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我，刚才就应该动手。因为我在进行运算的时候，会陷入一种与世隔离的状态，这种状态之下，外界无法影响到我，我也无法感受外界的一切。如果刚才你直接动手的话，我可以不用承受任何痛苦就死去。”虚拟键盘凝成一道光束消失后，周瑾转过轮椅，看向李墨，眼里带着一丝戏谑，“这种状态，我称之为‘神游’。”
李墨苦笑道：“从你见到我的第一眼，你就已经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人。”被人看透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李墨，他自忖世界上能真正让他享受这种滋味的人不会超过十个，而面前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预想中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名单之上的周瑾，竟然让他的感受更加深刻。
“十多个国家、近百个组织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除掉我，这么猛烈的声势，我想不知道也不行。”周瑾语气平淡地说着，仿佛这强大阵容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别人。其实早在半年前，周瑾就已经获取了这道机密情报，并且预料到了自己命不久矣。
华夏作为他的后台，固然强大无比，但俗话说的好，好汉架不住人多，十多个国家联手对华夏施压，近百个组织的蛰伏，这在华夏高速发展，人民安居乐业的今天，可比华夏近代遭受侵略时所受到的压力小不了多少。
虽然周瑾有着绝对的自信，只要他肯开口，再将这些年的秘密研究成果贡献出来，不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打击，华夏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他的安全，毕竟他这些年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华夏拥有这样的人才，何愁不能发展壮大？但周瑾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话都没有留下一句，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请辞了，回到这个他用心血滴铸的实验室，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不论是对你的成就，还是对你的气度，我李墨都由衷地敬佩，我主动请缨来到这里，有两个目的，一是见你一面，二是让你毫无痛苦的离去，但由于我的情报不足，没能在你……‘神游’的时候动手，我感到很抱歉。”李墨略带歉意地说道。
“我为华夏提供情报与科技，华夏为我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研究条件，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已，况且我身为华夏人，为国效力本来就是应该的，只是我非但没有身为华夏人的觉悟，还讨价还价的获得了不少好处，仔细算一算，华夏吃的哑巴亏和我占的便宜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完的。”周瑾身体微微倾斜，把左手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食指竖起，缓缓放到了嘴前。
同周瑾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周瑾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相反，如果有一组数据能够让他感兴趣去破解，他可以连续十几天不吐露半个字。但是，只要当他摆出这个标志性的动作时，就立刻会让人享受到一个“哑巴”瞬间变成一个“话唠”的惊异感，接下来，周瑾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开始了。
“2013年7月，在截取倭岛生物情报的时候，我故意露出了破绽，让倭岛的黑客追踪到了地址，华夏因此将生物技术的研究进度滞后两年。”
“2014年3月，我奉命对北美战区军事情报网络进行攻击，用时87小时35分钟，但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只用了3个小时就把他们防御系统全都破解，余下的那84小时35分钟，我让那些北美的好战份子们欣赏了无数部倭岛爱情动作电影。那一年，北美的菊花应该开得挺灿烂的。”
“2015年1月，截取美国新型导弹的情报之后，我顺便把所有新型导弹的控制指令设置为瞬间引爆……”
周瑾慢慢将当年的累累恶行娓娓道来，眼中的色彩变得丰富多彩。
李墨静静地听着，额头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幸而周瑾“面瘫”，如果他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能够附加一个古怪邪异的笑容的话，李墨能不能保持笔挺的站姿都是值得讨论的问题。
周瑾说这些，并不是刻意安慰李墨，让李墨觉得他将要杀死的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以平抚他内心的惭愧。周瑾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对于要取走自己性命的人，还没有这么大的气度和佛性来降低他的罪恶感。这只不过是一种人之将死时回味生平得意之事的情怀罢了，可以理解为自言自语。
“……狗入的老天爷，终于还是觉得无聊了。”数十条“罪状”一一陈述，临了，周瑾加上了这样一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恶作剧”，都是他为老天爷这出无趣的戏特意增加的戏码。
“我用这个跟你换一个请求。”用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一下，一块拇指大小，闪烁着奇异符号的晶片缓缓从桌面浮现出来，周瑾轻轻捻起晶片，对李墨说道。
李墨没有马上去接，而是面露难色。
“我要自杀。”周瑾似乎知道李墨为了什么为难，把晶片放到桌角，继续说道：“这块晶片，可以让华夏在至少二十年之内不用进行任何科技研究。”意思便是，如果华夏能够把这块晶片里的东西吃透，本身的科技就可以领先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至少二十年！
“您，有什么遗愿？”李墨眼角一抽，再也不顾及风度，毫无犹豫就猛地将晶片抓到手里，然后对着周瑾深深鞠了一躬，不知不觉又加上了敬语。
周瑾深深看了一眼显示器上兀自闪烁着的符号，轻轻摇了摇头。
他有遗憾吗？答案是必然的。
李墨咬了咬牙，说道：“我可以为您争取十分钟的时间。”说完，便毅然转身离开。
超出既定时间的十分钟，李墨将面对实验室外各组织近百绝顶高手的刁难，他们不敢置他于死地，但却可以让他付出一些惨重的代价，不过，那是值得的！
“自杀用到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周瑜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白茫茫的灯光将他的声音拉的很长。
自杀？十年前或许能够让周瑾产生恐惧、怯懦等复杂的心情，但是今天，他的内心一片平静。
“笃定我不敢自杀？”他的脸上仿佛漫上了不屑的笑意。
“我的胆量比十年前可要强多了。”他的语调极其平缓。
“给你这部戏来个震撼的结局吧！”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癫狂促使眼白上的血丝蔓延开来。
“狗入的老天爷，卧槽尼玛。”没有歇斯底里，他只是缓缓将中指抬起举过头顶，然后，轻轻放在了桌面上突兀出现的一个荧光按钮上。
空气突然间像是受到无形大手的挤压，变得无比的沉重，一股灼热汹涌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轰隆一声巨响，青山猛然一颤！
“华夏，对不起你，李墨，对不起你。”漫天的泥土碎叶中，李墨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神空洞的望向那片火海，低声呢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