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住进安南侯府没几日,城中便传来消息,辰王和南曲国又开战了,这一次双方互有损伤,连胜几次的南曲国这次竟也没有讨到便宜,听霍宇说,营中的军心也算是暂且稳定住了。
趁着修整的时间,慕容辰特意命人送来了请帖,云彦原是征战南曲国的名将,慕容辰此刻拜帖,其实众人心中也都清楚是为何。
赴宴那日,凌睿寒还特意寻了云彦让他也随同出席。
凌睿寒跟随着云彦来到营中,账内慕容辰早命人备好了酒菜,虽不如侯府内的精致,可也是慕容辰的一番心意。
看到凌睿寒的一瞬,慕容辰的眼眸带了些许的吃惊,可旋即他又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许久不见,慕容辰的脸上虽不如做杀手时那般僵硬和阴冷,可依旧还是不苟言笑。云彦倒也丝毫不在意,他虽常年待在无双城,可有关于这位辰王的事情他还是听说了一些的。陪同他们一起入席的还有轩帝钦命的那位参军周景。
自踏入军营之后,周景的脸上皆是笑意满满,看的出来这次宴请,十之八九应该是这位参军的意思。
刚一坐下,云彦便率先开了口,道“久闻王爷大名,一直未曾相见,今日一见果然不负其相传之美名。”
心知他们的辰王不善这些官场上的恭维,一旁的周景忙接道“安南候昔年征战南曲国,被传为一代名将,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提起往事,云彦心中不免有些暗伤,凌睿寒侧目瞧了他一眼,只见云彦嘴角露出了个尴尬的笑意。见此凌睿寒接道“侯爷镇守无双城多年,南曲国一直相安无事,即便此次袭扰边城,也不敢侵犯无双城半分,想来侯爷之大名还是让他们心生敬畏的。”
这畔,周景见凌睿寒开口替他解围,心中也不免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外人’对了几分好感,继而又道“凌公子所言正是周景心中所想。”
此番前来,云彦并没有提凌睿寒的身份多做说明,只说他是侯府请来客人,姓凌,故而,席上也只有周景不知凌睿寒的身份。
一旁一直不语的慕容辰见他们寒暄了一阵,都安静了下来,便直接切入主题道“此番请侯爷前来,是有事相求。”
“哦。”云彦一副吃惊的模样看着慕容辰,言道“本候身居无双城多年,却不知王爷寻本候前来有何事相求?”
慕容辰心知他故意装傻,却也不多说什么,直言道“本王与南曲国激战多日,有关战事,侯爷想必也知道,本王知道侯爷是征战南曲的名将,对于南曲,侯爷必有一番见解。”
云彦叹了口气,神色低沉的言道“回想当年,本候征战沙场,与南曲多番激战,只可惜自本王被贬至无双城后,便再无缘见识到南曲的铁骑,故而,此次只怕本候也帮不了王爷什么。”
云彦这一番话推辞的极为合理,一时间慕容辰和周景也没想到该说些什么,正当众人各怀心事之时,凌睿寒一脸笑意的言道“其实想要打败南曲国,赢得这场战役,到也并非什么难事。”
话音刚落,云彦和慕容辰惊愕的看着一脸深意的凌睿寒,周景原本对凌睿寒就不屑一顾,此番听他如此妄言,心中更是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嗤笑一声,言道“凌公子,这上阵打战关系的可是数万将士的性命,并非儿戏。”
凌睿寒对于他的嘲讽却也不多理会,只是继而言道“南曲国兵将多以骑兵为主,我军多以步军为主,在这般辽阔的平地上交战,我们自是已经失了先机,既然平地不利于我们作战,那不如换个地方。”
说到这里,凌睿寒故意看了眼三人,只见对面的三人个个面色凝重,方才的惊愕还有不屑全然不见。
凌睿寒见此,转头对慕容辰说道“敢问王爷,可有战略图。”
慕容辰微眯眼眸,随后便吩咐营帐外的军士为凌睿寒拿来了一张牛皮做的战略图。
有了战略图,凌睿寒似乎更有信心,他将手指指向图上一处环翠谷的地方,那环翠谷是边城二十里外的一处山谷,因处在云夏朝和南曲国之间,且温度适宜,谷中丛林环绕,加之现如今已是夏季,环翠谷的树木便更加茂盛。
“我军与南曲国交战几次下来,南曲国的将士已成骄兵之势,待到交战之日,王爷只需将此人引至环翠谷中,环翠谷树木丛生,骑马无法进入,他们必会下马进谷。近日天气炎热,谷中遇火即燃,我们只需守在谷口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好计谋。”说话的正是方才那位不屑一顾的参军,听得凌睿寒一番言论下来,他的脸上没有了丝毫的不屑之意。
凌睿寒浅浅一笑,又道“此番中计之后,南曲国遇火必然会心生畏惧,敌方将领为了稳住军心必会撤军至三十里外的磷河附近,现在快要进入梅雨季,我无意间听城中之人提起,边城有一条排水沟渠正是通往那里,届时我们只需将沟渠改道,将水引至南曲国驻扎之地。”
“沟渠之水再多只怕也无法令南曲国如何吧。”慕容辰沉着脸,疑惑的问道。
慕容辰虽不熟知兵法,可周景和云彦确实熟知兵法的,如今听凌睿寒一番言论,就连一旁的云彦也是一脸赞许的目光,道“本候竟不知,凌公子竟也读过兵法。”
凌睿寒淡淡一笑,道“早些年无事之时倒也读过几本,今日听见王爷提起此事,这才想起,同侯爷相比,睿寒倒真是献丑了。”
周景见慕容辰尚有几分疑惑,赶忙解释道“王爷,沟渠之水虽淹不得南曲国将士,但是可以将他们的粮草浸湿,这粮仓一遇水便会发霉,自然是无法再食,六七月天气炎热不说,还是梅雨季,即使他们运粮过来,只怕也并非那般容易,这大军没了粮食可不就只能退兵了吗?”周景说着面上不禁涌现了几分喜悦之情,他原是只是一介参谋,如今随军出征,这赢了此战便好,若是输了,自此以后不但无人敢用他,就连帝君也断断不会饶过他,凌睿寒这一计也算是帮他解了这个困局。
这般想着,周景站起身朝着凌睿寒行了一个大礼,言道“若此战当真能被凌公子言中,那凌公子便是此战的首要功臣,周景在此拜谢凌公子。”
凌睿寒见状也赶忙起身回礼,道“周参军不必多礼。”
……
天合十九年六月中,云夏朝与南曲国再次激战,云夏朝将士不敌,逃至环翠谷,南曲国将士紧随其后,不慎落入云夏朝圈套,被火焚之,死伤无数。此一战云夏朝歼敌三万,南曲国退至三十里之外的磷溪。
据传环翠谷的那一场大火烧了差不多有三天三夜,原本绿意环绕的环翠谷,霎时间皆成为灰烬,谷中的鸟鸣之声也被漫山遍野的鬼哭狼嚎之声所覆盖。
日进七月,环翠谷一战,南曲谷战败,才稍作休息,便又碰上七月雨季,所遇之事尽数被凌睿寒言中,加之天气炎热,运送的粮饷不易被储存。不到七月中南曲国便主动退兵了,消息传回王城,举国欢腾,听闻慕容轩也是龙心大悦。
……
转眼,在这无双城也呆了有月余,云彦虽然限制了他们行动,可有霍宇替他出去,客栈之事倒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清婉便不同了,她身旁没有得力之人,虽然她夜里时常出门查看冷玉山庄的铺子,可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到无双城多日,冷玉山庄的事仍旧没有多少进展,水若青得知此事,特命唐雨薇到无双城前来助她。
环翠谷之战大胜,连着云彦凌睿寒也颇为赞许,原想着他知道起兵如此重要的事情,待慕容辰班师回朝之后便了结了他的性命,可如此一来,不免让云彦对他刮目相看,若是能将凌睿寒拉到他的帐下,其实也是好事一桩。知晓凌睿寒出身江湖,云彦便故意常常寻他一起商议练兵一事。
这日,凌睿寒好不容易得了空,便同清婉在屋中对弈,饮茶。从前在清幽谷时,她平日里不是练武便是抚琴,水若青喜欢画,偶尔也会教教她,但这对弈她确实不曾学过。不过好在她聪慧,学的也快。
这才学了不到一年,便能与凌睿寒走上几招了。
清婉将手中的白子放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中,顺手端起一旁的清茶,低着头似漫不经心的言道“近日,云彦时常请你过去一同议事,看来与南曲国之战大胜,云彦也决心开始拉拢与你了。”
“拉拢不拉拢的倒也无妨,我此刻只想保命。”凌睿寒说着依旧低着头研究棋盘上的战局。
“保命。”清婉苦笑一声,又道“凌少庄主计谋如此高深,当真只是想保命吗?”
研究了许久,凌睿寒将手中的棋子放置在思虑再三的位置中,不过一子,清婉周围的一片白子已纷纷陷入危机。清婉眯着眼眸,盯着棋盘上的棋子,眉头微蹙。良久,她淡淡的言道“凌少庄主棋艺高超,我,认输了。”
凌睿寒淡淡一笑道“这便认输了吗?你明明还有一条活路。”说着随手在清婉的白子中衔起一枚,至于他的黑子之上,那一片的黑子也不由得开始危机四伏。
清婉看了眼棋盘上步步为营的棋子,抬眸看了眼一脸惬意的凌睿寒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清婉倒真是小看了凌少庄主。”
凌睿寒淡淡的道“你倒不曾小看我,你只是从不曾看清我。”
“确实,清婉当真不知,凌少庄主一个江湖中人,何时习读了兵法。”
“不过是早些年闲暇无聊时,随意读的。”
“哦,是吗?”清婉眉色微扬,又道“那凌少庄主当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连今日云夏朝会与南曲国交战都能算到。”
听出她话里有话,凌睿寒漫不经心的言道“你此言何意?”
“当日入安南侯府之前,凌少庄主便已知晓云彦要购买兵器之事,所以他要谋反你也是早已料到吧,而后,云彦将我们软禁在府内,其实也是正合你意,再到后来席中献计,环翠谷大胜,其实这一切便如这盘中棋子,皆在你谋划之中了。”清婉眼眸凝重的望着凌睿寒,顺手将凌睿寒棋盘上的黑子衔出一枚,问道“布下如此大的一盘局,清婉今日倒是想问一句,不知凌少庄主的目的为何?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只是想要入朝而已。”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何必还要再问我?”
清婉瞧着凌睿寒意连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由得回想当日凌睿寒忽然到莫府下聘,说是要联合她一起除掉严万雄,但今日见他如此精心布局,清婉心中不免生出一阵冷汗。若他的目的真的是冲着那万人景仰的帝位,那么在这盘棋局中,自己是否也成了他操控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