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寒山庄没多久,凌睿寒便遣退了山庄里的诸多下人,以往从来不踏入兰苑的他,前些日子竟也亲自前往了兰苑看了杜氏,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后来没过多久,杜氏就被凌睿寒送到了苏钰的一座庵堂中,听霍宇说,凌睿寒还给了那庵堂一大笔金,看那意思,似乎杜氏的余生就要在那里渡过了。
每每看到此处,清婉都觉得凌睿寒似乎在交代后事,就在昨夜,他竟还跑到她的卧房同她说,要她回残雪宫,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过了许久,凌睿寒便独自叹着气离开了。其实凌睿寒心里清楚,她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陪他死。
那一日,清婉正做着阁楼前思索着什么,猛地听见身后香儿的脚步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嘴里还气喘吁吁的喊着“小姐,小姐……”
转过身,清婉面色淡然的言道“又出了何事?”
“山庄,山庄里来了客人,还是位女客。”
清婉心中微微震动,自从他们离开幽兰园之后,虽然轩帝并没有将他们勾结叛逆的消息公布天下,可是梅阴那一战,已经在江湖中颇有微词了,故而这段日子落寒山庄也几乎没了什么访客。
今日不但来了客人,而且还是位女客,这才让清婉心中有了些诧异。
“那女客长什么样子?”
香儿摇了摇头,托着腮回忆着路过门房时的话“听说那些女客一身红衣,头戴着垂纱斗笠,看不清样貌,还说是姑爷的故人。”
“故人。”清婉面色微顿。不过片刻,她便闪身出了屋子。
红衣,故人,这个样的描述让她心中不禁浮现出了颜彩荷的模样,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来,早在幽兰园凌睿寒彻夜未归的那夜,清婉便觉得颜彩荷同凌睿寒之间一定有着什么关系,如今颜彩荷又来找凌睿寒,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轩帝的意思?
念及此处,清婉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当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时候,只是眼前的一幕将她的心刺了个粉碎。
前面不远处,那一抹身着刺目红衣的人不正是颜彩荷,只见她正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凑近凌睿寒,带着几分邪魅的笑意问道“东陵侯走的这么突然,让彩荷连送别的机会都没来及。”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吗?”说着凌睿寒轻轻挑起颜彩荷的下巴。
“侯爷突然离开,撇下我独自一人留在轩帝身边,不曾担心过吗?”
凌睿寒冷笑一声,道“说吧,来寻我做什么?”
颜彩荷轻笑了两声,从凌睿寒的身上站了起来,又道“彩荷今日前来是拖君上给侯爷带句话。”
“什么话?”
“君上只要莫清婉一人,若侯爷交出莫清婉,君上可以既往不咎,侯爷不但能继续做你的东陵侯,还能权倾朝野。”
颜彩荷的话刚说完,凌睿寒便陷入了沉思,清婉一直以为,他能拼命的带她离开幽兰园,也能在颜彩荷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可是当凌睿寒犹豫的一瞬,所有一切的幻想都成了泡影。
见凌睿寒没有回答,颜彩荷又道“侯爷是聪明人,这万里河山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而放弃天下,孰轻孰重,侯爷心中应该清楚。”
说话间,颜彩荷玉白色的手臂已经缠上了凌睿寒脖子,而凌睿寒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拒绝。
许久,颜彩荷又道“若是侯爷放不下莫清婉,其实也可以把彩荷当做她,毕竟……侯爷与彩荷才是一条路上的人。”
若是放在以往,凌睿寒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颜彩荷,可是今日他没有,因为在偶然间,他眼角的余光扫见了假山后面的那抹白色的衣角,那样的颜色在山庄中除了她再不会也旁人。
凌睿寒没有说话,脑海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愣了片刻,他转头盯着颜彩荷,看着她的眼睛,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言道“这般说来,我似乎已经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了。”
听见凌睿寒这话,颜彩荷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就知道,侯爷胸怀大志,必定与常人不同。”
玉白的手指一点点的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滑过,尖锐的壁面划伤了她的十指,红色的血迹顺势点在了她的白衣上。
所有的空气瞬间都被凝聚了起来,莫清婉这一生都不曾想过,有一日凌睿寒会背叛或者抛弃她,所以当她听到凌睿寒说的那句话之时,她心中仿佛彻底坍塌了一样,脑子里一片混乱,原本的苦笑在这一刻却再也笑不出来,原本那颗沉睡中伤痕累累的心也在这一刻被唤醒。
不知不觉间,清婉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花,印象是这大概是母亲死后,她第二次哭了。她在摇摇晃晃之间被站在凌睿寒一侧的霍宇发现,并喊道“谁在那里。”
清婉没有出声,亦没有站出来,她只是无力的靠着假山,待霍宇来到她的面前时,她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见她的一瞬,霍宇也震惊了道“夫人,你……”
清婉没有回答,只是自假山后面站了出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暧昧的两人。颜彩荷抬眸看了眼凌睿寒又看了眼清婉,环绕在凌睿寒脖子上的手这才放下来。
她瞧着莫清婉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得上扬,脸上娇羞的笑容无一不在向清婉炫耀。可清婉的眼光却死死的盯着凌睿寒,那目光中似乎带着一种期盼。
凌睿寒凝视了她许久,心中仿佛在挣扎着些什么,片刻后,他转头冲着霍宇言道“将颜姑娘带下去吧,我书房的锦盒中有一封早已备好书信,烦请姑娘将此信交予轩帝。”
颜彩荷蔑视的瞧了眼清婉,笑了笑,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便跟着霍宇离开了。
那地方是顿时只剩下清婉与凌睿寒两人,他们两人只是这么相互看着,谁也没有说话。张了张嘴,他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凌睿寒看着清婉泛红的眼角,这样的清婉他怎么忍心伤害,可是为了她,他又非这么做不可,。
“你都听到了”凌睿寒强忍着心疼问道。
清婉不答,瞧了眼颜彩荷消失的方向,反问道“你同她认识很久了吗?”
凌睿寒微征,答道“倒也不是很久,只是在宫中之时同她有过一些交易。”
说话间,他的言语中除了一些淡然,再没有了往日的宠溺和温柔。
“交易。”清婉疑惑道。
“你也知道,我的目的是帝位,我们即入了帝都便需要一个人能接近帝君的人,而颜彩荷便是最适合的人选。”
清婉苦笑一声,又道“这般说来,你是决定要同她合作,将我……将我交出去了吗?”
凌睿寒听此,眼眸微垂,似有些不忍看着清婉,道“她说的不错,我谋划多年为了就是这帝都之中的帝位,断不能就此放弃,至于你……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也断不会如此绝情,我会与你准备一封休书,自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是生是死,都是你的事。”
那一番话说的清婉再也忍不住了,她死死的盯着凌睿寒,问道“你,要休了我。”
“你心思缜密,我的性子你自是清楚,再加上你我成亲也原本就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现在严万雄已死,不错,先前我费尽心思留你在我身边,确实是对你动了情,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坏了我的大事。”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当有些话自凌睿寒的嘴里亲手说出来的时候,这个时间还是仿若崩塌了一般。
她看着他,只是静静的说了一个字“好。”
……
那一日,她不记得在他的书房外站了多久,只记得后来,霍宇将凌睿寒的休书交到她的手中之时,他连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三年的相濡以沫,或许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最近竟是以这样的形同陌路来结束。拿着那封休书,她死死的盯着那刺痛她双眼的两个字,突然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连霍宇看了不禁觉得苦涩,可转头看向书房,却依然是房门紧闭。
再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清婉觉得,她仿佛被整个天下抛弃了一般,母亲死了,师傅走了,连曾经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人也变得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