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抹
下午的太阳不大，但天气闷热。气象预报说傍晚有雷阵雨。
翔子下午没事，就出来走走，顺便再打听打听烂泥渡路。
在人行天桥上，他看到地摊上有卖CK牌子的平脚裤，就买了两条，
一条黑的，一条藏青的。问摊主多少钱。摊主说：十八一条，两条
三十。翔子付了三十元。他虽然不知道CaivinKlein是什么，
但认得两个大大的C和K就行了。他看到宿舍里他们都穿这个牌子的，
自己的小花**也该换换了。
翔子走不远，身后另一个小青年也到地摊前：“老板，两条Caivin
Klein二十卖不卖？”摊主一声没吭，拿过一小塑料袋递给小青年。
小青年装好后，扔下二十元钱走了。
翔子下了天桥，来到一家食品商店门前。一个中年女人正热得拿小
毛巾擦着汗。翔子走上前问：“阿姨，问个路。这儿有没有一条叫
烂泥渡路的？”
“哦，烂泥渡路啊。以前是有条叫烂泥渡路的。后来，浦东开发了，
这条弯弯曲曲的路被并掉了，一段好象并到浦东大道，一段被并到
世纪大道。还有的被并到哪儿就不太清楚了。要不，到派出所或者
邮局问问，他们应该最清楚了。”中年女人只顾擦汗了。
这是翔子打听到的最详细的情况了，其他的人，什么也没问到。
“谢谢阿姨！”翔子谢过后，继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经过
超市时，他买了牙膏牙刷香皂卷纸等日用品，然后提着满满的一袋
东西往回走。这一大袋东西花了翔子一百多块钱，等他看到手里只
剩下一把零钱的时候，他才有点心疼。后悔不该乱买东西，虽然都
是些生活必需的日用品。
在一家门面只有十五六个平方的房产中介公司里，晋哥在看着记事
本上的数字。这家房产中介公司是以晋哥的女儿岚岚的名字起的，
叫岚岚房产。
“这个月好象做得不好，买卖成交没几套。”晋哥问前面的一位中
年妇女。
“现在房产中介不景气，别的公司也都靠租房维持着。”那中年
妇女也在翻看着桌上的记事本。
“都好几个月不挣钱了。”晋哥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
另外两位听的。
说实话，开个房产中介很简单。租个门面，装两部电话，三张办公
桌三把椅子，再放条三人沙发和一台饮水机就可以开张了。开张最
快的就是交点钱，挂靠在大的房产公司旗下。一来省了很多工商税
务的麻烦，二来还可以共享大公司的信息资源。但晋哥没有这样，
而是用女儿的名字自己注册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开始的时候生意
还行。不过，好景不长。房产中介遍地开花，甚至多过米店，房价
也一路飙升。现在买房的人还不如租房的人多。晋哥也没办法，只
好暂时靠租房的生意，勉强维持经营。
“没事多打打客户电话，联络联络感情。说不定哪天成交一套。”
晋哥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明白，这说不定还真说不定。房屋买卖是
件大事，可能人一辈子也就买卖一回，谁也不会轻易下单的。当然，
那些倒腾的投机的人就不算了，刚买的房子，加点价马上又卖出。
“还有两家有意向，不过好象资金上有点问题。”刚才说话的那中
中年妇女说。
“资金？”晋哥不明白资金的问题是什么情况。
“就是还差几万，又不想贷款，真是没办法。”
“差几万？”
“四五万吧，听说能借的都借了。买房子也是没办法，儿子都三十
多了，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人家没房就不结婚。老两口只好东拼
西凑全扑上了。这不，还差四五万块钱。”
“哦。”晋哥沉思了一下，盘算着如果自己先把四五万垫上，来年
能收回来的话，这套房子买卖中介费还能收到三万左右。如果客户
跑了，去选其他房子，那么这笔买卖就彻底泡汤了。
“你再和他们聊聊，如果来年能还上的话，这四五万我先垫上吧。
不过，一定要问得详细点。他们来年拿什么钱来还帐。”
“他们也是诚心诚意想买房，再不买的话，房价还得上涨。只是手
头就缺了这么点钱。”
“这样吧，你问问他们，如果全家都在借条上签字一起来还帐的话，
就先把这套手续给办了。如果不是全家签字，那就算了，大不了不
做了。”
“主要是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子肯定没问题。媳妇一过门就要还贷，
可能会不高兴的。”
“有什么不高兴的，房子有了，也就是有了个窝。大不了房产证也
写上她的名字。”
“那老俩口可不干，早就说明了房产证上只写他们和儿子的名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现在离婚这么多，怕到时鸡飞蛋打呗。”一说到
离婚，那中年妇女怕说到晋哥的痛处，忙住了嘴。
“唉，都什么跟什么呀？结个婚象做买卖似的。”
“这很现实啊。”中年妇女有话没话的答了一句。
晋哥感到丝丝无聊，就站起身来。“我去空运公司看看。这儿，你
们看着点吧。”说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出房产中介。
车子就停在房产中介公司门前的马路上。晋哥开车走了。
晋哥的空运公司叫“晋成空运”，取自“有志者事竟成”的意思。
很多人还以为是SX人开的或者做SX航线上的业务，其实不是。
空运公司大都是原来在空运公司里干的人，拉到业务后出来自己
干。晋哥的空运公司却不是这么回事，因为晋哥没在空运公司上
过班。他的空运公司是从一个叫阿毛的人手里买来的。阿毛原来
在SH航空公司空运部里上班，主要负责到达货物的发货。因为
工作上的关系，认识了一些大公司里来提货的。有时候碰到提货
的人没时间来提，就叫阿毛有空的话送过去。阿毛就利用下了班
的时间想办法送过去，有时甚至是坐公交车送的。客户随便给个
三十五十的，阿毛也不计较，反正是工作之余赚的外快。这样送
了有一段时间后，有个做电脑硬件大客户，经常有广州深圳那边
发来的货要送。阿毛便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专门给这家公司送货。
阿毛还去工商部门注册了快递公司的营业执照。这家大客户还给
阿毛介绍了其他客户到达货的业务。两三年后，阿毛的快递公司
一年除去开销，竟然可以赚个十来万。后来因为阿毛的儿子小毛
要自费出国留学，阿毛又刚买了房，一时凑不齐保证金。便通过
朋友的介绍，把快递公司转让给了晋哥。当时晋哥化了五十万。
随着中国加入了WTO，空运的业务渐渐忙了起来。晋哥快递公司
的业务也从到达货的派送转向了利润更大的出发货的接单。于是
晋哥重新注册了现在的这个空运公司，还花钱买了个二代
（二级代理）的铜牌，已经发展到十几位员工的中等公司了。
当初买下快递公司的钱早就回本了。
一代和二代三代的区别就是，一代大都是包仓板的。飞机有固定
的航班，有货没货都得飞。航空公司为了保证收入，就让一代买
断仓位里的仓板。而一代有时候货物量跟不上，就会放价格给二
代，大家拼货来降低成本。三代就是一般的做空运的小公司或者
私人。三代拿到价格一般是二代从一代那里拿到的价格基础上加
了价的价格，二代还可以赚个转手价。三代因为货物量不稳定，
这也是没有办法拿到一代的价格的原因。而张贴在所有空运公司
墙上的公布价，则是专门用来对付临时有货急运的普通客户的。
晋哥把车停在“晋成空运”的门前，下车进了公司。
公司的主管过来报告说，公司拉到两家新客户，业务量还行。不
过，也跑掉了一家老客户。两家新客户的业务量还抵不上那家老
客户的业务量。
“跑就跑呗，现在做生意，谁不想找最好的。我们做好我们的
服务就好了，别老出差错。”晋哥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不
太舒服。做了一段时间的客户，有时为了一毛两毛钱的差价，会
换一家公司。晋哥很讨厌这样的公司，如果是因为朋友关系而拉
走的业务，晋哥一点也不会在乎。谁没个好朋友？同样走货，让
朋友赚个运费，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
晋哥又问了财务状况和公司里的一些其他事，就准备离开。现在
公司上了一定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也比较正规了。所
以晋哥来不来公司都不要紧，不象刚接手那时候什么都得管。
家昌的房间里，阿豪无聊的躺在床上看电视。家昌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又早回来了？”阿豪问家昌。
“傍晚有雷阵雨，厂里又没什么事，多一个少一个的没所谓。”
家昌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问阿豪：“在家想我没？”
“想个屁，心里烦着呢。这么久也找不到一个象样的工作。”阿豪
一脸的不高兴。
家昌安慰阿豪：“慢慢找嘛，现在都是私人老板，都想招到既能干
又便宜的工人。”
“呆这儿这么久了，天天无聊得要死。”阿豪自己埋怨自己。
“这不是还有我嘛，没事，我养着你。”家昌抚摸着阿豪的胸脯。
阿豪撂开家昌的手：“你养我？你自己还养不活自己呢。”
家昌站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五十元，递给阿豪：“好了，开心
点，过一段时间就什么都好起来了。”
“感觉我象个叫花子，叫花子还比我有钱呢。”
“我也千把来块钱一个月，又不是很有钱。”家昌说。
“你家里很有钱，租出去这么多小房间。”阿豪说。
“家里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我也没有办法。”家昌说着又爬到床上
来亲阿豪。阿豪厌烦地推开他，他又死缠烂打的往阿豪身上爬。
“这大白天的，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阿豪朝里转过身去。
“大白天怎么啦？想起来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管它什么白不白
天的。”家昌扳过阿豪的身体，掀开被子把头埋了下去。
阿豪则从床头柜上拿起香烟，点了一支抽上了。
楼下，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进了屋，家昌的父亲。
家昌的父亲也是听说傍晚有雷阵雨，提早回家的。他在客厅里隐隐
约约听到楼上有嗯嗯呀呀的动静，就轻手轻脚的走上楼去。因为刚
从厂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换鞋。所以脚上那双俗称解放牌的黑胶底
帆布鞋，一点声响都没有。一直走到家昌的房间门口，他才确定
声音是里面传出来的。他想敲门，一想不太好，就轻轻推开房门。
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惊得目瞪口呆：家昌跪趴在床上，裤子脱了一
半，屁股对着阿豪。阿豪则站在床下，短裤扒到膝盖处，正背对着
房门冲撞着家昌。那嗯嗯呀呀的声音，是从家昌嘴里哼出来的。
家昌的父亲一个急转身朝楼梯上冲下去，他松开手的房门随后发出
咔嚓一声关上了。
屋里阿豪听到咔嚓声，回头看看，房门已经关上了。
“你没锁房门？”阿豪停止了动作，问家昌。
“忘了。怎么啦？”家昌扭过脸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糟了。”阿豪迅速提上短裤，在家昌的屁股狠狠拍了一掌：“快
点，穿好。”
楼梯上，家昌的父亲手里提着一把大竹扫把，怒气冲冲跑了上来。
一把推开房门，阿豪和家昌双双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上了。
“两只畜牲！你们两只畜牲，大白天的做这种事。两只畜牲，你们
两只畜牲，不要面孔的畜牲，，，”家昌的父亲边骂边举起大扫把
朝两人劈头盖脸打过来。阿豪和家昌两人一下闪开，扫把重重的打
在床上。家昌的父亲又举起扫把，一下子不知道打哪个了。只稍微
迟疑了一下，决定朝阿豪打下去。家昌在边上狂叫：“爸，爸，你
干嘛？爸，爸。”
“打死你们两只畜牲，打死你们。”家昌的父亲气喘吁吁的说，一
边追着阿豪打来。家昌急了，一把从后面抱住父亲：“爸，要打就
打我吧。阿豪是我朋友。”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声音成了哭腔。
“什么朋友？畜牲，打死你们。”家昌的父亲毕竟年纪大了，又被
家昌从背后抱着，扫把还是没有打到阿豪。
阿豪一躲一闪，身体已经到了房门口。他拉开房门上，从楼梯上冲
了下去，穿过客厅，穿过院子，拉开大门跑了出去。
天空轰隆一个响雷，紧接着，瓢泼大雨一倾而下。
阿豪顺着进村的那条路一路狂奔，全然不顾浑身上下已经被大雨淋
了个浸透。
跑着跑着，阿豪慢慢停下了脚步。最后颓然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
任凭大雨从上到下浇灌着他。他掏出那张五十元的钞票双手撑开，
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啊，这是怎么啦？”
天空中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除了哗啦啦的大雨声，没人听到阿豪的
笑声渐渐转为了呜呜的哭声。
HOMA酒吧外，大雨同样从天而降。因下雨，客人很少。
一辆轿车冒雨停在了酒吧门口的街沿上。车门打开，晋哥冲了出来，
随手反推上车门，一手遮着脑袋，朝酒吧里冲进去。
“晋哥来啦。”康哥今天亲自站在门口迎客，因为来的人不多。他
吩咐小琪：“小琪，快拿点纸巾帮晋哥擦擦。”小琪迅速到吧台间
拿来纸巾，帮着吸掉晋哥头上和身上的雨水。然后带着晋哥到酒吧
里面落座。
酒吧里响起轻柔的舞曲，不管人多人少，演出还是照常要进行的。
家昌家的客厅里，家昌的父母和家昌，还有一位长得挺精神的中年
男人，四人各坐一边，谁也没有开口。家昌一直低着脑袋。
最后，还是那个中年男人开口了：“道理讲了这么多，你也不是小
孩子了。你自己不道德，你总得让你爸妈在村里抬头做人吧？还好
这事没外人知道，要是传出去了，以后你爸妈怎么有脸出门哪？
家昌啊，虽然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在我这叔眼里，我还当你是个小
孩子。错就错了，知道错了就算了，但你总得表个态吧？这大半夜
的一句话不说，你以为就可以过去啦？今天晚上，你一定得说个
明白。不然，别怪我这当叔叔的不给你留脸面。”
还是难堪的沉默。家昌的父母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家昌的父亲忍无可忍，站起来骂道：“畜牲东西，还犟，不如打死
你算了。”家昌的叔叔朝他使了个眼色，家昌的母亲也拉拉他的手
示意他坐下。家昌的父亲这才愤愤的一屁股坐下，嘴里重重“哼”
了一声，把脸扭向别处。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最后，家昌呶了呶嘴吐出几个字来：“我全听你们的，结婚算了。”
三个大人顿时喜形于色。
家昌的叔叔作总结性的发言：“哪个孩子不犯错？知错能改就好。
我看这样吧，今天这个事儿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许再提。家昌的
婚事我来做主，就上次介绍的那个阿娟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人家
也不嫌弃咱们。我看婚事就放在下个月张罗办了。大哥大嫂，你们
看呢？”
家昌的父亲点点头：“兄弟，那就全托给你了，钱我们出。”
家昌的母亲也一个劲儿点头：“好，好，好。”
只有家昌，一直低着头，两大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
HOMA酒吧里，晋哥坐在座位里，眼睛却在酒吧里四处打量。小琪和
康哥因为客人少，就坐在晋哥这里没有走开。
看到吧台间翔子和小梁在比划着说话，晋哥一眼就认出了上次送杯子
的翔子，就问边上的康哥：“那个新来的是不是服务生。”
小琪抢先说：“他是个洗杯子的。”被康哥白了一眼。
晋哥没理会小琪，对康哥说：“阿康，去叫他过来喝杯酒。”
康哥示意小琪去叫翔子。小琪起身走到吧台间，在翔子耳朵边说了几
句。只见翔子抬头朝这边看了看，然后摇了摇手，表示不喝。小琪就
走回到晋哥的座位这里，告诉晋哥说，翔子不过来喝酒。
康哥说：“晋哥，这孩子不陪酒的，干活很认真，只是打工的。”
“哦。”晋哥没再说什么，加上小琪一个劲儿的劝酒，三个人就喝着
酒聊着天，看着台上的歌舞。
小刚，陈旭，安以达等几个没事，也围坐在一桌，只是没有客人请，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没有酒也没有零食小吃。
一个矫健的身影进入酒吧，上身短袖T恤，下着紧身牛仔。干练精准
的穿着，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潇洒倜傥。有着鹰一般眼神的康哥一眼
就认出是永哥。忙对晋哥说了句：“有朋友来了，失陪一下。”就起
身朝永哥迎过去。晋哥见过永哥几面，现在两人都比较忙。所以碰头
的机会就少了。大家都是来寻开心的，也没必要打招呼。
“小四呢？”一见面，永哥就向康哥点名要翔子。
“哦！翔子啊？！在后面忙着呢。”康哥一下还回不过神来。但反应
还是超快的。
“今天高兴，快叫他来喝酒。”永哥自顾自的说，全然不顾周围。
“永哥，等一下我去叫叫看。你先坐。”康哥把康哥安排好，然后叫
陈旭过来上酒。陈旭正闲着没事，就迅速到吧台间要了好几瓶酒。鬼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般总是先问问客人要上几瓶酒的。
康哥走进洗涮间，翔子正靠着操作台想自己的事。其因为今天客人来
的不多，所以清闲一点。
“翔子。”康哥叫了一声。
“康哥，什么事？”翔子回过神来。
“还记得上次叫你送水果的那位帅哥吗？”康哥故意突出帅哥两字。
“记得啊，怎么啦？”翔子当然记得，他总共去酒吧送过两回东西，
一次是给晋哥送空杯子，就是刚才叫他过去喝酒的那位。还有一次
就是给永哥送水果盘。说实在的，翔子感觉晋哥有点老，副家长的
样子，气势上有点压人。永哥嘛，帅气又年轻，至少外表上对他印
象还不错。
“就是叫你小四的那位。”康哥提醒翔子，要加深他的印象。
“嗯。”
“他今天高兴，又要叫你过去陪他喝杯酒。”康哥试探着，他心里
也真的没把握翔子会不会过去。“反正今天也不是很忙，你就过去
坐坐吧，免得人家说好大的架子似的。”康哥一是表示同意他去，
二是又把不是推给了翔子。
“康哥，我真的不想去。”翔子固执地说。
“这样吧，我先给你五十块，当作小费。如果永哥再给你，给多少
都是你的，怎么样？”康哥使出最后一招。他知道，如果这招再不
管用，那就真的没戏了。康哥把五十块钱硬塞到翔子的手里。
“你看着办吧，我先出去应付一下。”康哥说完就走了。
翔子为难地愣在那儿，钱已经在手里了，去还是不去呢？
翔子想到了小梁，他觉得小梁人挺好的，象个大哥哥一样。于是，
翔子跑到吧台间，把这事跟小梁说了一下，看小梁怎么说。
“这事吧，我也不好说。愿不愿意你自己看着办。”小梁慢条斯理
的回答让翔子着急。“不过，场面的事也很为难。客人叫了两次，
一点面子也不给的话，康哥也会没面子的。”小梁又点到为止，也
不表明真实态度。
翔子想了想，去就去吧，反正又不是陪客人出去。
翔子从吧台间出来，径直走向永哥那桌。而远处的晋哥则一声不响
的看着这边。
“小四，来，来，快这边坐。”看到翔子，永哥兴奋得象个小孩儿。
“大哥，我叫周子翔，叫翔子好了。”翔子更正道。
“好，好。子翔翔子，子翔翔子，读得快了连起来成了子子翔翔，
翔翔子子。哈哈哈哈，有趣，好听。那我是叫你子子翔翔呢，还是
叫翔翔子子？”康哥自个儿先笑个不停。直是人一开心，什么乱七
八糟的都想得出来。
翔子也跟着嘿嘿的笑了。自己怎么从来没想到连起来念呢？
“小四，哦不对，翔子，上次请你你没喝，这次得罚三杯先。”
永哥用个请字，也算是对翔子的莫大尊重了。因为酒吧里的小弟，
有时都不用请，自个儿就会上来劝酒。当然是拿客人的酒劝客人，
因为客人喝得越多老板越开心。而康哥呢，则又象个幽魂，会无时
无处不在注视着一切的。
“大哥，不能喝这么多，我还得干活呢。”翔子说。
“干啥活儿？陪我就是上班。不就一天几十块钱嘛，这钱我来付了。
你要是喝五杯，就当包夜了。”永哥一高兴，信口乱讲了。
“大哥，那是另一码事。”翔子一下子沉下脸来，脸上象被人打了
一巴掌一样，神情一下子蔫了下来。
永哥一看不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说：“翔子，对不起。酒喝
多了，我说错话了。”永哥还从来没跟小弟说过对不起三个字呢。
“没事，大哥，你开心就好了。”
还是康哥走了过来，才打破了僵局：“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在逗翔子玩呢，周子翔翔子，读得快了连起来成了子子翔翔，
翔翔子子，哈哈哈哈，好玩儿不？”永哥趁机转移话题。
“那不成了小RB啦？哈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康哥一边说，
一边举起杯子：“来来来，高兴就喝一杯。”
翔子猛地端起酒杯，咚咚咚地灌了下去。只有永哥明白翔子怎么了。
“哟，看不出来，翔子还是个好酒量呢。”康哥不明就里的夸翔子。
“不是，康哥，这位大哥，我得干活去了。”翔子站了起来。
永哥知道留不住翔子了，就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钱塞给翔子：“我
不能坏了这里的规矩。”
“我不要。”翔子没有接。
“那就当我给你赔个不是总行了吧。”永哥还是把钱塞到翔子手里。
“永哥给你，你就拿着吧。给永哥一个面子。”康哥劝翔子。
“那我先去干活了。”翔子接过钱，弯弯了腰，转身走了。
“阿康啊，我说错话了。”康哥头一次见永哥这么诚恳。
“怎么了？小孩子，一会儿就忘记了。”康哥宽解永哥。
“翔子可不是小孩子。”永哥还直勾勾的盯着远去的翔子的背影。
“不过，，我更喜欢他了。”永哥喃喃自语道。
“来来，喝酒喝酒。”康哥又举起了杯子和永哥喝了起来。
晋哥在那边站了起来。康哥看在眼里，知道晋哥今晚不爽了，忙走
过去招呼晋哥：“晋哥，怎么啦？有事儿？”
“有点儿不舒服，早点回去了。”晋哥的不舒服逃不过康哥的眼睛。
“那好，下次我保证让你满意行不？”康哥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保证
能不能兑现，反正场面上的话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下次再说吧。”晋哥说着就往外走。
“小安，还不过来送送晋哥。”康哥叫道。
安以达一路小跑过来：“晋哥，怎么就走了？还早着哪。”又试探
着问晋哥：“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下雨呢，到门口就行了。”
安以达一路把晋哥送到门口，看着晋哥坐上车走了，心里有点失落。
他多想跟晋哥回去。
翔子靠在操作台边，委屈的眼神有些凄然。他摊开手里的那张一百
元，又掏出刚才康哥给的五十元，放在一起。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
笑意，又木然的重新放进口袋，按了按，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酒吧门口，浑身湿透的阿豪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身上不断的滴着水。
阿豪嘴里叫着：“康哥，康哥。”
康哥从过道那边走了过来，走到阿豪跟前，打量着阿豪。
“康哥，我回来了。”阿豪喃喃的说，身子哆嗦着无力的靠在墙上。
“你还回来干什么？”康哥冷冷的说。
“康哥，留下我吧，康哥。”
康哥一言不发。
“康哥，康哥，求你了。”阿豪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康哥一脚踢在了阿豪的肩上，阿豪倒在了地上。康哥一甩手，转身
朝酒吧里面走去。
“康哥，康哥。”倒在地上的阿豪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
康哥走进吧台间，对小梁说：“阿豪回来了，你去处理一下。”
“在哪？”小梁立即站起来冲出吧台间。酒吧不大，立马就可以看
到蜷缩在过道地上的阿豪。小梁走过去，抬起阿豪的头：“阿豪，
阿豪，这是怎么啦？”
“康哥，康哥。”阿豪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
小梁摸了摸阿豪的脑门，感觉有些烫手。高声叫道：“翔子，翔子，
快过来帮忙送医院。”
翔子听到叫声，赶紧出来和小梁一起扶起阿豪，两人架着阿豪朝酒
吧外面走去。
雨丝象纱窗一样在桔黄色的路灯飘来飘去。街沿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因为下雨，小亮今天也没有出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