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红,带着淡淡的丝绸香味儿。我静静地端坐在轿撵中,手中的吉祥果被我握得通红。前面是吹吹打打的铜锣声,听起来好不热闹。可我却并不喜欢这种吵闹。
这门婚事来的太仓促了,像是从天而降,让人措手不及。三日前,我独坐花间小院,听风抚琴,怡然自得于闺中。可是没想到,这份平静竟轻易的被一道圣旨打破了。我呆呆的看着父亲手中的明黄圣旨,有些不知所措。
“泰仲之女泰清西赐婚于皇上四子爱新觉罗。胤禛为侧福晋,擢三日后大婚于雍王府。”青衣太监的嗓音尖锐,在我的耳边久久鸣绕着。
泰清西,这是我的名字。母亲曾说过:清风不解花间月,向西更暖红叶新。父亲便取其义择其字,为我取名为清西。母亲是一个温婉的女子,生下我之后便落下了病根。记忆中的母亲身体总不好,每日都喝着苦涩的汤药。
我六岁那年,母亲已经清瘦得不成人样。骨瘦如柴,原本美貌的容颜苍白的变了形。我哭着趴在母亲的床前,害怕万分。母亲问我为什么哭,我告诉她说:“是府里的下人,在偷偷地帮娘亲准备丧衣,他们都说我快成没娘的孩子了。”
母亲却是笑着摸了摸我的额头,不再说话,只是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久久地将我拥在她的怀里。不久之后,母亲离开了人世。父亲说母亲走的很安详,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父亲是爱母亲的,对母亲一直都是照顾有加。
自母亲走后,父亲便把他对母亲的爱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父亲请人教我琴棋书画、女工刺绣,就是希望我继承母亲的那份温情柔婉。可是父亲也请来了一位高人,偷偷教了我一些武技。父亲说,能保护得了自己才是极好的。我知道这也是因为父亲没有儿子,他便将我当做了女儿也当做了儿子般教养着。
面对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不仅我不知所措,父亲更是如此。父亲接过圣旨的那一刻,手抖得厉害。晃晃悠悠站起来时,脸色已是难看得不行。父亲告诉我,这道圣旨会下来,完全是因为他。若不是他执意站在太子这边,偷偷向皇上参了四阿哥胤禛一本,今日便不会有这样一道圣旨。
父亲极是自责,上花轿前他拉着我有些老泪纵横:“清儿,是爹害了你。四阿哥这是要报复爹啊,才会拿你开刀。不过清儿你记住,只要朝廷一日未易主,他四阿哥便不敢要了你的命。只是会苦了你了。”
我知道父亲的难处,他有他的君臣之心,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抗旨不遵。所以就算我内心百般不愿,最终还是踏上了这顶花轿。
轿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原本还有些被抬得晃悠的轿子,现在似乎已经没了动静。到了吗?我有些紧张。想要掀开眼前这片红色,亲眼看看外面的一切,可是又不敢去看。我心里其实清楚,外面这个地方再好,也不是我的容身之所。
今日我要嫁的这个夫君,不是我爱的人。我相信,他也不会爱我。或许父亲只说了一半,我除了是这个男人报复父亲的工具,其实还是一颗牵绊住父亲的棋子。其实我都明白,仿佛一切都了然了。而我就像是一只被牵了线的风筝,慢慢被拉了过去。从此沉浮,就看这个男人的心情了。
我小心地听着轿外的声音,一双脚正慢慢朝我这边靠近。步伐沉稳,缓慢有力,一听便知是习武之人。听父亲说过,皇上的几位阿哥都是习过武的,其中尤以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祯武功底子极好。脚步声越发近了,终于在跟前停了下来。我突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再有任何动静了。
轿外,忽的又彻底安静了。良久,轿门才被缓缓踢开。喜娘忙过来牵过我的手,将我从轿撵中牵了出来,交到了一个男人的手中。我头上罩着红巾,并不能看到眼前的人。我只听到人群中一片唏嘘声,似乎哪里不妥了。
“新娘跨过火盆,从此家门和乐。”喜娘在前面欢快地喊着,声音大得喜庆极了。我低眉,顺着脚尖看去。脚尖前,是火盆的一角。我听到了火苗跳动的声音,灼热的气息迎面而来。我长长舒了口气,但愿这火盆真能吸去了我身上的霉气。只期盼,从此我的生活能有片刻宁静。
脚缓缓抬了起来,一脚迈去不再犹豫。“啊~”脚忽的崴了,身体不听使唤了起来,就朝一方倒去。若没记错,我就站在火盆旁。这一倒,八成该被烫伤了。腰间猛地被一只大手拖住,身体倒在了半空中。
被这么一惊,我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缓缓睁开眼睛,头上的红巾不知已经落到哪去了。眼前是一片清明,我看到了一张脸。朗眉清目,略带书卷味,这是一个眼神非常清明的男人。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时竟忘了我还卧倒在他的怀中。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猛地打破了这份呆愣。我别过头,朝声音的主人看去。来人一身大红色的喜袍,剑眉星目,鼻峰挺翘,正阴鸷地看着我。我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无数凉意“嗖嗖”而来。
猛地觉得不对劲,上下将来人打量了一番。他穿着的竟是喜袍!在这堂堂的雍王府,除了雍王府的主人,还有谁敢在今日着上这红袍?他才是我今日要嫁的夫君!我有些吃愣,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如果他才是我的夫君,那么刚才踢下轿门牵过我手的人又是谁呢?
我正想偏头询问救我的男人时,腰间却是一松。一缓神。我已被带回到火盆一旁。我正眸看去,对上的仍是一双清明的眼睛。我的嘴唇微动,想问的话到喉间却又被推了回来。这双眼睛,我似乎见过。可是在哪见过,却是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