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多久,洛相便在朝堂之中当众宣布,要卸除一切权利,辞官归乡。轩帝虽然心中震惊,可不免还是有些窃喜,依礼而言,他自是应该再三挽留的,谁曾想,洛相竟然下定了心思一般。辞官后的第五日,举家归返封平,轩帝为了答谢洛相这些年的功劳,晋封洛相为长宁候,虽然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爵,可对于封平这样的地方,且还是帝君亲封,却也是足够。
归乡那日,轩帝特地携文武百官前来相送,雅夫人自然也在其中。原本,洛相离去与她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可转念一想,她入宫毕竟是因为洛相,如今洛相走了,她自是应该感谢一番,便特意做了茶点命人赠与洛相。
洛相离开那日,帝都中起了大风,轩帝站在风中凝望着洛相离去的车驾,似是不敢相信洛相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了帝都,可是愈发消失的车驾告诉他,洛相真的就是离去了,仅仅是因为雅夫人的那番话,念及此处,轩帝的心中不免涌动起了不安。
在轩帝凝望洛相的同时,洛相也在凝望这个帝都,这个消耗了他半生心血的地方,坐在一旁的洛昊,担忧的瞧着目露凶相的洛鸿,试探着问道“父亲,我们当真就这么走了吗?”
“走……自然是要走的。只是,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父亲,你……”
洛鸿自然是知道洛昊想要说什么,他不动声色的自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函递给洛昊,洛昊打开信函,只见那信中写道‘轩帝除异之心已现,此时帝都已成是非之地,何不以退为进,暂离帝都,待到时机成熟之际,再一举夺下’
“这是梨美人在你妹妹回府那日命人送来的。”
“梨美人,她……她不是和辰王与父亲是对立的吗?如何会帮父亲?”洛昊一脸诧异,似是不敢相信这封助他们的信函竟是与他们为敌的颜彩荷送来的。
“他们不过是轩帝用来掣肘为父的,若是为父败了,他们自然也免不了鸟尽弓藏的下场。”言至此处,洛鸿心中不免涌起了一阵失落“早前,为父便有联合他们的心思,奈何辰王此人,生性顽固,又不懂得变通,便也只能作罢。谁曾想梨美人竟也有了这个心思,命人前来送信之时还有一句话传与为父,既然同为棋子,何必鹬蚌相争,不如一起联手。”
“那,父亲的意思,是愿意与他们联手的吗?”
“这个女人选择在这个时候联合为父,便知道为父此刻的处境已经是穷途末路,退无可退,相较于辰王,这个女人似乎更识时务。”
说起这些,洛昊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梨美人方才命人送来了一盒茶点,说是让父亲带在路上享用。”说着洛昊转身将小案上的个木盒拿了过来,盒盖一打开,里面积攒的香气立刻溢满了车驾内,再看茶点,一个个玲珑剔透,让人看了不禁食欲大开。只是那些茶点做的却都是一个模样,唯独其中有一个是不同的。
洛昊心生诧异,便数了数。那些一样的茶点正好有九个。
见此,他不免有些抱怨道“这梨美人倒也真是怪异,一样的茶点做了如此之多,难不成是太好吃?”
说着顺手从那些一样的茶点中拿起了一个,可还未来的急放入口中,便被洛鸿一把拦住,从他手中接过茶点重新放回盒内。只见他双眸凝重的盯着这些茶点,仿佛这些茶点里藏了什么大秘密一般,片刻后,只听他言道“这个女人送这些茶点的缘故,想来是想要告诉为父,这云夏朝的天下,她要与为父九一分成。”
“九一分成?”洛昊一脸疑惑的瞧着洛鸿,道“那何人是九,何人是一?”
听见洛昊这么问,洛鸿不免抬起头白了他一眼,道“为父门下之人众多,这九分的天下怎么可能落到她的手上。”冷哼一声,又道“辰王无意争权夺利,她一个女子难以坐上帝君这个位子,这云夏朝的天下终归要是我洛家的……”
见洛鸿似有些不耐烦,洛昊含在口中的话便只得生生忍了回去,反正对于父亲而言,他终究只是个有勇无谋之人,懂得多与少,他自是不在乎的,他何不少花些心思,省的惹父亲心烦,这般想着,洛昊往旁边一躺,也不顾洛鸿如何,径自开始了闭目养神。
一旁,正盯着茶点沉思的洛鸿,察觉到洛昊似有开始了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转头瞧了眼,旋即,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起先前婧儿的话,不免心中涌起了一阵担忧。
……
洛相离去没几日,清婉便着了风寒,轩帝感念她对此次洛相离去,所做出的功德,又想着她在宫内已没什么亲人,便准予辰王入宫探望。
入宫那日,凌月兰与慕容诗语也随身在侧。看这一幅‘其乐融融’的模样,清婉也自是知道凌月兰这么做的意思,再加上那日,她本就没什么精神,便也不曾与慕容辰多说什么客套的话。
只是,没过几日,辰王也主动像轩帝辞去要职,自请前往西围。对于辰王此举,朝中诸臣自是不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不过纵使如此,轩帝也不曾多问些什么,只是允了他的奏请,念及辰王的功劳,轩帝还特将西围的那块封地也一并赐给了他。
临行那日,清婉奉命到宫门口送行。隔着冲冲的人群,她一眼便瞧见身披着一件厚厚的紫色斗篷的慕容辰,他的身侧还站着怀抱诗语的月兰,同一时间,慕容辰也仿佛看到了她。对着面前的送行之人交代了几句,便径直走到清婉的面前。
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色,他心中的心疼油然而生,道“你来了。”
清婉点了点头,侧目瞧了眼远处的凌月兰,只见凌月兰正好也斜睨这边。看她依旧是这幅虎视眈眈的模样,清婉倒也懒得搭理她,转头看到慕容辰道“君上今日政事繁多,特命嫔妾代为前来给王爷送行。”
慕容辰瞧着她,不语,似是猜到了什么,良久,又道“洛相已经放权了,你可还有何打算?”
“事情已了,我对轩帝也没有了价值,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放我离去的。”
慕容辰似是有些不大放心,继续问道“可有何去处?”
“离家许久,清婉想回去看看。”强忍着心中的盘算,她随意扯了以一个借口。
“若无可去的地方,你可去西围寻我,我……”
未待慕容辰说完,清婉便打断道“多谢王爷好意,只是当日入宫匆忙,遗留之事未曾安置妥当,怕是不能去王府做客了。”
心知她是因为避嫌的关系,不愿与自己多做纠缠,慕容辰显得有些失落,犹豫片刻,他还是将藏在心中的话问出了口“我们还会再见吗?”
听此言,清婉暗自沉思了片刻,刚要回答,却听见不远处凌月兰的声音响起“王爷……”侧目望去,只见凌月兰抱着诗语走过来,见此,她便将话又生生忍了回去。
慕容辰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她是因为凌月兰的缘故,转头冲着凌月兰言道“外面风大,你且先上车吧。”
凌月兰似是不大放心,瞧了瞧慕容辰,又瞧了眼清婉,正要不甘心的准备转身,却听清婉开口言道“王妃且慢。”凌月兰停下脚步,一脸疑惑的转头看着她。
“先前出事之前,睿寒曾将你母亲安置在了苏钰的聚水庵,王妃此行若是路过那里,便可到聚水庵将你母亲接出来。”
凌月兰心中顿时一惊,喃喃自语道“聚水庵……苏钰……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落寒山庄出事后,她也曾暗中命人寻找过母亲的下落,只可惜寻了许久,却也是生死不明,今日听到清婉说起此事,她心中连带着担忧的怨恨当即也涌了出来。
“是王妃不曾问过我才对。”
“你……”凌月兰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正想再说些什么,只觉得一旁慕容辰的脸色有些发冷,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那里。
看到凌月兰这副模样,又想起当日百子图的事,慕容辰一脸愧疚的道“当日百子图之事,是月兰自作主张,我……抱歉。”
“此事既已过去,便不必再提了。”
见她不愿多说,慕容辰也不再说什么,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清婉沉思了片刻,道“此次能安稳离开帝都,实属不易,到了西围之后,切记,无论发生什么都莫要再回来了。”
慕容辰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抬头瞧了眼天色,清婉道“时辰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上路吧。”
慕容辰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她如此,无奈之下,只得转身上了马。
坐于马背上的慕容辰凝望着她,恍惚中竟连眼眶也开始微微泛红。见他如此,她的心中也不免涌起了一阵感伤之意,在她的印象中,那应该是此生第一次见到慕容辰泫然欲泣。两人凝视了许久,最终还是她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王爷,保重。”
慕容辰抿了抿双唇,似是还有何话要说,可最终他也只能言道“保重,后会有期……”
听他此言,清婉嘴角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意,答“我们,还是后会无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