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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转校生

八个月前。

五行学院开学已经一个月,学校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焦头烂额。他们相对于五族人民稍纵即逝的一生中,从来没接手过如此难管教的一届学生。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得沙哑,教授这一节地理学的李老师已经自己喝茶闲坐了20分钟,如果学生再不来,他就要因为茶水的作用前往卫生间了。等啊等,门口空荡荡的,半点学生的声响都没有,相比之下,操场上就热闹多了,追逐的追逐,打闹的打闹,不亦乐乎。可怜了他们所有课程的辅导员毛老师,26岁的青青年纪,追着学生队伍东跑来西跑去,网鱼一样老半天一条没抓住,深度近视的眼睛被汗水一层层煮过,一如教室中汗流直下的李老师。

教室中唯一静坐的少女一身青衫,这个时候突然抬起了本来一直埋在书本里的脑袋,向教室门口望去。随即,地面微微开始震动,10秒钟之后,86口子几乎在一瞬间从教室外头迁移进教室里头挨个坐好,教室在刚刚的震动声响后如今只静得残余一缕淡淡的尘埃。而后,果然不出青衫少女的意料,铁面冰冷的严主任由教室外面铿然迈进了步子。

如鹰隼一样的目光横扫了教室,大批大批汗水未干的学生一阵哆嗦。严主任是一位很有手段的老太太,虽说颈背因为五十出头的年纪而稍显佝偻,但是那一双眼睛,仿佛能一直看到七亿光年以外的场景。在五行学院,除了德高望重的校长,她算是镇校之宝中的第一人。

李老师早已站直了身子,立在一旁不说话。

严主任的眼光又扫了一眼教室,最后有意无意看在青衫少女身上。少女微微一笑,清秀脱俗。

“把你们的仪容好好整整,都像个什么样子。”

严主任一发话,众人立刻动作起来。想来刚刚逃命太过迅速,弄得是发型也乱了,衣装也褶了,更有甚者鞋子都不晓得掉哪里去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30秒,而后立即回复鸦雀无声的状态。

严主任又是一遍审视,似乎是终于觉得差不多能合她的心意了,于是放下气鼓鼓的腮帮,长叹一声,老生常谈道:

“你们这些孩子,17的17,18的18,20多的也有20多的了,怎么就跟后山的猴子似的,看到个果子就上树?罢了,我也不废话了,你们好自为之。你们,可不是来玩的。”

像演讲一样,严主任每次讲的话都是这一段。所有人默不作声,只有角落里的青衫少女嫣然一笑。

这个时候,严主任终于意识到了李老师的存在,慢慢转过身去面对着他,道:

“李老师,上课多久了?”

“40分钟了,主任。”

李老师倒并不紧张,想来已经习惯严主任的作风了。

“好吧,我办完正事,就不耽误你们上课了。”说着,她向门外转去身子,“你进来吧!”

众人的眼光“刷”地齐转向门口,少顷,由外走进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少年微低着头,众人在他剑一样的眉锋下看到一股冷傲的神色。

“我们的班级标准上是88个学生,这一位就是你们最后一位同学了。”严主任说着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少年,向着他说,“他是从火族的学校转过来的,告诉同学们,你叫什么名字吧。”

“离。”

少年抬起眼神,直视正中最后一排上坐着的黑衣少年。两人对视间,隐隐的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

“你是火族的首领?”

第一排中间端坐的薇笑着向讲台上的离大声问,她来自金族,在化学和发明上有着超乎常人的造诣。她的高智商在这里和金族都是出了名的,地位上完全可以跟举止洒脱人气鼎盛的水族首领坎并肩。

离淡淡看了薇一眼,摇了摇头。

教室中立刻议论声四起,大家都将注意力投向了最后一排的黑衣少年身上,他就是水族年轻的首领,坎。众所周知,五族之中,只有首领才有资格称作他们族先最先代表的那个名字。

众人望着坎,好像希望他能给个说法。坎望了望从第一排辛辛苦苦转过来的薇的脸,向着众人咧嘴一笑。

严主任的眉头重新皱起,看了看面不改色的离,又向着众人哼了一声,教室里立即安静下来。

“好了,就是这个事,以后你们在一起学习,多加用功吧。可别忘了,下个月是有考试的,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了不及格是什么下场。”严主任说完,又向离说,“那是最后一个座位,不喜欢可以上书校长室我们考虑。”

离看向那个座位所在的方向,那是靠在南方的最后的角落。教室很大,桌椅排成八列十一横,像离这样高的还好,若是个子小一点的,坐在那个座位明显就是被各路人神忽略的命。

离的脸上神色不动,默默走下讲台,坐上了那个座位。薇以及前排的诸多男女生,再一次转过脸去,辛苦地朝那边望了一眼。

“好了,李老师,上课吧。”

严主任终于下了这一句总结,李老师及众人仿佛下了绞刑架。然而就在右脚即将迈出教室的那一刻,她霍然回头,向着所有的学生阴冷一笑,众人汗毛大竖。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们学校新出台的迟到早退处理办法了。以后,谁要是再怠课,我们是这样处理的。首先,关进后山清理猴子们的粪便,然后把粪便抬到农庄去种白菜,然后帮助农庄拔萝卜,最后,要把所有霉烂的藏着甲壳虫的草莓吃到肚子里去。好了,上课。”

教室中,一阵阴风吹过,汗水干了的诸位一阵哆嗦。

“哦,还有,这一次不算。”

严主任的脚步一声一声,终于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的听觉范围内。所有人在一瞬间趴倒在桌子上大声喘息。这个时候,台上的李老师交叉着自己手臂来回晃悠,兴高采烈地向大家宣布:

“太好啦,我们的课又不用上啦!大家可以直接进入下一堂化学课啦!”

看着李老师苦笑的表情,角落里的青衫少女一如既往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与此同时,被派往操场有请学生们回来上课的辅导员终于跌跌爬爬抓上了教室的门扶手。一看到毛辅导员,大伙哄堂大笑。青衫少女同样同情地望着他,默默摇头。突然,她向着南边与她相对的拐角处小心探头望去,却见到坎笑嘻嘻的一张脸正冲着她欢快摆手。她的笑意更深些,摇摇头回转了眼神。

下课铃响的时候,李老师跟他们说,如果下个月他们不抓紧,别的科目不好说,这地理就得全场挂红灯。到时候全班执行处罚条例不说,他这个老师也要连坐,着实急得他半谢顶的头上奔着光头的结局飞驰过去。

其实关于地理课和地理老师,学生们都是无辜者。他们虽然觉得这一门课意思不大,但是谁也不能轻易跟学校的处罚条例过不去。五行学院的教学怎样暂且不说,那折磨人的办法足以震慑到火星上去。地理课排在每一周的周一,是每周第一天的第一次课,不巧的是,学校每在这个时候总会撺掇出什么文件精神指派严主任过来下达,一下就是至少半节课。于是乎,虽说已经一个月了,别的课是上得是热火朝天、蒸蒸日上,唯独地理,花叶凋零,惨不可言,使得正当壮年的李老师越来越发垂暮的光景。

五行学院是一所特殊的学校,就读其中的学生都是这片土地上特殊的孩子。其中,最主要的是金、木、水、火、土五族中的晚生后代。五族是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五个种族,他们生存在自己的空间国度,互不相扰,世世代代也不与普通的人类来往。五行学院,是五族人与普通人得以接触的唯一场所。

五行学院中的学生大多是五族人,但还有一部分也是从普通人类中挑选的。他们都是在少年时期就对五行学说存有禀赋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学院中大多数的教师。五行学院培养各式各样的五行人才,教育五族人种的领导阶级以及,五族的接班人,即,首领。

坎,是水族新一代的首领,刚过17岁。虽然他天生异能,各方面的潜质大大超越水族其他民众,但是作为一族之主,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尤其,他必须在这里收拾收拾他那玩世不恭的性子。

这里的主课16门,除了最主要的五行课,其他的分别是动物学、植物学、光学、星象学、地理学、化学、物理学、灵异学、格斗学、文学、法典学、文字学、术法课、农学课以及建筑课。16门主课外,还有选修的艺术课,包括音乐、美术、书法、雕塑。除了选修课不参加考试,农学建筑暂且不开课外,其余的两个月一考,必须硬性过关。

五行学院按星期制,一星期七天,休息两天,然后在五天内安排完上述的课程。基本上每一个决定了认真上进的学生都要接受深度和广度的双重镇压,这诸般种种,对于已经入学一个月的他们来讲多少已经适应了。

“哇唔——终于可以吃饭了,我的肚子哟!”土族的预接班人大力一屁股坐下在饭桌前,长桌一沿的其他凳子立即因为他庞大身躯造就出来的冲击力离地而起。

长桌的另一面,薇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鱼丸因为大力的那股力量脱离她的筷子蹦出去老远老远,面色本来平静的她忽然手起刀落,面前大盘的剁椒鱼头平分成一半,连带金属的盘子和浮满红辣椒的汤汁。鱼汤立刻势不可挡地四处飞溅,苦了方圆几里的同学们的衣服。

“哇!我的新校服!!”

立刻,呼啸声席卷食堂。

“薇,你干什么呀。”

坐在薇身侧的青衫少女整了整自己的校服,向对面僵坐的大力和坎递去她的湿纸巾。坎刚刚走过来坐下在大力身边,薇就迅雷不及掩耳地下了那一刀,现在,他们两个一脸的红辣椒。

“哈哈哈——”

薇狂笑起来,声音洪亮得震慑天地。要说他们这一桌人,简直是食堂里的一霸,组合怪异不说,他们四个一个是水族的首领,一个是发明界的奇葩,一个是土族的预接班人,最后一个,将来坐镇木族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这四人所到之处,风卷残云,群魔让路。坎的性格不羁,花样百出,尤其一套整人的功夫百试不爽,听说是祖上秘方。大力就不用说了,大身躯大嗓门,任谁也退避三舍。至于薇和那个青衫少女阿七,她们两个一个擅武强悍,一个善文多才,而且都生着不折不扣的美人脸,如此,当然是万众折服的了。

神不知鬼不觉间,坎抹完脸上的红辣椒,闪电之速地携了一根鱼刺抛到薇仍然狂笑张大着的嗓子里。于是乎,狂笑声立即消弭。

鱼刺的功效持续了十分钟,红脸粗脖的薇立刻就要追着坎打杀过去,还好被阿七一把拉住,软语安慰。至于对面的那两人,大力已经不顾时局专心对付他饿肚子的问题了,反正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只是那一盘剁椒鱼头,其他的像什么“清蒸鱼头”“红烧狮子头”的大有菜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五脏庙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坎,他一副事不关己莫不关心的神情,兀自坐在凳子上悠闲地抖动双腿,一边往嘴里撂花生米,一边望着情绪激动的薇使劲儿乐。

“我说你有完没有啊,说句道歉的话不行吗?”

阿七向坎嗔怒一句,一边还在安慰火气丝毫不减的薇。

“我看她呀,就是得找个属火的人来给她化了才能消停!”

坎撂花生米的动作戛然而止,看到他突然不动的神情,阿七和薇向身后看去。

离的衣服像火一样,红得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的眼睛直视在坎身上,阿七好像看到,他的瞳中隐隐闪着红芒。

没有言语,离静静的又走开了。随着他的离去,场中刚才一度凝重的气氛又恢复如初。而大力,一直在吃饭,刚刚的情形他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兴趣。

“这个转校生好奇怪呀,阿七,你认得他吗?”薇看着阿七,问。

“薇呀,不是你不认得的人我都认得的。我觉得吧,他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阿七的手臂笔直地指向坎,坎正在继续专心嚼花生米。

“啊?说什么呢?关我什么事啊?”

坎微微侧脸,薇瞄准桌子一巴掌拍下去,还未凝固鱼汤溅了阿七一袖子,坎一脸上。

“喂!你有完没完了?”

坎一拍桌子站起身,薇手臂一揽扬刀在身前,挑衅道:

“怎么的了?”

看到薇如此阵势,坎的身子向后微微一倾。阿七见状也站了起来,拉了拉薇的衣角。

“怎么样?服不服啊?”薇依旧挑衅道。

“嘿嘿,听说,这就是你X系的主打大刀?”坎陪笑着问道。

“那当然了,刚刚的力道你不是没见过。”薇立刻一副眼高于顶的神情,大有唯我独尊之态。

“嘿嘿嘿。”

坎的两指在薇的刀前迅速一闪,只留下一声淡淡的滑笑,人就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薇的刀嘎然断裂。

“啊——”

呼喊声震动天花板,在场的人吃好的没吃好的纷纷逃离现场而去,只有大力,从头到尾认真吃着他的饭,不为任何事情分他的一点精神。

校长室内,年过七旬的陶校长正在窗边修理着他最心爱的一小盆松枝。敲门声响,他温和地答了一声“请进”。

相对于严主任稀疏的灰白头发,陶校长生着大把的头发,大把的胡须和大把的眉毛,一看就是极其睿智并且长寿的人。看到主任因紧张而紧绷的脸,校长淡淡一笑,道:

“女人这么大年纪再忧愁的话,皱纹就不可能再放过你了。坐吧,我给你泡杯茶。”说着,他迈向茶壶、茶杯和茶叶的方向。

“不用了,我就是来跟你谈谈,学校里多的是事情,哪里有时间喝茶。你,真的打算,让孩子们住进五行公寓?”

校长一边泡茶一边向她望一眼,“嗯”了一声。

主任好像泄气的皮球,脸上的褶皱立刻深了几分。

“为什么要这样急呢?一千年还没有完全过去,他们还有时间,我们也还有时间,我再跟阿七谈一谈,也许她可以……”

“那个孩子太善良了。”校长放下茶杯,表情严肃了一些,“主任,我们都了解她,她用不了雷的力量。”

“孩子还小,她只有17岁,我们可以锻造她……”

主任说到这里突然停了,眼神有些闪烁。校长又笑了,说:

“你看看,你忍心吗。”

“可是,这是唯一兵不血刃的办法。”主任的声音有些低。

校长沉吟片刻,依旧笑着说:

“好啦,我是校长,我的命令主任必须服从。不然,要扣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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