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卓送清婉出门,待路过他的书房之时,房内墙上挂着的一副少女图忽然映入清婉的眼中,那图上画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一手捧着一本书,一手拿着针灸,似是正在救人。清婉眼眸微敛,那图上画的不正是年幼的雨薇吗?萧剑卓竟识的雨薇。
见清婉停下脚步,萧剑卓亦转过头,看她目光停留在他书房的那幅画上,萧剑卓不禁问道“少夫人可是觉得这幅画哪里不妥吗?”
清婉摇了摇头,问“萧公子与这画上的少女是如何认识的?”
萧剑卓本不愿多说什么,但见清婉似乎认得这画上的少女,这才将多年前的往事徐徐道来。
算起来应该是九年前了,那年,他年方十七。有一日,他外出归来,正巧遇上严万雄带着手下到沁心小筑求取冰璃剑,在他的记忆中,严万雄已经来过多次,可是父亲每次都会拒绝他,因为知道武林之中上好的兵器绝大多数出自萧家,故而,虽然严万雄心中生气,但是为了不引起江湖群愤,他也只能一遍一遍的到此,那一次,父亲如往常一样拒绝了他,严万雄无奈,只得再一次带着手下离开了沁心小筑,就在走到门口之时,正巧遇上了他。
再看到他的一瞬间,严万雄的眼睛里似乎冒出了希望,他脑海中依稀记得,彼时,严万雄一脸笑意的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在父亲面前夸奖了他。临行之前严万雄却留下一句话“改日定要父亲将冰璃剑双手奉上”
父亲当时只以为那是严万雄势在必行的决定,谁曾想,就在严万雄离开的第二日,他忽然身中奇毒,在被严万雄拍过的左肩上也出现一个细小的针孔,父亲心急如焚,请了许多大夫,可那些人却连他中了什么毒也不清楚。
父亲在绝望之际想到了‘仁医’欧阳泽。后来,有人告诉父亲,欧阳泽此刻人正在帝都之中。帝都自临渊相隔甚远,即使是快马加鞭,这一来一回也得半月。眼看着他已经开始陷入昏迷,父亲无奈之下只能备好冰璃剑前往垂月谷,可就在他出门前的一刻,毒痴卫灵闻却讯赶来,而卫灵的身边便带着年仅十四岁的唐雨薇。
那一次,为了救他,唐雨薇三天三夜都不曾合眼,每次自恍惚中醒来,唐雨薇都是坐在他的床前眉头紧蹙的救治他。可待他痊愈之后,她却已然离去,他也曾寻找过她的下落,只是后来卫灵已逝,门下弟子也四散而去,自此之后,他便再无她的踪迹。
早些年,清婉也常常在师傅的嘴中听到过有关于毒痴卫灵的传说,听闻这个人,没有朋友,更没有敌人,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唯一兴趣就是练毒,制毒,解毒,他对于毒的兴趣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故而才被江湖中人称之为毒痴。
在这个江湖上,无论是谁,只要中了他见所未见的毒,他都会帮你去解,相反,无论是谁,只要他炼制出新的毒药,无论是谁,他也都会拉着去试毒,所以,卫灵门下的弟子,其实也大多数都是他用来炼制的药人。
萧剑卓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暗淡,她转过头看着清婉,眼眸中透着一副期待的神情,问道“你可知道她是何人吗?”
看到萧剑卓的眼神,清婉心中暗暗有些不忍,可她又担忧就这么告诉萧剑卓会不会坏了雨薇的大事,犹豫再三,清婉方才言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位姑娘名唤唐雨薇,其他的,请恕清婉不便多言。”
虽然只说了名字,可萧剑卓的面色却比方才明朗,她心中清楚,对于他这样的君子,即使她不说,他也不会怪她,可是便是如此,她才会心中有愧,若是萧剑卓真的对雨薇有意,既是只是一个名字,她相信他也能找到她的。
……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中一直在思索着云锦的去处,这三个孩子中,其实她最担心的便是云锦,小小年纪便遭逢巨变,父母双亡,家园尽毁,原本便不怎么爱说话的她,现如今更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在帝都回来的路上,虽然她什么都不说,却常常被噩梦惊扰,清婉知道这个孩子的心中已经开始有了创伤,而这样的创伤只怕,这一生也难以愈合了。
其实转念一想,残雪宫的众多姐妹中,谁又不是有过这样或是那样的不堪回首的过往,这般一想,清婉倒觉得没有什么地方会比残雪宫更合适了。
将云锦送到残雪宫的那日,才走进正堂,清婉便瞧见了一脸心不在焉,盯着花盆发呆的心凝。听蓝絮说,前些日子,心凝在梅阴城中遇到了正被人追杀的南宫冥,她一时心软便帮他躲到了残雪宫在梅阴的暗哨中,残雪宫的暗哨向来只有宫中之人才知道,便是因为,她们每次要查询江湖中人的下落,才可以如此准确无误,若青师姐得知此事后便说了心凝几句,但这几****一直都是这样,她们都以为是是若青师姐的话说的有些重了。
有关于南宫冥和心凝的初识应该是在当年竞争四大势力之时,彼时心凝曾和南宫冥交过手,那时心凝初入江湖,又过于骄傲,眼见来人不是严万雄,心中难免有些不屑,便是因为被南宫冥占得先机,险些伤了她,幸而最后南宫冥及时收手,便是那次,心凝对于南宫冥此人一直心存好感,有关于这一切,清婉也是知道的,她之所以没有提起此事,是因为她心中清楚,心凝这人看似毫不在乎,可若是关乎到了残雪宫的利益,她心中也自是有些主张的。
听蓝絮之言后,清婉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云锦交到了心凝手中,让她多加照顾。临离去之前,清婉遇到了外出归来雨薇,瞧着她满怀心中的眼眸,她还是将在沁心小筑听到的一切告诉了她。
唐雨薇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她是自幼便开始跟着卫灵研制毒药的,每年她都会看到卫灵从外面带回许多弟子,来做他的药人,而她也从不例外。小时候在未雨阁,她见到最多的便是死人,故而,她小时候的性子也是很孤僻的。在师傅的众多弟子中,她是最有练毒天赋的,甚至有些弟子传言,她将是卫灵的嫡传弟子,在得知这个称号的时候,她并没有很高兴。
有一年,师傅练毒练到走火入魔,将前来送饭的她的身上也下了毒,那毒是师傅从一本古书中找到了,极为的厉害,被这毒害死的师弟师妹不计其数,可师傅却没有丝毫的悔意,只是一心练毒。
刚中毒之时,她的身上便没有多大的反应,之后开始红肿,浑身开始一点点刺痛,那些疼痛一点点愈发的加重,袭扰着她整个人,吞噬了她最后一丝的清醒。恍惚之间,不记得过了多少日,而最终师傅还是解了她的毒,可也因此伤了她的身体,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子嗣。
遇见萧剑卓的那一年,是师傅要在他们之间挑选传人,在听到萧家独子身中剧毒的消息后,师傅便带着她赶了过去,萧剑卓是她这一生用毒救得第一个人,所以记得很清楚,他正是夺命杀手盟的绝命散,虽不是极难解的毒,可也颇为麻烦,她最终也幸不辱命的解了萧剑卓的毒。
有关于萧家是江湖上最好的铸剑世家,这个称号她也是听过的,在前往沁心小筑之前她还一直幻想,那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可是在见到沁心小筑的一瞬,她也是着实的吃惊,其实最让她吃惊的还是萧剑卓身边的那把玉萧,那把玉萧的中间是一个暗格,暗格中有一把又薄又轻的剑,因为好奇,她当年便多看了两眼。便是因此,前些日子奉命前往无双城的路上,她这才一眼便认出了他。
这么多年以来,她也会常常想起那个温润如玉,躺在床上昏迷着,等着她救得人,她也不是对这个人无意,只是她常常被当成师傅的练毒工具的缘故,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子嗣,这样的她,是绝对配不上萧剑卓的。
听完唐雨薇的话,清婉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心疼,这么多年来,她只知道雨薇是卫灵的传人,对于她的过往却一无所知,她知道那些过往犹如芒刺一般刺痛着雨薇的心,所以,她不说,她也就不问,但今日听得这一切之后,她心中不免有些自责,她在责怪自己为何一直没有去了解雨薇心中的痛苦。她想要说些什么安慰雨薇,却发现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此刻,她只盼望萧剑卓真的如她想的那般痴情,找到雨薇,带她走出那段过往。
安顿好这三个孩子之后,清婉顺便回了趟落寒山庄,自从她和凌睿寒还有凌月兰陆陆续续的离开之后,山庄之中便冷清了许多,这次回去,凌夫人似乎安分了许多,整日不是念佛便是抄佛经,连清婉都险些以为她是要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