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凌生下午回到宿舍楼，从楼管大妈那拿到一封信，他一看信的署名，身躯猛地一震。
只见信上署名的地方写着两个字：洪羽。这是个杭凌生已经许久没听到的名字了，可是这个名字却从不会从他的心底抹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的深刻。
杭凌生的眼睛红了，他急忙回到宿舍，关上门，慢慢地打开信，浑然不觉自己的手指竟在颤抖。
“凌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死了吧，如果我没死，这封信也不寄到你的手中了。不管你所知道的我的死因是什么，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自己要死，但是不好意思，这个原因我不能告诉你，这会害了你的。
这段时间里，我总感觉自己被什么操纵着，我所说的话，我所做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非常的莫名其妙，好像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陌生的灵魂一般。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是的，是那件事彻底改变了我，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感觉到很可怕，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今天晚上，我发现从前的自己又回来了，我想了很久，却最终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结论，也让我知道，也许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写这封信，只是想找个人诉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原谅我给你带来这些困惑，可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原因，我希望这世上有人能明白，我所做的事并非我的意愿，也许这能让我心里好受一点。如果我的秘密也给你带来劫难，我死也不会瞑目了。
写到这里，我的心反而静了下来。回忆起我这一生的一幕幕，发觉人生真的就是一场梦，一切都是虚幻，都是已经注定好的了，不过我还是庆幸，这辈子能有你这个好兄弟。凌生，不要去查我的死因！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看完这封信，杭凌生早已泪流满面。
洪羽，他的高中同学，也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之一，高中时他们两个人无话不谈，亲如兄弟，上了大学后虽少了联络，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却一点也没有变淡，可是大约一年前，杭凌生却收到了洪羽的死讯，当时杭凌生就跟傻了一样，心痛得说不出话来，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如泥，最后还是赵小丰他们几个同学把他抬上的床，过了一个星期，悲痛才有所缓解。
而今天，那个已经走了一年的兄弟，给杭凌生寄来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的死另有原因。杭凌生握紧了拳头。
“凌生，怎么了？”这时张东祥和孙宇也回到了宿舍，看到杭凌生站在窗前，神情不对，张东祥开口问道。
杭凌生收拾好情绪，不着声色地把信装进口袋，勉强笑了笑道：“没事”，说着放下书包，爬上了床。
张东祥和孙宇相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知道杭凌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放下书包，没有说话，生怕打搅到杭凌生。他们知道，杭凌生是个开朗不拘小节的人，如果不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是不会这样的。
杭凌生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成一团，虽然洪羽说过要他不要追究他的死因，但是杭凌生又怎能不管？
当时他得知洪羽的死讯之后，也想过要调查死因，但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又能做什么？按照当时高中同学的说法，是那天晚上打雷，劈到校园里的假山上的亭子，亭子倒塌，将洪羽砸死的。可是现在，杭凌生知道，那只是表象，一个打雷下雨的晚上，洪羽跑到假山上干嘛？而且那个雷怎么会不偏不倚，刚好劈在亭子上？果然，洪羽的死另有内情。说不定，从这封信中，他可以找出洪羽的真正死因。
杭凌生心头燃着一团火，他不管是怎样的秘密让洪羽讳莫如深，不敢直言，也不管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把这一切都弄清楚，即使最后他没能力报仇，调查出洪羽的真正死因杭凌生才对得起这个兄弟。
这个结果也许洪羽没有想到，也许洪羽内心深处也希望能把他的秘密告诉给别人，但是不管怎样，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杭凌生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杭凌生回忆着洪羽信中的每句话，一点一点的分析，洪羽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说他像是被人在操纵一样，谁又会去操纵他？洪羽说他好像做了什么错事，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他最后想到了什么，让他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等等，他最后说时间的一切都是虚幻，都是被注定好的，一定是他经历的事才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难道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的人的存在？这简直超出了现实的范畴，就好像小说和电影一样。
杭凌生忽的心中一动，小说电影？不可能，太荒谬了。
杭凌生越想越心惊。如果真的有一只手在控制着一切，洪羽窥到了这背后的那只手，他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
杭凌生猛地坐了起来，心潮起伏不定，许久他才从回过神来，才发觉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宿舍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几许光亮。
宿舍里空无一人，原来张东祥和孙宇看杭凌生没有什么事，便放心的出去了，让杭凌生能静静地想好自己的事。
杭凌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现在什么都不了解，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自己什么都没有，怎么查出真相？那些想法都太不切实际，也许只是洪羽一时的感慨而已呢？
杭凌生的心有点乱，有些丧气，他摇摇头，决定出去走走。他关上门，出了宿舍楼，往校园里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但是人迹罕至，也只是人迹罕至，并非无人至，那些地方总有一对对的情侣在亲密，见到杭凌生，均怒目而视，杭凌生却无遐顾得上他们。
一个个的想法在杭凌生脑海晃来晃去，让他几乎忘了周围的一切。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的后山。说是学校的后山，其实离教学区宿舍区已经很远了，所以这里才是真正的人迹罕至。
小山上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什么，只是借着天空的微光，勉强还可以看得清路。
杭凌生静静地走上山，来到山上的小亭，静静地坐在小亭的栏杆上，掏出烟，点上。
慢慢地吐出一口烟，杭凌生跟着叹了一口气，眼前的烟慢慢散在黑暗中，初冬的寒气冻得杭凌生的手发冷，他却浑然不顾。
“凌生！”一个声音在杭凌生背后响起。
杭凌生听到这个声音，全身猛地一颤。这个声音他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听到了，可是现在它却真真切切地响在耳畔。
幻觉吗？杭凌生心中升起了一股渴望，尽管他知道这个渴望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杭凌生轻轻的回过头去，仿佛怕把梦惊醒一般。
一个人影伫立在十米开外。
“阿羽？是你吗？”杭凌生问道。
那个人影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也许在你的印象里，我是洪羽吧。”
“真的是你。。”杭凌生往前奔去。
“不要过来。”洪羽轻声说道。
杭凌生顿住身形：“怎么了？”说着脑海里一亮“阿羽，你。。现在是。。。。。。？不，没事，我不怕。。”
洪羽摇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最好的兄弟，杭凌生，我最好的兄弟，方辰。。”刚开始他的语气还很凄凉，后来却成了悲叹。
“阿羽，你怎么了？什么方辰？他是谁？”杭凌生疑惑道。
“是，你不记得了，我跟你说也没有用了。前世今生，一切都只是梦。”洪羽道。
方辰？前世今生？阿羽是说我的前世叫方辰？难道我和阿羽前世就认识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杭凌生心中疑惑重重，这一切把他以前的观念彻底打破了，他几疑自己是在梦中。
“永恒？这世间没有永恒，永恒如梦，而梦易变。命运，既如梦，定又何妨？”洪羽忽然喃喃自语，状若癫狂，到最后慢慢宁静下来。
“阿羽，你没事吧？”杭凌生担忧道。
“凌生，我没事。”洪羽的声音突然平和起来，反而把杭凌生弄得一愣，从刚才开始洪羽的声音里不知为何总有冷漠，现在终于有了以前的语气了。
“阿羽，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杭凌生问道。
“凌生，你要想好，你真的想要知道这一切吗？也许你知道了之后，你就不是你了。”洪羽道。
杭凌生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经历的事而发生改变，到最后谁又能坚守自我，保证自己是当初的自己？
“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这些，不管会变成什么样，我不会后悔。”杭凌生道。
“好吧，也许这是命中注定吧。”洪羽说道，“首先，我问你，你相信天谴吗？”
“天谴？”杭凌生想了一会儿，“这世界真的有神的存在？”
“神？那些都只是虚幻的，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所在的空间只是一个游戏空间，你会怎么想？”
游戏空间？怎么可能？那我们是什么？杭凌生不敢再想了。
洪羽深深呼出一口气：“是的，这是一个游戏空间，是被另一个空间虚拟出来的，我们只不过是一堆程序控制的数据代码，所有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都是已经设定好的。”
杭凌生傻了，他不想去相信洪羽所说的话，可是他知道洪羽不会骗他：“那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说的话，都是已经设定好了的？”
洪羽摇摇头，却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遭天谴了吧？”
“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个秘密？”
“嗯，空间程序很紧密，很少有破绽，但是有时候空间里也会出现空间变异体，也就是接触到空间法则的人，这些人会被空间程序抹杀，这就是天谴。”
“可是这个秘密并不难接触啊，也许有些人乱想就能想到呢。”
“我说的接触，并不只是知晓，而是有能力去领悟空间的法则，知晓很容易，领悟却很难，如果没有切身经历和体验，感悟就不会那么深。”
“那你现在是已经被空间抹杀的了？”
“没有彻底抹杀，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所以说你现在成了空间变异体，就已经不受空间程序控制了是吗？”
洪羽点了点头：“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索性我就再助你一臂之力吧。空间变异，变异之后已不是定数，一切唯有靠你自己了。”说完一挥手，一道白光射入杭凌生的脑海中。
杭凌生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层雾慢慢地被拨开，一个个的画面闪现出来。
忽然夜空中一道闪电劈下，狂暴的能量射向杭凌生的头顶，洪羽似乎早有准备，一伸手，仿佛把闪电抓在手中，紧接着一收，闪电便消于无形了。
杭凌生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静静地接受着脑海中记忆的苏醒，还有心灵上的感悟。属于那个叫方辰的人的记忆，那是他的前世，所有欢乐与痛苦，美好和遗憾，再一次回归。
等杭凌生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方辰？那个让人心碎的男人，自己的前世竟是那么的凄凉。
此刻，洪羽已经不见了，只留一道声音飘荡在风中：“我救下了萧玉的灵魂。”
“杨星，对不起！”杭凌生涩声道，“萧玉，原来是你！”
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尽的凄凉。
杭凌生带着书坐在校园里的长凳上。
初冬时节，校园里的树早已落光了树叶，只有那光秃秃的枯枝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身旁有人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会来。”杭凌生低着头看书，轻轻说道。
纪芯兰苦笑着，许久才说道：“我死的那瞬间，就记起了一切。”
杭凌生缓缓说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今生爱上的人会是你，真是造化弄人。”
纪芯兰诧异地看着他，许久才苦笑道：“已经五百多年了，前世为了报复你跟他在一起，他是那么爱我，可是我想的只有你，今生我没想到我真的爱上了他，可是他却已经不爱我了，而你却爱上了我。前世，我以为我对你的爱永远也不会改变…”纪芯兰苦笑着。
“人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人的情感更不会是，所有的一切最后都会消失在时间里。永恒是什么？坚定是什么？”杭凌生淡淡一笑，看向纪芯兰：“也许你前世已经爱上了他，也许他今生真正爱的人还是你…爱情，谁又能说清？”
“像你这样多好，不做爱情的奴隶。”
“是吗？”杭凌生收回目光，淡淡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去看看小丰，然后…然后，再说吧。”说完，纪芯兰了站起来，看着杭凌生，杭凌生低着头没有看她。
纪芯兰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杭凌生站起来，望着纪芯兰的背影，张开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然后合上书走了。
在拐角处，纪芯兰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身影便消失了。
纪芯兰站在病房外望着里面的赵小丰。
“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你，所以今生来还，可是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我们依旧痛苦，爱？…”纪芯兰的声音也飘忽了：“殷然界虽然是比人世间更高层次的空间，可是天命在哪都一样，无法违抗…”
里面的赵小丰穿着病号服，缩在角落里，整个人都蜷在一起。
纪芯兰穿过墙壁，来到赵小丰前面，赵小丰好像没有看到她，身体不时神经质地痉挛。
纪芯兰蹲下来，轻轻地摸他的头，眼睛就红了。
许久，她凄然一笑，起身而去。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纪芯兰回头，赵小丰正看着她：“芯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