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北疆,清晨总是早早的到来,当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炕上,菱花睡得正香,一只白藕似的手臂搭在桑吉的脖颈上。
桑吉基本天一黑就睡觉,早上是它最清醒的时候,睡梦中的菱花宁静安详,虽然青春半老,但仍不失妩媚,此刻她那张清秀的脸庞在晨光的映衬下显得粉中透红,仿佛刚刚被春风唤醒的海棠花苞,小巧的鼻子一张一翕,随着匀称的呼吸,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着。
桑吉忍不住悄悄靠近,轻轻亲了一下菱花的额头,菱花呼出的气息带着体温扑在脸上,痒痒的。
这种两情缱绻的感觉,让桑吉心中幸福满溢,这是它从没有过的体会,作为一只习惯于独来独往的狼人,它在狼堡都没有如此亲密的同伴。
多数狼人都不愿意同它交往,它们十分惧怕桑吉,桑吉的冷漠在狼堡也是出了名的,无论对敌人还是同伴,桑吉从来手下无情。
然而面对这个人类女人,桑吉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它同菱花发展到这个地步,抛开了对人类的憎恨,同菱花两厢情愿地生活在一起,同床共枕,难道这就是缘分吗?用人类的话来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自己同菱花同床共枕已经两个多月了,难道这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如果是前世的缘分,那么上辈子自己是人吗?抑或菱花是狼?可是,这种爱情能够被人类的世界所接受吗?
显然,眼下这个女人完全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人类男人,虽然她也曾提出过诸多疑问,比如,为什么桑吉从不让她点灯,为什么屋里再冷也不允许她生炉子,还有,菱花对于桑吉与众不同的小弟弟也十分好奇,菱花接触过许多男人,桑吉那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还有桑吉的的床上功夫,菱花渐渐由最开始的惊叹变为怀疑。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每次做完都让菱花感觉精疲力尽,完事后要瘫软许久。
有一次,桑吉几乎差点就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结果,看着菱花丰满的双@,它再次来了劲头,菱花几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绝对是正常男人不可想象的。
后来菱花天真地认为,桑吉应该是天神对自己实行的幸福的惩罚,这样的惩罚,怕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呢,想到这,菱花竟然像初涉人事的少女一样羞红了脸。
菱花几次想询问桑吉是否在意自己过去,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她非常害怕桑吉说在意,反正眼下两个人每天都厮守一起,又何必追问他的想法呢,菱花相信桑吉并不在乎,但有时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在骗自己。
恍惚之间,菱花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她十分害怕有朝一日美梦醒来,所有东西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她孤单一人。
其实,像她这样的妓女,从来就没敢奢望此生能够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现在看来她似乎打破了这个魔咒。
所以,菱花要尽可能地留住这一切,真实的,要抓住,虚幻的,她情愿不要醒!
妓女从良,听起来总是积极向上,可实际却总是隐藏着太多的无奈,人们可以对一名妓女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但对于从良的妓女,却从来都是冷嘲热讽,菱花永远也想不明白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菱花想起窦燕,那曾经是她最要好的姐妹,两人曾相依为命好多年,后来,窦燕遇到了她自己认为的真命天子。
自打菱花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起,就对他没有一点好感,但那个男人却十分讨窦燕欢心,尤其擅长花言巧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任凭菱花苦口婆心的劝阻也无济于事。
嫖客爱上妓女!多么轻佻的爱情故事啊!即便是再庄重的海誓山盟,即便是再刻骨铭心的承诺,依旧改变不了它给人的随意性。
当窦燕欢天喜地的告别菱花,同那个男人去过正常生活的那一刻,其实,菱花心里还真有些不时滋味,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是担心。
果然,没出三月,突然听到窦燕轻生自杀的消息,开始那个男人倒还算是真心实意同窦燕过日子,但两人的生活却始终无法平静,不到三个月,搬了四次家,每一次的原因都相同,窦燕遇到了曾经的顾客。
男人受不了对方以那种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的老婆,感觉窦燕在那人面前像没穿衣服一样,这让那个男人觉得很没面子,并且随后对窦燕的态度一天不如一天,直到骗光了窦燕的所有积蓄后彻底消失。
在世俗面前,女人一朝失足,便终身为妓。
这个世上,从没有一朵玫瑰花是为妓女而开,妓女只配拥有情欲,永远不会拥有爱情。可菱花此刻却认为她幸运地拥有了!
因为他同桑吉的认识纯属一个偶然,桑吉只是碰巧住到她对面,而且一直都对她没什么想法,之前自己还曾经试图勾引过这个看起来酷酷的男人,但始终都没能成功,这让她顿生好感。
也是从那一刻起,菱花认定了桑吉的出现绝不是巧合,是天神的安排,他每天祈祷天神,保佑自己和桑吉以后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离。
然而,憧憬是美好的,可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今天是菱花的生日,终于睡够懒觉后,菱花撒娇和桑吉要生日礼物,从桑吉的表情菱花惊讶地发现,他似乎从来没过过生日。
当弄懂菱花的意思后,桑吉问菱花想要什么,“只要你喜欢,我就帮你买回来!”它两眼含情看着菱花。
“我要你今天陪着我逛街!”菱花甜蜜地说。
桑吉总是早出晚归,白天几乎不在家,菱花非常羡慕那些有大把时间陪老婆逛街的男人,挽着爱人的胳膊,怀着轻松的心情,漫步在店铺林立的街头,欣赏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想要什么,老公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这大概是所有女人的共同追求的幸福,如果天空再飘着小雨,两人共打一把伞,更有说不尽的浪漫。
可以往这种生活对菱花来说无异于做梦,同她们熟悉的男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货色,虽然有些男人也曾给她买一些女人喜欢的小礼品,但那和挽着老公逛街的感觉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这是菱花第一次对桑吉提出要求,桑吉自然不能拒绝,再说了,领着菱花出去一样能同当地人接触,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芙蓉巷是圣鸦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巷子位于城的正中心,街两旁店铺林立,好多甚至已有几百年历史,青灰色的石墙沉淀着历史的厚重,向往来的行人诉说着悠远的过往,店铺陈旧的窗棂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无声地展示着曾经的辉煌。
还有脚下斑驳的鹅卵石路面,经过几百年的不间断踩踏,那些圆圆的石头已变得光滑如镜,那是时光的痕迹,更是岁月的年轮,有多少才子佳人曾在上面留下过脚印,转眼间繁华落尽,罔顾人世沧桑,任凭一场又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在街头流传,为多愁善感的人平添一丝怅惘。
整条街都沉浸在一种古老的气息中,好像一个梦,让人不忍惊醒,漫步在巷子里,恍然穿越回从前,一回头,那个朝思暮念的人就在身旁。
菱花格外喜欢这条巷子,好多店铺里的商品都让她爱不释手。
初春的暖阳总带给人一种暗示,让人感觉似乎总有惊喜在前方,菱花牵着桑吉的手,兴奋地逛着每一家店,巷子里人来人往,到处一片繁忙的景象,眼下正是放风筝的季节,许多卖风筝的店家,将形态各异的风筝挂在店铺的墙上,远远望去一片花花绿绿。
在一家专卖风筝的店前,菱花停下脚步,她指着一只燕子造型的风筝对桑吉说:“你就是这只风筝!线永远在我手中!”说完咯咯的笑,开心的像个孩子。
“哇!客官好福气,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精明的店家趁机推销到,“还不快给买下来,要是被别人抢了先,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哟!”
可在桑吉要掏钱的时候,菱花却突然拉着桑吉就走,桑吉觉得莫名其妙,“不上他的当,他这么说,我偏偏就不买了!”
桑吉从来没这样逛过街,许多商品也是头一次见到,他跟在菱花身后,有那么一刻,桑吉甚至觉得,如果生而为人其实也是很不错的事,起码在人类的世界不用每天为生命担忧,同自己心爱的人逛街更是一种享受。
女人是天生的购物狂,离开那个风筝店后,菱花的购物热情瞬间暴发,香囊、脂粉、衣服、布料、针线包,菱花几乎是见一个买一个,她声称买针线包和布料是打算给桑吉亲手缝一件马甲。
巷子里面渐渐变窄,人群摩肩接踵显得越来越热闹。逛街的女人永远不嫌累,但男人不同,几乎一听这两字都觉得疲惫不堪,桑吉抱着菱花的战利品,同时要兼顾躲避行人。
在一个拐弯处,正当桑吉想喊住菱花歇歇脚的时候,突然,它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味道熟悉无比,桑吉停下脚步,面前的一家店铺门前赫然挂着数张狼皮,几只完整的狼头骨挂在店门上方。
店老板见有人对自己的商品表现出兴趣,连忙走出来招呼桑吉:“客官,喜欢什么呀!可以进屋看看,上好的狼头骨,摆在家里辟邪,还有镶银的狼牙,能带给人好运!”
“这都是今年的冬皮,冬天的狼皮厚实,穿在身上就是不一样!”店家发现桑吉盯着那几张狼皮看,便滔滔不绝地推销到,“这个季节买狼皮,给您打对折!”
桑吉的脸色铁青,盯着那几张狼皮渐渐眼露凶光,这时候菱花发现桑吉停了下来,便折回来找他。
店老板一看菱花两眼发直,便转向菱花推销:“这位小姐,小店刚到了几条的狼头披风,春天的风硬,现在正是时候,要不要看看啊!”
菱花好奇的走进店里,那个店老板顿时心生希望,他拿出一条披风:“这条披风全是用狼头皮做成的,整整用了26头狼的头皮!”
菱花看着心生欢喜,接过来在身上比量一下,然后跑出来问桑吉:“好看吗?”她突然发现桑吉的脸色很差,表情似乎也不对劲,她想摸摸桑吉的脑门,结果她刚一靠近,桑吉猛然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大声说道到:“别过来!”
菱花吓得一下愣在原地:“怎么了?”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桑吉。
桑吉没有回答,面部肌肉似乎在微微抽搐,路人纷纷驻足看着奇怪的一幕。
突然,有人在菱花肩头拍了一下,把菱花吓了一跳,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对方是菱花一个老顾客。
“好久不见了,花姐,我前几天还去找过你,你搬走怎么也不吱个声啊!”男人嬉皮笑脸地看着菱花,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后,他突然靠近菱花,猥琐地笑着试图去捏菱花的胸部。
菱花惊叫一声闪开了,然后厉声对那男人说到:“请你放尊重些!”
猥琐男听后愣了,他有些莫名其妙,然后他顺着菱花的眼光看见桑吉,“哟,你不会真为了这个小白脸改行了吧?”之前去旅馆找菱花时,他见过桑吉。
猥琐男上下打量着桑吉,然后压低声音对菱花说:“我敢说,这个小白脸子中看不中用,他的老三顶多这么长!”说着男人将两根手指夸张地捏在一起,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菱花听后气愤已极,狠狠地将手中的狼头披风摔在男人身上:“去死吧!”菱花骂到。
猥琐男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正想发作,身后的店老板跑上前,连忙从地下捡起披风,然后当和事老劝到:“大家都让一步,都让一步,和气生财嘛!”
菱花砸完那个猥琐男上前一步,拉着仍愣在原地的桑吉转身就走,猥琐男也不想将事闹大,便悻悻地骂到:“就是婊子一个,装他妈什么清纯啊,都不知道被我上过多少回了!”
猥亵男的声音很大,字字句句都清晰地传到菱花耳朵,有如芒刺般扎得她心中流血。
人群传来一阵议论,人们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桑吉和菱花,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一条路来,仿佛躲避着洪水猛兽。
桑吉已经恢复了正常,见菱花眼中含泪,一脸委屈的表情,便轻声安慰菱花:“这样的死人,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虽然桑吉语调平缓,但却让菱花感觉心头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