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云夏国主慕容晋在诸侯纷争的乱世之中,统一天下,建立了云夏朝,因云夏人善战,故而,立朝之后云夏朝众人多以习武来报效朝廷,久之,云夏朝便成了史上唯一重武轻文的王朝。
习武之人越多,便形成了江湖与朝廷同齐的局面,一些门派也趁此机会创立,残雪宫便是那时出现在江湖上的。只是这些习武之人中当中不免有些不还好意之徒,那时的江湖到处纷争不断。为了缓和这个局面,朝廷特意钦命了武林盟主。初时还有些作用,可后来便再也束缚不了那些宵小之徒。
云夏朝几位帝君费尽心思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可最终被一些朝中旧臣联合施压而作废。
天合十四年,云夏朝新任帝君慕容轩亲自授意,要在江湖中建立四大势力,这四大势力其实也就是朝廷用来压制江湖的一个手段而已,可纵使如此,仍有不少门派费尽心机要入四大势力。
那次比试,历经了近十日,最后,亦正亦邪的残雪宫,以神秘为主的玄影阁还有正派人士称赞的尹家堡,以及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夺命杀手盟一同进入四大势力。
听师傅说早些年之时,残雪宫不过是江湖的上一个小门派,后来师傅有一次受了伤意外的被残雪宫的宫主所救,之后师傅便一直留在了这个地方,师傅生性淡泊,又不喜这些江湖俗事,于是宫主便将清幽谷留给了师傅作为隐世之地,只是这么多年来却从不曾师傅提起过有关当年的一切。
师傅说在清幽谷外初遇她们那日,她们三个落魄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多年的自己,或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宫主死后将位子传给了师傅,师傅原是不想插手这些事,只可惜碍于故人之托也只能应下,这些年师傅从未出过谷,即便是有了什么事情也是交代给她们几个去打理,这么多年来,不管她们干了什么,师傅也从来不曾过问,偶有麻烦之时,师傅便会命人暗中帮她们解决。
……
师傅的几个弟子中数她的性子最是清冷,就连师傅下葬的那****也没落下一滴眼泪,初时她本以为是自己早已预料到的原因,毕竟师傅无疾而终也算是件好事了,可侧目瞧了眼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几个姐妹,她倒真的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无情了。
安顿过师傅的后事便是残雪宫的琐事了,听师姐说前几日宫中传来线报说运往苏钰货物被人截下了,残雪宫安排在各地的据点除了一些艺彷之外,还有茶坊和丝绸的店铺,虽然只是做些表面的生意,可终究还是需要管理这些账目,而冷玉山庄便是残雪宫门下的负责来往账目的地方,这些年冷玉山庄与残雪宫又交涉甚少,故而有关于冷玉山庄的事物便交由水若青打理。
褪下身上的孝衣,重新换上那身雪白色的衣衫,如墨的青丝被她用一根发带置于脑后,不施粉黛的脸颊上除了有些微微的苍白之外,配上她清冷的气质当真是是恰到好处。推开房门,一旁站着的一位黑衣少女映入她的眼眸,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那少女缓缓转过身微垂下颚沉声唤道“二护法。”
看着眼前来人,莫清婉不由得愣住了,等她清醒之后方才喃喃的言道“月蓉。”
凌月蓉抬起头,莞尔一笑道“二护法,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确实许久不见,自从当年在临渊一别之后,已经过了三年,三年不见她倒是愈发的沉稳了。犹记当年心凝刚刚救下她的时候她宛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躲在心凝的身后一直不肯出来,而如今看目光坚定,神采奕奕简直判如两人。
清婉震惊之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无奈的回答了句“是好久不见。”
“三位护法都已经过去了,属下过来看看二护法准备的如何了。”
清婉顺着她的方向看了眼不远处庭院的方向,知道她说的是今日的议事道“走吧。”
师傅离世的时候并没有交代由谁接任宫主之位,只说若谁能在两个月后的品剑大会上夺得冰璃剑便是残雪宫主。所以在此之前残雪宫的各项事务还是得需她们四个一同打理。
……
庭院的正中间是一片荷花池,荷花池上有一座凉亭,凉亭的四周以纱幔遮挡,说来倒也有趣,别家的议事都是安排在厅堂之中,偏偏她们的议事非得安排在这四面空旷的荷花池上,心凝还说这是为了防止旁人偷听,她虽心知她们是在打她的这块‘风水宝地’的主意,却也不说什么。
挑开纱幔,亭中碧昕和心凝整百无聊赖的池旁争论着哪朵荷花最好,一旁的若青师姐整静静的端着茶盏品茶,看见她走进来便端起桌上的茶壶往她的杯中添了杯茶。
“这是刚从西围运回的御螺香,尝尝如何。“
端着茶盏,清婉轻轻用茶盖拨弄着杯中的茶叶,腾腾的热气中夹着缕缕清香,她慢慢地品了一口,醇厚芳香中带着一丝微苦,入喉之时又是淡淡的甘醇。
“今年御螺香似乎比往年更纯正了。”
“听说前阵子西围连下了几场雨,今年的收成要比往年好,这茶叶中自然便没有掺杂别的。“
正要再饮,她却似乎想起了什么“这茶可是同苏钰被劫那些出自同一批?”
水若青点了点头,道“今年西围的茶质不错,那些商贾要的自然要多些,再则,过些日子众多江湖中人要前往苏钰参加品剑大会,所以运往苏钰的货物是这三批货物中最多的,如今运往苏钰的货物丢失,我便也只能先将运来临渊和硒陵的这批货给抵了。“
“那些货物中除了茶叶还有什么?”
“还有百余坛上好的红梅雪和一些大户人家定好的丝绸。”
“苏钰那边可有先将货物尽快补齐?”
“硒陵的库房和山庄内的地窖中都还有些存货,我已经让他们先运过去应急了。”说到这里水若青不由得叹了口气,又道“押运的货物走的都是大道,而且还有镖局的人沿途护送,按理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瞧着水若青一脸忧愁的模样,清婉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一旁同碧昕玩闹的心凝问道“蓝絮那边可查出什么没有?”
听见清婉问话,白心凝正了正神色答道“蓝絮那边已经去查,只是这次下手的人似乎有备而来,一个活口也都不曾留下。”
“那些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尸体被一把火烧了,一共十三具,已经分不清是何人,所以到现在还分不清是我们的人还是别人。”白心凝说着顺手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些荔枝,划开外衣抛入口中。
“处理的这么干净,看样子不像是一般的毛贼,这种手法倒是有些像杀手。”
一旁深色忧愁的水若青听见清婉的猜测道“冷玉山庄和残雪宫虽然没有直接的接触,可还是一些门派知道残雪宫和冷玉山庄的关系,所以一般的杀手自然是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和残雪宫做对的。”
“那么,能有这样的实力和目的的门派应该只有夺命杀手盟和玄影阁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的白心凝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随手将手中荔枝丢给一旁的碧昕,来到桌前言道“不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夺命杀手盟早已对我们虎视眈眈,但那个神秘的玄影阁就足让我们忌惮的了。”
水若青满面愁容的揉了揉双鬓的太阳“但愿此事跟玄影阁无关,否则,师傅刚刚过世,我们便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怎么对的起师傅。”
身后只顾吃着荔枝的碧昕眼前忽然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荔枝随手又换给心凝言道“先前,蓝絮送来的线报上倒是提到过玄影阁,他们曾在落寒山庄这个地方出现过多次,说不定会跟落寒山庄有关系。”
提起落寒山庄,正剥着荔枝壳的心凝一下子怔住了,瞧了眼纱幔外的凌月蓉,清了清嗓子道“怎么又扯到落寒山庄上面了,我们与玄影阁向来素无瓜葛,此事应该不会是他们,我倒觉得是夺命杀手盟。”
清婉知道,心凝这么说有意是在为落寒山庄开脱,顺势看向亭外站着的凌月蓉,只见她拼命的咬着蓓蕾般的红唇,似乎是想要掩饰内心的惊慌。
未待清婉张口,水若青便先一步言道“是不是玄影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既然落寒山庄有了玄影阁的线索,我们倒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是该寻个人探探落寒山庄的底了。”
“要说这个,怕是没有人比月蓉更合适了。”
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碧昕这么一说,莫清婉心中不由得一颤,眼角的余光瞧见,凌月蓉已经挑开纱幔走了进来,急忙抢先一步道“落寒山庄少庄主凌睿寒尚未加冠便已接手落寒山庄,这么多年来能游走于各门派之间,将落寒山庄打理的有条不紊,想必也非泛泛之辈,月蓉前去固然合适,可难免凌睿寒不知道月蓉已经入了残雪宫,若他当真知道,唯恐不会将计就计致我们于危难。“
水若青思索了片刻,喃喃言道“清婉之言却也不无道理,为今之计应该寻一位身份不曾暴漏,且有心思缜密的人最是合适。”
她一言,四人不由得安静了下来,清婉侧着头吩咐道“月蓉,我们还有事要商议,你先出去吧。”
凌月蓉点了点头,挑开纱幔径直走了出去。
议了半天,虽然又提过几人,可终究还是不如凌月蓉的身份合适,月蓉的往事师姐和碧昕虽然不清楚,可她还是知道的,虽然当年是谢氏出卖了她,可若不是父亲将她带回来,便不会发生这种事,她心中的纠结她还是明白的。
自议事之后,她便一直待在那里盯着荷花池发呆,清婉闲坐在凉亭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现下差不多已经两个时辰了。端起茶壶,才发觉壶中早已空了。
站起身来,朝着凌月蓉蹲坐的方向径直走去。
凌月蓉侧目看了眼站在身旁的清婉苦笑着言道“二护法这荷花打理的真好,放眼云夏朝只怕是没有几人能抵得上了吧。”原本她只是想笑的,可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笑容竟是这般的苦涩。
“心无杂念,打理出的荷花自然要比心事重重的人好一些。”
原本她打算装的若无其事,可听清婉这么一说之后她当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清婉低头看了眼满脸沉重的月蓉道“若是当真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这一趟的落寒山庄便由我亲自去,你自是不必担心,你不愿意去,没有人会逼你的。”
“哥哥他真的和玄影阁有关吗?”此刻的凌月蓉,语气中尽是期待,像极了当年央求她的模样。
“那不过是碧昕的猜测,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残雪宫和玄影阁一直相安无事,即便查处了玄影阁和你哥哥有关也无妨,只要他并无意针对残雪宫,大家还是能继续形同陌路的。”
“那倘若这次的事情确实是玄影阁所为呢?”
清婉微征,心中也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问题她也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其实凌月蓉心中清楚,她也清楚,这个江湖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是永远的朋友,说不定在某一日,残雪宫就会和落寒山庄为敌,届时,她们那些夹在中间的姐妹又该当如何?
清婉没有回答,见此,凌月蓉亦没有再问,她只是在想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她也就不会走到今日吧。
五年前那个初夏的夜晚,漆黑的夜空看不见月亮,甚至连半颗星星都没有,天地间似有一团黑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天空中一个炸雷响起,就连大地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不多时就刮起了风,风在大地上肆虐着,伴随着闷雷和闪电,凌月蓉站在窗前,她想今晚必有一场暴风雨。
就在她关上窗子准备休息的时候,身后一阵冷风猛地将窗口推开,还未等她转身去关窗户,脖子间猛地被人砍下一记手刀,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便再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一张棉被包裹着,耳畔吹过的风还有忽上忽下的跳动告诉她,她此刻已经被人带离了落寒山庄,听哥哥之前说过近日江湖上有一个采花大盗名为花飞狐,曾传说三个月中曾残害未出阁的少女共计二十三人,武林盟主发出英雄帖,称谁能活捉花飞狐,便赏一万金。她莫不是真的落在了花飞狐的手上,想到这里她急忙开始挣扎,环抱着她的那人察觉到了她的异动,冷笑了一声,隔着棉被冲她言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否则掉下去摔死了,我可不负责。”
听出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她试探着问道“你难道就是传闻中的花飞狐。”
“看来,你知道我,不过你今日落在我的手上这下场和她们自然也没两样了。”
空中一个震天的闷雷连带着她心中的震惊将自己吓了一跳,她顾不上其他,急忙冲着裹着她的花飞狐唤道“我是落寒山庄的大小姐,你若敢动我一下,我父亲还有我哥哥自然不会放过你的。”
谁知花飞狐听到她的这句话之后仿佛听到了碰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大笑了两声“瞧你这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夺命杀手盟的战帖已经送到落寒山庄了吧,这些年夺命杀手盟盟主严万雄四下吞并那些小门派功力早已大胜从前,你父亲此刻只怕正忧心对付他,至于你这个女儿他怕是没时间管了。”
凌月蓉心头一惊,难怪她总觉得这些日子落寒山庄人心惶惶,原本她还以为是担忧花飞狐擅闯,却不想竟是因为夺命杀手盟,可纵使如此花飞狐亦不可能这般无声无息的就闯过山庄里的那些五行八卦,莫不是有人将阵法的走势告诉了他,想到这里凌月蓉心头起了一阵莫名的寒战。
就在她思索之时,花飞狐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个如出谷黄鹂般的少女响起,那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的俏皮。
“公子大晚上还赶路,难道不累吗?”
想来此刻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定站着一位极为貌美女子,对于这样的女子想来花飞狐也一定不会放过的,她心中暗叫不好,刚打算开口说话只觉得花飞狐将她往地上一放,在掀开她身上棉被的一瞬间,双指已经出手封住了她身上的穴道。
想要开口的她最后却什么话也喊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飞狐一步一步的朝着不远处树下的那位淡蓝色衣衫的少女走去。
忽然,他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急忙的后退,可是刚退了两步,便听面前的那位少女言道“怎么,这就想走吗?”刚刚还带着俏皮的声音此刻已经冷的吓人。
“你是残雪宫的人。”
有关残雪宫的事,她曾无数次在哥哥和父亲的谈话中提到过,早些年残雪宫本是一个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小门派,可是不知为何近几年来残雪宫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了一些奇人异士,在残雪宫中成立一个什么七堂,以至于残雪宫日渐强大,还有人说它的势力倒是不输夺命杀手盟。
“花飞狐,放眼天下敢如此无视残雪宫的残血令的没有几个人,你倒是这其中的一个。”
花飞狐上下大量了那少女一眼,鄙夷的嗤笑着言道“我原本还以为残雪宫尽是能人异士,不曾想连你这小丫头也能入残雪宫,现在看来这残雪宫也不过如此。”
“哦,是吗?”那少女说着瞧了眼躺在地上的凌月蓉“今年二月初三是你在李家第一次收到残血令,四月十六是你第二次收到残血令,只可惜这两次的残血令你好像都并没有在意,江湖传言说残雪宫的残血令只要发三次无论是谁,即便是你在天涯海角也躲不过,这好像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了,加上今天这位一共是二十七位,让我看看你身上够不够刺个二十七剑。”
话音刚落,面前的那位少女已经出手,她的剑很快,那把泛着寒光的剑在凌月蓉的眼中看到的只有阵阵的剑影,有时候她根本来不及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而一边花飞狐已经受了伤。
自此之后花飞狐便再也不敢小看眼前这个少女了。
只可惜,花飞狐最终还是败给了三护法白心凝,捞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三护法将她救回去没多久,江湖上便传来消息,父亲与严万雄在垂月谷决战身受重伤,她回去想要看看父亲的伤势,却被哥哥拦下,只是告诉她父亲并无大碍。再后来她因此与哥哥大吵一架之后又跑了出来。而她便是在那时入得残雪宫。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明白当年花飞狐是如何躲过五行八卦阵将她带走的,她更不明白当年哥哥为何要拦着她。或许在他们内心深处她早已不重要了,否则为何当年她失踪之后他们只是寻了她一阵便再无音讯。
凌月蓉望着眼前的白荷长叹一声,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小丫头,虽然父亲和哥哥的态度让她至今耿耿于怀,可一旦出了事,她还是担心他们,起身的时刻顺手拂去身上的尘土,转身离开之时,只听见背后传来清婉的声音。
“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会让师姐将你逐出残雪宫。”
“护法。”凌月蓉猛的转过身,瞪大双眼瞧着莫清婉。
“两者相交取其轻,月蓉,届时我们便是形容陌路,万不可心软。”
凌月蓉拼命的摇着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莫清婉挥手打断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