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城的天空没有被电线剪得支离破碎，却在夜幕降临时经霓虹映得失去黑夜的纯粹，不同的色彩从天际一层一层由浅至深叠到头顶深邃的苍穹。立秋的风带着暮夏的欢喜和初秋的悲凉，掠过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行人步履匆匆，没时间停下脚步享受近夜特有的凉风，或低头或昂首，脸上的表情被穿过行道树的路灯挂上破碎的坚强。人群中轻步慢行的人，成为逆流的风景。
陈言提着一件啤酒漫步到锦江边的观江石椅上坐下，望着游轮驶过晃荡的灯影，摇晃易拉罐。“啪嗒--啪嗒。”
大学毕业后他选择留在这座城，推掉所有的应聘邀请函，独自一人开了一家小型的杂志工作室。七个人的团队在不解和唏嘘声中悄然立足，一年内已走出黔阳省，傲人的成绩让所有曾环抱着双手看热闹的旁观者大跌眼镜，他们迫不及待展现出殷勤恨不得变身成为在街角得到陈言弯腰送上热乎饭菜的小乞丐。同事们捧着销量欢呼，他笑着吩咐助理把利益分红，在大家欣喜和不解的目光中平静地走进平时上锁的房间里，出来时已是傍晚，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工作室空荡荡的，灯光下的房间悄无声息，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茶水间的吧台上。
上周助理把各大杂志公司的邀请加盟信放在办公桌上，他慢慢品着茶，语气平静无波：“是嫌我们工作室小了吗？”助理惶恐地摇摇头。“丢出去！”策划部小周敲门进来报告：“陈总，在花果园商务街租的工作室已经装修完毕，您看？”“先招点人进来，还缺个专栏主编。”陈言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来人往。“啊？主编啊！我——”小周有点焦虑。“你负责策划招聘其他员工的事，主编的面试我亲自把关。”
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股浅淡的清香沁入心肺，陈言吸吸鼻子。“陈大主编，怎能独享这江畔美景，不叫上我呀！”宋歌走到他旁边坐下，解下披肩放在膝上，接过递来的啤酒，轻摇着。
“哈，新来的《心映》专栏主编漂亮有才，最重要还是单身，要是晚上被我约出来了，以后工作室的焦点可就全在我身上啦！”陈言看向她的侧脸，近江的眼眸泛着银光，脑波只接收到一面视网膜的半边影像。
前来应聘的人很多，工作室被挤得满满的，询问下来几乎全是面试主编的。陈言站在二楼走廊上看人事部的小张忙得焦头烂额，场面很乱，没人肯排在后面，他们都想第一个被陈言看中。陈言不紧不慢地吩咐助理十分钟以后面试开始，小张松了口气又急忙拦住准备挤上去的一个女子。
一个女孩站在偏后的位置，她正捧着一本书读着，专注的目光带着浅浅的微笑，白色的耳线从齐肩短发穿出来，不知道她在听什么歌。陈言看着混乱的场面和安静得似乎外界打扰不到的女孩，吩咐助理把她带上来面试，转身进办公室时听见刚才被拦住的女子大吼一声：“我排在最前面怎么不是我先面试？”肮脏的秽语被隔绝在门外。
陈言微笑着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女孩坐下，女孩道过谢理理裙摆坐下——标准的坐姿。陈言勾了勾嘴角：“刚才在听什么歌？”女孩似乎没想到面试官第一个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两秒：“您好，是夏夏的《爱夏》。”“喜欢夏夏吗？”陈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当然。”聊到偶像，女孩的表情放松了很多，她浅浅的笑着，对称的酒窝藏着快乐。
“怎么想着来应聘主编这个职位?”
“啊？不是，我是来面试编辑的。”女孩有些疑惑，偏偏头挠了挠发丝。
“哦——那你有没有胜任主编的信心？”陈言勾起嘴脸，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当然有！”女孩扬扬脸，透露出自信。
“有过工作经历？”助理敲门进来说那边其他成员的面试已经结束，不过少了一个报名的人，陈言挥手让他出去，换个坐姿询问看似很轻松的女孩。
“没有，毕业后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参加工作，这是我的第一次面试。”女孩收敛了笑容，眉间漫上薄薄的愁绪，随即又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我相信我自己！而且我不会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
陈言通知助理面试结束，走到女孩面前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陈言，欢迎来到‘木亭’工作室。”
女孩欣喜地起身：“你好，我是宋歌，谢谢你的认可，我会努力工作的。”
“陈总，当初装修时没算上宋主编，所以少一间办公室。”助理站在门边不敢再上前。“搬套办公桌来我这，就放在那吧，把它们移到这堵墙前来。”陈言巡视房间一圈，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沙发说，“我一个人用，有些浪费了。”
宋歌抱着书对帮忙的同事们不停地鞠躬道谢，陈言抽出她怀里的书放下，拉着她走到外面的文化墙前：“找一张生活照，想挂在哪？”宋歌看见一棵无叶无花的挂满相框的油画树，眼睛里透露出喜欢：“好漂亮，我也可以挂照片上去吗？”“当然，工作室的员工都有照片在上面，你就在我旁边吧，就这样，明天你把照片交给小周。”陈言说完，留下欣赏照片的女子回到办公室。
“陈大主编，别开玩笑了，我有一事想请教你。”观江长廊的设计师为了突出锦江的夜景，江畔的路灯会循环变化灯光的亮度。宋歌的侧脸忽明忽暗，陈言看不真切，“我一来就被委以重任，不知道该如何上手。”
宋歌拉开扣环，啤酒猛地往外挤，泡沫划过手背，她丝毫不在意地举举易拉罐:“干一杯？”
“她从不喝酒。”陈言低下头小声嘀咕。
“什么？”
“哈，夜色如此美丽，谈什么工作啊，我给你讲个故事。”陈言抽出纸巾递给她示意她把手背上的酒渍擦掉。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