粉竟能让一个父亲忘记丧女之仇。从那时起,傲天雄就痛恨白粉,觉得它是个可怕的武器。子弹只能够将人打死,毒品却能将人彻底打败。傲天雄轻轻抚着墓碑,对阿兰说“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孙叔这边靠不住了,傲天雄决定提前动手。他先是通过一个掮客收买了疯狗的一个小弟,当然,这些都是花了重金。再由这个小弟提供疯狗的行踪规律。动手这晚,傲天雄和阿雄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径直来到夜总会里的一间包房外。这是被收买的小弟,按照傲天雄的意思所做的安排。一来可以将疯狗与手下们分开,二来免得引起大厅骚乱不好脱身。

夜总会的大厅此时正放着震耳的地士高音乐。包房内只有疯狗,几个小姐正在陪他玩被虐待的游戏,这是疯狗的最爱。其他小弟则在大厅里欢快地喝着酒,他们难得如此放松,谁也没注意到已经有两个黑影接近了疯狗的包房。

正当疯狗放纵大笑时,包房的门被推开,闪进两个强壮的黑影。疯狗顿时觉得被扫了雅兴,瞪起已被酒精灌得模糊的贼眼,正要张口大骂时。惊恐的表情忽然替代了他刚才还嚣张的模样,两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疯狗透过模糊的双眼,觉得持枪人的面孔很是熟悉,在他刚刚想起是谁的时候。“啪!”枪响了,犹如只轻轻拍一下巴掌的声音。傲天雄先开的第一枪,他不想和疯狗废话,不想听见他恶心的声音。紧随其后,阿峰也开了一枪。两颗子弹当场让疯狗彻底变成了死狗。但是傲天雄依然面无表情的连续扣动板机,将余下的五发子弹全部打进疯狗的肚子里,这是他对阿兰的承诺。并且真的扒光了疯狗的裤子,他要让艺叔丢尽老脸、暴跳如雷。

那几个小姐早已被吓傻,血淋淋的场面让她们忘了尖叫,只顾埋头缩进角落。随后两条黑影闪出包房,迅速消失在夜总会门外的夜幕中。总共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当艺叔真的在暴跳如雷时,傲天雄和阿峰乘坐早已安排好的小船,连夜开往深圳。

中国大陆从1979年实施改革开放,原先只是些渔村的深圳,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后,便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1981年,傲天雄此时已成为回国投资的港商。八十年代是深圳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傲天雄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利用他在澳门用命拼回的百万巨款,充分地发挥了他的聪明才能智。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创建了一家制衣工厂、一家食品工厂和一家酒楼。当然,这其中也有穆先生对他回国后的帮助。老家的父母、阿东(也就是鸟蛋)一家,都被傲天雄接到深圳。

看到阔别了十一年的儿子衣着光鲜的跪在身前,模样已完全改变,唯有坚毅的眼神没有变。傲天雄的父母自然是喜极而泣,感谢老天的眷顾。

望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傲天雄觉得自已的苦没有白吃。他现在完全可以保护家人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将成为他的回忆,成为合法商人的感觉真好。安逸的生活也激起了傲天雄对知识的渴求,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尤其爱好经营管理和语言能力方面的书。

这一点令阿峰也非常吃惊,当他还在纠结英语的语法时,傲天雄已经能独自和老外流畅的交谈了。傲天雄的父亲说他是继承了他爷爷的优点。但是也有令傲天雄纠结的时候,父母来深圳定居没几天,就张罗着要给他说门亲。傲天雄总是笑着安慰他们:现在还年轻,不急着想这些。其实阿峰知道,是傲天雄没办法忘记阿兰。

不过到最后,傲天雄还是妥协了。很快在父母的安排下与一个女孩结了婚。妻子也是他们老家人,来深圳打工,长相秀丽,最重要的一点是,妻子的名字里也有个兰字。

婚后的生活更加甜蜜。一年后,妻子生下一对龙凤胎,两个小婴儿都眉清目秀,招人喜爱。傲天雄的生意也越作越大,有时他回想起曾立志要当个帮会老大的情景,也不由暗自嘲笑。他总结出:时代变了,而且变得很快。不再需要用拳头去征服别人,也不需要建立自已的势力来获取利益。这是一个法制的世界,敢威胁自已的人,让法律来对付他吧!

不过这套结论仅仅一年不到,便被他转变了看法。1983年,傲天雄23岁。由于他的精明能干、左右逢源,被香港业内同仁推选为港商会的会长。在别人眼中,年少有为这四个字,他当之无愧。

同年,又有一批香港富商来大陆投资。当地政府为表示欢迎,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会。傲天雄做为港商会的会长,自然在受邀之内。酒会场面非常热闹,各界名流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相互低声交流。

当傲天雄为酒会致完词走入人群时,一旁踱来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年纪和傲天雄差不多大。左手悠闲地捧着酒杯,脸上挂着绅士般的微笑,带着一副考究的金边眼镜。友好地对他伸出右手:“傲先生你好,我叫罗明。”

傲天雄大方地与他握住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罗明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微微凑近傲天雄的身边。在旁人眼里看来,他俩好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罗明贴近他身旁轻声开口,说:“我是疯狗的弟弟。”

顿时,傲天雄浑身一震,如被雷击了一下。罗明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又恢复了绅士般的笑容,松开他的手,自顾品着美酒踱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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