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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落木凶禽

原来它是为了老爷爷才故意驱赶自己上山并跳崖的,一只野猿尚且此有情有义,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看着他们重逢,俞焰的心里也觉得挺欣慰的。

“爷爷,这是您说的草药,我都找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俞焰走近他身边,问道。

“把它们捣碎后再煎成药水就行了,对了,小兄弟,真的太谢谢你了!”攻离轻声地说道。

此刻看来,他竟是那样慈祥的一个人,而俞焰却还傻傻地被他蒙在鼓里。

捣碎草药倒是挺容易,但要煎成药水可不是那么好办的。俞焰迟疑了一会,望了一眼攻离老头,攻离也看出其中端倪,开口笑道:“小兄弟,我身上有个玉荣鼎,你把它拿出来吧,柴火交给雍和来办就可以了。”

攻离的话才一说完,雍和兽便从洞里蹿了出去。而俞焰也从他身上掏出来一个古拙的石鼎,拿在手上掂了掂,挺有分量,却有点不解地问道:“爷爷,你这鼎这么小,怎么煎汤药啊?”

听到他如此一说,攻离就笑了,他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小兄弟,你先把它放地上吧,走远点!”话毕,俞焰照着做了,然后躲在一旁观看。只见老人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说的是何咒语,那玉荣鼎玄光大作,竟在刹那间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爷爷,你太厉害了!”俞焰脱口赞道。他从小生活在桃花寨,最佩服的便是寨子里的猎士。可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今天这么多奇妙的事情,他相信这个老爷爷一定是个神仙。

没多久,雍和进进出出,抱了很多的木柴进来。俞焰用石头把草药给捣碎了,然后放入玉荣鼎内,再到水潭里装了些水回来,这就开始煎药了。

木柴的火焰将整个山洞都照得亮堂起来,还时不时地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两人一猿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水潭边的干地上,闻着渐渐散发出来的药香,一边说着话。

老头跟自己讲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但他没有告诉自己他到底是谁。其实每个人都有藏在内心里的秘密,俞焰也就不去问那些,总之自己救了一个人,这是件好事。

过了很久很久,攻离说道:“小兄弟,你去看看里面的药化了没有,要化成那种粉末才行。”俞焰点了点头,踩在雍和兽身上看了下,只见玉荣鼎内汤药翻滚,不时地涌出五彩粉末状的颗粒,然后又随着沸水沉下去,遂欣喜地道:“爷爷,好了!”

“现在把火去了吧,过一段时间你去试下水温,等温度降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把我放进去,我得进行药浴才能恢复肌体的活力!”攻离缓缓地说道,话语中带着一种桀骜与狂妄。

俞焰遵从了他的话,把柴火都撤开了,过段时间便伸手去探水温,等觉得可以了,他和雍和兽共同努力,好不容易才把攻离给弄到玉荣鼎里面去。

一进入这温汤中,攻离老头就觉得爽极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尽情地舒张,尽情地吸收草药的效力,体力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被困在这山洞中一千年了,还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攻离一边洗着药浴,一边想着:遂古烂人,你的末日就要来临了!

俞焰和雍和兽远远地站在边上,只见攻离老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而且现在四肢都可以活动了。

明明没有了火,可玉荣鼎内的汤药却像是沸腾了一般,不断地翻滚着,冒出一缕缕白烟,涌向攻离的全身。只听得“啊”的一声长啸,攻离老头忽然从玉荣鼎中跳了出来,而鼎内的药水也随之变成一片浑浊。攻离老头伸腿一踢,便将玉荣鼎给踢翻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那么大那么重的玉荣鼎,被他一脚就给踢翻了,这老爷爷着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看得俞焰是目瞪口呆。接下来攻离的语气都变了,不再像刚才那样柔和,而是一种狂放无羁,哈哈大笑一声后,说道:“谢谢你,小兄弟,我现在解脱了!”

说着,攻离收好玉荣鼎,向洞外走去,此刻的他精神焕发,哪里像是个老人的样子。而那只雍和兽也像是春天到来了一般,格外地欣喜和活跃。

攻离踩着如何神树的枝桠,脚步轻快,一步一步地上了山,他倒是挺沉稳的样子,一点也不害怕。雍和兽紧紧地跟在后面,随他而去。他们都走了,那自己留在这里干吗,俞焰也向上爬去。

想来自己已经出门很久了,现在娘亲一定很担心吧,都怪自己出来的时候没跟她打声招呼。她一定会到处找的,自己得赶紧回去才是。

到了断崖之上,攻离和雍和兽在那里静坐了会,看着渺渺群山,吹着习习谷风……

当俞焰爬上去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俞焰笑逐颜开地说道:“老神仙,你要走了吗?”

攻离笑了笑,说道:“当然,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谢谢你放我出来!”

俞焰接话道:“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他只是觉得这位老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让人没来由地会对他产生一种敬畏和钦佩。

“这个……”攻离老头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只吐出了两个字。两人一猿沿着大断崖边上走着,忽然间攻离朝雍和兽使了个眼色,原本温顺极了的雍和兽突然转过身来,重重地将俞焰给推到断崖下去了,这个方向可是绝壁,掉下去非死不可。

还未等俞焰明白过来,他的身子已经势不可挡地向断崖坠落而去。

风声,很大很大的风声,在耳旁呼啸;云烟,漫无边际的云烟,在眼前摇晃……

这一次不会再有那么幸运了,急急下坠的同时,俞焰的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的场景。现在他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娘亲,因为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想到这里,俞焰的眼泪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他毕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这样如花一般鲜活的生命,而今却要陨落了。

娘,孩儿不孝,未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娘,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儿子……

他感觉到身体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恍然间,他听到了歌声:天上日月星斗寒,花开落,一瞬间,人生若只如初见……

的确是歌声,而且极为空灵的歌声,飘飘渺渺,抑抑扬扬,如同仙乐一般。原来自己真的要死了,难道这是死亡的预兆么,还是天地的哀歌……?

那一刻,他释然了,心情无比的放松。即使自己的生命只是昙花一现,至少还可以骄傲地说一声,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他急急地往下坠去,而下面是个大水潭,从断崖上根本就看不到。攻离老头也没成想他会捡回这条小命,而俞焰就更想不到了……

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灵魂都不知道游荡到何处去了……

他掉在了水潭里,急速下降的巨大冲击力将他反振开来,又抛出了老远,直到落到一块洁白的大石头上,这才停了下来。在听到歌声的瞬间,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撞在石头上,更是不省人事。

青山苍苍,绿水汤汤……

桃花寨里,鞭炮轰鸣,寨主兴高采烈地站在竹梯上,手持朱砂罐,用毛刷将主梁涂成朱色,并书上吉日。“句芒祠堂”落成见喜,寨子里摆酒设宴,各家各户都尽自己的一份力,实在是热闹非凡。

角落里,一个妇人忙前忙后地散筷子,不过脸上却有些愁容。不知道儿子去哪了,都几天了,也没有见着他的踪影,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俞嫂啊,你儿子还没回家吗?”旁边一人问道。那妇人欲言又止的,旁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劝道:“放心吧,孩子一定会回来的,可能是在哪里迷路了,寨主已经派很多猎士去找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的。你先吃饭吧,看你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怎么成呢?”

旁人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俞焰的娘就更是忍不住了,眼睛如珍珠一般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焰儿啊!你在哪儿?……”她边哭边说着,别人怎么劝也劝不住,也就不去管了。

句芒祠堂落成,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伤心,儿子不见了,又叫她怎么能够欢喜得起来呢?

“春神在上,保我庄稼万年丰!”各家各户敬香献果,朝着句芒神像虔诚跪拜。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好时候,忽然有个猎士急匆匆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寨主,不好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怪鸟,把寨子里的庄稼全都给毁了,它所经过的地方,草木全枯死了。”

“怎么会这样?”大家都很是惊讶,也顾不得什么春神不春神的,不约而同地到田地里去看自己家种的东西。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庄稼苗子,怎么说没就没了,整个一块地都成了荒土。

哇……一声乌鸦般难听的怪叫从空中传来,在天地之间回荡着,经久不息。

大家抬起头来看的时候,却见一只黑色的巨鸟,如同一片乌云般地朝这边飞来了。

寨主赶忙叫道:“猎士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弓箭,我们同它战斗吧!其他人赶快回寨子里去,不然会有危险的。”

说着,老人、妇女和小孩都往桃花寨跑去,而猎士们却全部搭起弓箭,朝天空中的黑色巨鸟发射。只见漫天箭雨向巨鸟疾驰而去,猎士们崩紧神经,数箭齐发,果敢无比。

而那黑色巨鸟也绝非等闲之辈,两只巨大的翅膀如垂天之云一般扑闪着,冥冥之间生起一道道狂风。狂风过处,飞沙走石,草木尽折,甚至连那些射出去的箭矢都尽数被狂风倒卷回来。

“不好,这怪鸟太难对付了,大家快走!”寨主大声喊道,猎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向桃花寨的方向跑去,井然有序。他们一生彪悍勇猛,可却从来未见到过如此厉害的凶禽。

天空中乌云漫卷,狂风大作,两人合抱的大树都能连根拔起,这怪鸟也太可怕了。猎士们拼命地奔跑着,向寨子的方向去了,而那黑色巨鸟也尾随而至。它那巨大的翅膀,扇起阵阵烈风,将屋子全给掀翻了。霎时间天堂般的桃花寨变成一片凌乱,如同废墟一般。

大家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心中当然痛惜,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躲在山洞里,连气也不敢喘。不知为何,那怪鸟会如此疯狂,转眼间,昔日的美好全都不见了,这叫猎士们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黑色怪鸟随攻离老头一同被封印在山洞里一千年,现在得以释放,重获自由,更是桀骜难驯,凶性大发。寨主站在洞口,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把桃花寨给毁掉,心中甭提有多恼恨。

“兄弟们,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杀了它!我们能就这样看着它在寨子里肆虐非为吗?”

“我去!”

“我也去!”

……

猎队里所有的猎士毫不退缩,操起兵器,便随寨主出洞了。

那黑色怪鸟见他们出来送死,别担有多高兴了,疾疾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去。

哇……又是一声啸叫,在天地之间回荡,夹杂着树木断折的声音。

“大家不要怕,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战胜它的,桃花寨的猎士是最勇敢的。”

所有人圆弓朝黑鸟射去,尽管看似起不到作用,但大家却一点也不气馁。被烈风刮得脸上身上生疼,也没有人去管,现在他们一心只想把这怪鸟给杀了。

黑鸟离得越来越近,箭雨缤纷,可对它而言,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蛋打顽石。黑色巨鸟倏地飞临上空,伸出利爪抓起两个猎士,然后唳啸一声,直冲云霄,将那两猎士甩了出去,撞在山头上,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虽然如此,但猎士们没有一个退缩的,箭射完了,就拿起手上的刀剑,黑鸟俯冲下来的时候,死命朝它砍去。他们虽然英勇,可毕竟能力有限,却也只能损伤巨鸟的几根羽毛而已,猎士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前仆后继地同怪鸟战斗着。

家园被摧毁,亲朋被诛杀,叫他们怎么能不疯狂呢。猎士们手中的刀剑大开大合,但他们只是平凡之人,再怎么努力也奈何不了这只上古凶禽。

血,映出一片刺目的殷红,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红梅花……

“回来呀,不要再打了……”山洞里的人大声地喊着,声声如泣。再这样下去的话,寨子里的猎士就一个都不会剩下了,那将是桃花寨巨大的损失。

可是猎士们愤慨难当,不肯做缩头乌龟,又哪里听得进那些话。他们依旧在旷野上与怪鸟斗争,而那怪鸟也就变得更加凶猛更加令人难以抵挡了,它似乎很喜欢这种血腥的场面,打斗得越是激烈便越能尽兴。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天昏地暗,惨绝人寰……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雨,猎士们疯了一般地向黑鸟进攻,为了他们的家园,为了他们的亲人,万劫不复,在所不辞。

雨水,顺着头发和脸颊往下淌,带着丝丝血痕,落入脚下的大地,触目是一片惊艳的鲜红。而那黑色怪鸟的风头却是一点也不减,雨水落在它的羽毛上直接就滑下来了,不会沾湿,这雨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天地间一片肃然,风声雨声,猎士的吼声,黑鸟的啸叫,交织在一起……

这一场厮杀,如火如荼,说不出的壮烈……

凶禽再厉害,也终归是会受伤的,只是那些小创伤对它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猎士们与之相斗了如此之久,个个精疲力竭,但还在旷野上应战,他们的精神力量永远都是那么强大。

寨主所向披靡,奋起全身,一刀砍在巨鸟的小腿上,硬生生地把它的一个爪子给剁了下来,鲜血四散飞流。怪鸟作痛,哇地一声,忽然飞向高空,然后再急速俯冲下来,朝下面落去。

眼看着它就要落下来了,还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仿佛可以撼动整个天地一般,旷野上所有的人都蒙了,瞬间被某种力道给压制住,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鸟朝自己袭来。怪鸟动真格的了,再也不是原先的那种玩玩而已。

这下死定了,可猎士就是猎士,面对着死亡,他们坦然相对,毫不惧怕。

哇……一声尖啸,黑鸟垂云般的翅膀不断扑腾,急速下降,它越是向下,那种气势便越是强劲,撕心裂肺一般。

眼看着一切就要结束了,连雨都下得更大了,仿佛在为英勇的猎士们颂歌。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芒,然后四言真决笼天而至。

『天之苍苍,六气皇皇,玄穹垂御,扶摇而上。』

只见那道白芒直升云天,尔后消失不见,片刻又陡然而下,剑气如虹,同时蕴合了九天神雷的威力,竟是向那黑色怪鸟劈去。

轰隆……一声巨响,白芒不偏不倚地击在正在进攻的怪鸟身上,瞬间激起无数电火。

哇……怪鸟惨叫一声,全身电火流蹿,重重地向地上落去,猎士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敢问是哪位高人出手相救,我桃花寨必当重谢!”寨主喜出望外,大声地喊道。

紧接着,一人御剑乘风而来,近看却是道貌岸然,谪如神仙。那人鹤发童颜,微微一笑道:“重谢倒不必了,我只是路过此地,恰好助你们一臂之力而已。”

猎士们心中感激,寨主叹道:“不知何处来了这么一只怪鸟,它所经之处,百木尽折,寸草不生!刚才多亏了高人出手相救,不然我们都要死于非命了!你可真是我们桃花寨的大恩人哪!”

山洞里的人也纷纷出来向这位高人致谢,看着眼前废墟一片,满山沧夷,那人亦是浩叹一声,说道:“要是我早来一步该有多好,这里就不会是此番模样了。此鸟乃是上古凶禽,名为落木枭,具无上邪力,可使花草树木断折枯死,非一般人可以对付的。”

“高人,您先进我们寨子吃顿饱饭吧,咱们再好好谢谢您!”寨主说道,同时吩咐人去做吃的。

而那人却推脱道:“不必了,我还得赶路呢,有缘再见吧!”话毕,那人又御剑乘风而去,须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桃花寨中人莫不以为是神人仙者,唯其自知非也。

曾经那么美的桃花寨,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看着真叫人痛心。寨民们轻声地哭泣着,寨主也很痛心,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呀,自己是一寨之主,应该带领好他们才是。

“我们大家共同努力,重建家园,把桃花寨建得比以前还要美,好不好?”寨主说道。

众人大声地回应着,同时开始把牺牲的猎士们的尸体抬到一处去,然后点起火,为他们送行。当熊熊烈火燃烧起来的那一刻,哭声混成一片,寨主强忍着眼泪,默然相对。

“桃花寨的勇士们,安息吧!”寨主在心里面说道,抬头看见西天的落日,泛出耀眼的红光,与火焰争相辉映……

俞焰的娘却在人群里寻找着自己的孩子,几天前他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谁都特别理解她的心情。

“焰儿,你在哪,娘想你,你快点出现好不好?”她大声地喊叫着,不停地搜寻着,脚都磕破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可是眼前,除了凌乱的砂石断木,其它的都沉浸在一片迷茫里。

“俞嫂,你别这样,焰儿他不在这里,你别找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许他现在还活得好好得呢,或许他去你姐姐那里串门去了呢!”旁人不忍看到她这个样子,劝说道。

可是对焰儿的娘来说,自己的儿子不见了,他还那么小,能不想吗?焰儿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是自己一手把他拉扯大的,现在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叫人怎能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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