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硒陵天色已晚,一番休整之后,凌睿寒备好贺礼决意前往莫府探视。
那日天色将亮,清婉便早早的起了床,梳妆之后便准备和凌睿寒前往莫府。
正待她收拾妥当出发之时,凌月兰却突然闯入了竹苑,身后还跟着画玉,看见她的一瞬,画玉竟避开她的眼眸,那里面暗藏的惶恐竟让她连抬头看她的勇气也没有,凌月兰似是察觉到画玉的异样,凌厉的眼眸扫了她一眼。
画玉浑身微颤了一下,旋即跟在了她的身后。
冲着凌睿寒微微施了一礼后,凌月兰言道“哥哥这是要出去吗?”
“何事?”凌睿寒淡淡的问了句。
“母亲那里出了件要紧的事,母亲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便让月兰来请哥哥。”
清婉心中本就焦急,如今听到凌月兰这般说,想着凌睿寒多半是去不了莫府了,便道“你若是有事便是忙吧,府上我可以自己回去。”
未待凌睿寒说什么凌月兰便先道“嫂嫂最好也一同去一趟,毕竟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莫清婉心中一惊,诧异的看了眼凌睿寒,而凌睿寒的眼眸中亦是带着几分疑惑。
……
兰苑的正堂内,杜氏一脸怒极了的样子,旁边婢女,奴仆分站两侧,宛若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清婉跟随凌睿寒的身后走了进去,看了眼这堂中之人一脸严肃,低沉的模样,她便觉得更加困惑。
“母亲唤我们过来不知是出了何事?”
不知为何,清婉总觉得,杜氏看着凌睿寒的眼眸有些发虚,不似之前那般冷淡,总有些逃避。
“山庄里出了件丑事,事关清婉,故而请你来。”
丑事,莫清婉心头一震,一脸疑惑的看着凌睿寒。
“丑事。”凌睿寒亦有几分迟疑的看着杜氏。
杜氏看了眼一旁站着春芙,春芙似是知道要做什么,先是给凌睿寒施了一礼,方才言道“前些日子夫人想到梅苑看看庄主,就吩咐奴婢将从前庄主送给夫人的那个羊脂玉镯拿出来,那可是庄主在王城的和田玉楼特意给夫人定制的……”
坐在一旁的凌睿寒眉色渐蹙,至于木椅上的右手正暗自握成拳,那个羊脂白玉镯是和田玉楼花了十日特制而成,母亲曾经也有一个,是父亲在新婚之夜送给母亲的,母亲死后父亲亲手将那个玉镯连同母亲一同埋葬至坟墓中,直到遇见杜氏父亲才重新到王城为她打造了一个。
他常常在想,父亲这般对这个女人如此放纵是因为她长得太像母亲,还是因为对于她父亲也曾经喜欢过。
“我今日还有别的事务,你若是告诉我这玉镯的重要性,倒也不必了。”春芙话刚说一半便被凌睿寒蹙着眉打断了。
春芙敬畏的瞧了眼一脸阴沉的凌睿寒,又看了眼杜氏方才继而言道“那个玉镯却忽然不见了,因为丢失的是庄主所赠之物,夫人便下令在庄中盘查所有人。”
“可有寻到?”凌睿寒冷冷的问。
春芙摇了摇头又道“事发之时,少庄主和少夫人尚在尹家堡为尹堡主贺寿,所以整个山庄只有竹苑并未搜查,因为担心惊扰庄主,故而梅苑是夫人亲自查看的,前日少庄主自尹家堡归来之时天色已晚,夫人原想将此事告知少庄主,可少庄主事务繁杂,昨日一大早便出去了,今晨画玉在阁楼打扫之时竟无意在少夫人柜中的梳妆盒内发现一物,自觉事关重大便将连带着少夫人的梳妆盒也一并带了过来。”说着春芙将那桌上的一个红木盒子打开,在凌睿寒所赠的众多首饰之中那枚羊脂白玉镯便静静的躺在那里。
清婉面色一惊,心中略带了几分迟疑。凌睿寒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将那枚羊脂白玉镯拿起凝望着,随后抬头看着清婉苦笑了两声,将镯子放回盒中后便又重新坐在了那里,嫣然一模看戏的模样。
“你可还有何话说?”杜氏瞧着她冷然的问道。
清婉抬头瞧了眼杜氏,又顺势扫了眼这堂中的众人,凌睿寒端着茶杯静静喝茶的模样恰好落在她的眼眸之中,她心头涌起一阵苦涩,原来今日这么大的阵仗是冲着她来的。
面前的画玉依旧眼神闪躲的不敢直视她,看来今日这盆脏水是注定要往她身上泼了。
走上前,将盒中的羊脂白玉镯拿起看着,似是在凝视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母亲觉得这镯子是我拿的。”
杜氏鄙夷的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凌月兰倒是开口言道“都说捉贼拿赃,这镯子既然在嫂嫂你的梳妆盒中,难不成还是别的拿的,你每日到母亲那里请安,说不定早已窥探上母亲的羊脂白玉镯了。”
清婉眉头蹙起,面色阴冷的道“那不过是你的猜测,谁也没有看见那镯子是我拿的,只是平白无故的在我那寻出你怎知不是旁人诬陷于我?”
从不曾见过清婉如此的凌月兰,生生吓得不敢开口,倒是她身后的杜氏见惯了大世面,幽幽开口道“让孟钟进来。”
转身之时,门口一位灰衣的下人走了进来。
那人冲着杜氏和凌睿寒拱手行礼,凌睿寒挥了挥手依旧没有说什么。
“将你所看到的悉数说出来吧。”
孟钟点了点头道“就在少庄主出发前一****前往兰苑送花,归来的路上恰好在湖边遇见了少夫人,当时少夫人行色匆匆,隐约瞧见怀中还揣着一物,本以为少夫人是遇上了什么急事并未在意,可当夫人在山庄内巡查之时才隐约觉得不对。”
“你可还有何话好说?”杜氏冷冷的问。
清婉嘴角微微一笑,凝视着这个名叫孟钟的人许久,先前听何晋说过,这个孟钟是负责落寒山庄众多花农的其中一个,落寒山庄的花农每个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而兰苑便是孟钟的范围。
“你说你那日见到了我,我却想问你是在何处遇到我的?”
孟钟低头沉思了片刻,道“正是兰苑前往竹苑的那条长廊上。”
听他这么一说,清婉不禁悠然的笑了起来。
杜氏似有些诧异问“你因何发笑?”
转过头之时清婉的眼眸已经少了些许的凝重,看的出来她似乎已经想到了应对的策略,凌睿寒嘴角微扬,凝望着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许。
“说来也巧,那****路过那条长廊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何管家,不知道你可曾看到何管家?”
孟钟有些疑惑的暗暗瞧了眼凌月兰,再看凌月兰的眼眸中也尽是迟疑,未免被怀疑,孟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对,还有何管家。”
清婉冷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站在一旁的何晋开口道“少夫人想来是记错了,何晋遇到少夫人之时是在竹苑的湖边,当时还与少夫人闲聊了几句,只是却不曾见到少夫人怀中揣着什么物件。”
“依照何管家和孟钟之言,那么这枚玉镯若是我拿的,那便应该是藏在了长廊到湖边这段距离。”瞧了眼周围疑惑之人,清婉又道“你说那日在长廊上遇到我和何管家,又是何时?”
“大……大约,大约是辰时,不,是巳时。”
“巳时。”清婉转头看向何晋又道“那****与何管家遇到的时候恰好是辰时刚过,巳时的时候我已然在房中。”说着,清婉不屑的瞧了眼凌月蓉又道“那****回房之后,便一直未曾离开,此事竹苑所有下人尽可作证,即便我当中离开过,山庄中如此多的下人为何旁人没有看见,偏偏你却看见了?”看孟钟急的额上已经开始冒了汗水,清婉继续步步紧逼“分明是你在撒谎。”
孟钟满含无奈的悄悄看了眼凌月兰,将要说出之时忽听凌月兰急道“就算他是在撒谎,那羊脂白玉镯确实是在你的房间被找到的,你又如何解释?”
“其实要查出是谁盗取的玉镯,倒也并非难事,我刚刚拿起那个镯子的时候闻到上面有股淡淡的香味,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城中邵家的玉容香,那玉容香香气甚浓,且香气持久,故而才能在那玉镯上停留许久,若玉镯当真是我拿的那上面沾的便绝不是玉容香,由此可以看出用这玉容香之人才是盗取玉镯之人。”侧目瞧了眼凌月兰,只见她双指拼命的搅着丝帕,脸色也变得惨白,清婉微微一笑继而言道“这邵家的玉容香乃是上品,山庄之中能用之人不多。”
清婉的话刚说完,不知是谁说了句“我记得画玉那里好像也有一点。”
画玉一脸惊慌的看着堂中之人,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杜氏抢先一步言道“事已至此,这偷盗玉镯之人定是画玉。画玉盗取玉镯在先,不分尊卑诬陷主子在后,鞭择二十,罚其终身呆在马厩喂马,孟钟将其赶出落寒山庄,永远不许再踏入一步。”
“不……不,不是我,那玉容香是二小姐赏给我的……我是冤枉的……”画玉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随之从两侧涌出的护院便要将这两人拉走,纵使他们口中不断的喊着冤枉,奈何也抵不过护院的强拉硬拖,眼看杜氏将要离开,清婉忽然言道“慢着。”
堂中之人听此不由得纷纷停了手,还未待清婉说什么杜氏便又抢先一步开了口“今日之事是我没有明察,冤枉了你,既然偷盗之人已经抓到,就此便罢了。”她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褪去刚刚面色的平淡和狡黠眼眸中涌出一阵阴沉“母亲当真觉得一个小小的画玉便能指使孟钟诬陷于我吗?画玉是我身侧的婢女将玉镯诬陷于我倒说的过去,可她从未有机会进入母亲的屋子,又哪来的机会将母亲的心爱之物盗出,母亲这般急着了结此事是想为谁隐瞒吗?”说着侧目瞧了眼大气也不敢出的凌月兰。
杜氏听此,忽然转过身来冷冷的问道“你待如何?”
“若是母亲当真不愿再查下去,清婉倒也不愿勉强,只是今日明察有误,想来是因为母亲年纪愈发大了的缘故,恰好前些日子我倒是同何管家了解了不少山庄之事,母亲若是无力掌管这诺大的落寒山庄,不如交由儿媳,夫君以为如何?”
就在清婉看向凌睿寒的一瞬,背后的杜氏已然气的面色发青,指着清婉的背后直直的言道“你……你,你敢。”
一旁坐着的凌睿寒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便吩咐何晋“自今以后,山庄之中大小之事皆交由少夫人打理。”看着一旁气得瑟瑟发抖的杜氏,凌睿寒继而言道“听月兰说,前些日子母亲身子有些不适,清婉接管山庄之后母亲便安心静养吧。”
“这山庄是你父亲亲手交由我打理的,你这般夺去,不怕我将你父亲之事说出去吗?”
清婉在心中一惊,她所说的到底是有关凌沐涯的何事?原想再问,可转头看向凌睿寒,只觉得他浑身自上而下都在散发着怒气,看着杜氏的眼眸中仿若一含着一双冷箭,隐隐瞧见他刚刚随手拿起的茶杯正被他紧紧握着,随时都要裂开一般。
从未见过他生气,如今倒是也让清婉心头一颤,而身后的杜氏也整个人吓得有些不知所粗。整个大堂之中静的仿佛可以听见呼吸声,谁也不开说话,他们只怕一开口就算丧命一般。
清婉心中杜氏今日只要说出一个字,凌睿寒便绝不会放过她,权衡之下,清婉只得先保住杜氏的命,再寻机会向她问清“母亲是聪明人,想来断是不会那样做的,毕竟能不能说出母亲心中还是清楚的。”
杜氏缓了缓神色,恨恨的瞪了清婉和凌睿寒一眼,不再多言,旋即又转身离去,春芙自身后急忙跟上。
“春芙。”
听到清婉呼声,春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一脸的厉色倒是丝毫不惧清婉。
“少夫人有何事吩咐?”
“先前母亲说月兰是自幼跟在你身侧学规矩的,现如今看来定是你心软没有用心教二小姐,今日我将二小姐重新交于你,规矩未学成之时任何人不得踏入兰苑打扰二小姐,二小姐也不可踏出一步。这一次,你可要好好教了,若是将来二小姐再出了什么差错我便唯你试问。”
“这……”春芙刚想说什么,却被怒极的凌月兰打断“莫清婉,你凭什么软禁我?”
“软禁。”清婉不屑的轻笑两声“我这般做可是为了你好。”
凌睿寒挥了挥手,立刻便冲出两名护院要将凌月兰带走,眼看着她即将被软禁,凌月兰不甘心的挣扎着。看她这般模样清婉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她走至凌月兰的身侧附在她的耳畔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见凌月兰的眼眸忽然变得犹如毒蛇一般怒道“你骗我。”
嘴角上还带着微笑的清婉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就连眼眸中也是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她盯着凌月兰那双怒极的双眸道“是又如何?你以为你母亲阻拦画玉和孟钟说出受何人指使,我便不知道是你吗?不必再拿你那些愚昧的行为来考验我的极限,我没那个时间陪你玩。”
凌月兰想说什么,可却已被护院带走,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只能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呼喊“莫清婉,我不会放过你的。”
放下手中的茶盏,凌睿寒站起身来,看着面色清冷的清婉“我刚才也看了那玉镯,那镯子上根本没有什么玉容香,不曾想到你居然也会使诈。”
“夫君心中最是清楚,清婉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要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用什么招数清婉倒也不在乎,若夫君觉得有何不妥,大可告诉旁人是清婉骗了他们。”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其实她心中甚是清楚,凌睿寒若是觉得不妥,刚刚在堂上便能说去,也不会等到过后多此一举。
……
那日之后,许多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敬畏,她附在凌月兰耳边说的话虽然很多人都想要知道,可终究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去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