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新生入学的季节了,眼见着各个充满朝气洋溢着新奇的面孔,夏锦初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刚入学那会只怕是比现在的新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多情况下夏锦初对新接触的人和事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距离感,从书里看惯了太多的人情世故和勾心斗角,夏锦初骨子里的小女子情怀自发的在夏锦初心里形成一层无形屏障,认识的每个人只有打破或消融这屏障才能走进夏锦初的心里得到夏锦初的认可,对周围的环境也是一样。所以夏锦初入校门后很久才从心里上慢慢容纳扬镇中学。以夏锦初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县城里的重点中学就读,但是因为家里房子装修去姨妈家疯玩了一个暑假的缘故,县城中学的报名时间早已结束了,夏锦初只好听天由命的来到了本镇上的这所中学。好在扬镇中学名气也是远近闻名,培育出不少人才来,就是管理过于严格条件也清苦些,夏锦初对条件倒没什么怨言,只是整天除了紧张的学习外,几乎没什么闲暇时间,更谈不上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了,没想到这时夏锦初便觉得整个人似乎被硕大的茧子包裹起来挣扎不得动弹不得,只能抻着脖子瞪着眼睛在那进气出气。
夏锦初不喜欢扬镇中学这古板的生活,现实里却也无力解除和挣脱,只能自己无聊的时候幻想下罢了。如果学校的某座教学楼塌了就不用上课了,夏锦初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事件能让波澜不惊的生活里起点涟漪只好拿教学楼开刀了,但随即转念一想又不行,扬镇中学的历史已很悠久了,每座教学楼都承载着莘莘学子寒窗苦读的印记和眷恋况且那么大的教学楼塌了就凭小镇的经济实力得猴年马月才能建一座新的教学楼,哪能随便说倒便倒呢?既然如此那就让夏锦初所在的平房倒一间吧,而且要在没人的时候倒,万一砸到了人可就不好了,可夏锦初再怎么看也觉得这一溜瓦房铜筋铁骨似的结实,只怕她的臆想也只能是臆想了。
很快,夏锦初期待的大事件便来了,但是这件事却出乎了夏锦初和所有人的意料——非典来了!面对全校上下的严阵以待,眼见班里的同学个个提心吊胆的,老金头宽慰大家伙儿说:“就咱们镇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非典也懒得来。”于是夏锦初和她那帮懵懂的同学们便放宽心了,那次月考全班成绩在他们年纪遥遥领先,老金头自然为他的英明的审时度势而沾沾自喜,逢人便夸。然而好景不长,伴随着蔓延非典那可怕的后果引起了全国性质的恐慌,繁华的北京城瞬间成了众矢之的人人不敢踏足的禁区。偏偏不巧的是夏锦初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万博程因为打篮球导致腰椎扭伤,县城的医生们建议万博程去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治疗,心急如焚的万博程父母自然是不敢有一丝怠慢,快马加鞭地来到北京,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什么闪失。幸好经过北京名医的诊断和治疗,万博程的病只需疗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万博程病愈原本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却因时间和地点的缘故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一时间,省城和夏锦初县城的高层领导、资深医师齐聚扬镇中学,连警车都出动了,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看到万博程如同被重犯一样拉上警车,夏锦初便后悔了,她本不该无聊的时候胡思乱想诅咒学校的,她心底还是很依恋这所严父般的学校的,她只是厌倦了死水般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向往斑斓多彩,并不想真的伤害她的学校和同学。不过后来一想,夏锦初心里就释然了,她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哪有这通天的本事能驾驭非典,况且她连非典具体是什么都没梳理明白。
时间紧迫,因为万博程可能是疑似病患,那么万博程接触的本班同学和老师都有嫌疑,于是夏锦初的班级里同学和老金头都被隔离了。学校规定隔离教室两边的教室的学生迅速撤离,被隔离的学生停课一天,由班主任老金头一人负责。其他学生下课的时候被隔离学生严谨外出,只有其他学生上课后才能经班主任同意后外出上指定的专门厕所,夏锦初的班级,处在中央,两边教室的学生为了避嫌也搬离到新盖的实验楼里上课。高中的书本资料格外的多,素日里兄弟班级们的兄弟姐妹们各个神采飞扬兴高采烈的收拾家当往崭新的实验楼里搬迁,大抵是到气派的新教室上课高兴的缘故吧,或许是对这件震动整个小镇的非典事件的新奇吧,总之同学们如同过年一样喜庆,双手搬着厚厚一摞书本,底下还有杯子碗筷什么的叮当作响(因为扬镇中学没有供学生就餐的餐厅,学生们通常都在教室或寝室就餐),步子虽沉重迈得却十分有力。
“锦初,这算不算是人走茶凉呀?”岳茹逡从背后轻轻戳了戳夏锦初,夏锦初回过头拍了下岳茹逡的手:“瞎说什么呀?别多想了!”岳茹逡反倒紧紧握住了夏锦初的手,紧张的说道:“锦初,我不想死,老师说的非典那么厉害那么恐怖,我还没见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怎能就这样死掉?”夏锦初虽然也有岳茹逡相似的心理,也只能强作笑脸安慰道:“没事的,老金头不是说了嘛咱们镇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非典是不会来的,再说万博程只是去省城例行检查一下,不会有事的!”这话倒是稍微放缓了岳茹逡的紧张情绪,夏锦初的心里好受了点。有时候有些话说出口既是抚慰别人也是慰藉自我的一种方式。
平时课间十分钟上厕所要排半天队,刚轮到自己上课铃声便响了更是常有的事,现下好了,夏锦初天长日久排队习惯一下有点不适应了。夏锦初和心惊胆战的岳茹逡被厕所(老式的蹲坑厕所)里厚厚的一层石灰逗乐了,“你平素都嫌弃学校的厕所落后不卫生,现在可是放心了?”夏锦初打趣岳茹逡道,心中也暗暗佩服扬镇中学作风果然凌厉。更凌厉的还在后头呢,每隔五分钟便有一个穿着雨衣雨靴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师傅背着喷雾器到夏锦初教室消毒,边边角角都不放过。眼见教室里的同学各个交头接耳,消毒的师傅又如同鬼魅般飘来飘去,老金头的急脾气按耐不住了,“我说师傅,用得着喷这么多遍吗?我们班的同学只是去了趟北京又不一定是非典病例,学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干什么啊?”那正埋头喷洒消毒水的师傅暂停了手中的动作,迟疑了下才说道:“是不是非典我不管,校长亲自交代我要每五分钟喷一次消毒水!”“喷喷喷,使劲喷,要喷就多喷点,来来来,讲台上也喷点!”面对师傅的淡定,老金头对这件飞来的横祸自然心里憋屈却也实在没辙,说完这句话就满脸愁云的站在教室门口不知在想什么。那消毒的师傅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言听计从,他不紧不慢的走上讲台,左手按压喷雾器的压把,右手舞动喷雾杆将讲台喷了个酣畅淋漓。末了,消毒师傅可能担心消毒消得不彻底,将喷头对准讲桌来来回回喷了三遍,老金头的课本被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结结实实的被喷五遍。教室里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这个消毒师傅做事真是太实在太敬业了,甚至都有点可爱了!老金头不明就里的看了下教室,疑窦丛生地走了进来,当他看见他的心爱的课本湿嗒嗒的瘫在讲桌上时,要知道老金头可是对书视如瑰宝的人,正要发怒,那消毒师傅却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