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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富贵之城

富贵城,关中府治所,地处平原,历来是火武的粮仓所在,城主左中右出身左氏一族,执掌关中府大印。

左氏一族乃是外来之族,七君大战时归顺火武,立下赫赫战功,因此为历任火武星君所信赖,成为关中府第一大族。

族长左中右极是爱财,关中府地广人多,沃野千里,富贵城在他的经营之下,可谓富可敌国。单以财富而论,富贵城绝对可以坐得上火武七城中的头把交椅,连帝都炎后城也要甘拜下风。

“非得去富贵城么,走水路不是更快?”鹿鸣无心窗外美景,恨不得生了一对翅膀飞到炎后城去。

“你们不去富贵城?”

“田哥哥,我们其实要去炎后城。”

田翼恺略微有些失望,说道:“既然是去炎后城,那么也是要过富贵城的。”

顿了一下,对鹿鸣道:“看你的神色,想来也是有急事要办,走富贵城这条路最是快捷,不然得饶老大一个弯子,可就远了去了。”

鹿鸣道:“你倒是熟悉。”

田翼恺道:“我平日里喜欢游山玩水,这大路小径,倒也知道些。”

鹿鸣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去富贵城。”

马车夫受命而去,马鞭一扬,只听骏马一声嘶鸣,怒奔而去,车后荡起层层烟尘。

那马车甚是宽敞,虽坐着五人,却也不觉得拥挤。车上食物清水一应俱全,足够几天的用度。

鹿鸣催促着,一路上很少停歇。只是这般没日没夜地赶路,四匹骏马终于体力不支,口吐着白沫,停在那里任由马夫催赶,只是不动。离雪离看不是办法,只得叫停了马车,暂做休息。

这一日晚上,鹿鸣辗转难眠,索性出了马车,躺在一处草地上仰望着星空。

一轮明月,满天繁星,或暗淡,或明亮,或微闪。鹿鸣心乱如麻,心中千思万绪,宁静深邃的夜空没有叫他静下心来,反倒越发的焦虑难耐了。

“繁星闪闪,明日定然是个好天。”离雪离走过来,轻轻坐在鹿鸣身旁,微风吹起她的秀发,鹿鸣恍惚之间仿似看到了颜玉蟾那俏丽的容颜,心中一凛,猛得坐起身来。

离雪离被他惊了一跳,笑道:“一惊一乍的,就这么急着去见你姐姐?”

鹿鸣给她说中的心事,一时有些局促,说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离雪离收敛住笑容,说道:“闲来无事,咱们说说你哪位姐姐如何?我可好奇得紧。”

鹿鸣抬头看着夜空,喃喃说道:“自我懂事以来,玉蟾姐姐便是我见过得第三个亲人,甚至比爹爹妈妈还要疼我。她教我做人的道理,在我生病得时候照顾我,为了救我,与恶人周旋,甚至不惜和大师哥翻脸,就为了和我一起,不叫人欺负我。我是人精之后,她却从不嫌弃......”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哽咽。

离雪离幽幽说道:“玉蟾?姐姐她一定是个大美人儿,”说着也抬头望着明月,“明月、玉蟾,相得益彰。”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谁也比不过。”话一出口,鹿鸣便即后悔,眼瞅着离雪离,就怕她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只见离雪离轻轻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是啊,原是我想多了。”她尚自年幼,于男女之间的情事只是懵懵懂懂,虽知鹿鸣夸赞颜玉蟾无可厚非,但不知道怎地,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惆怅出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鹿鸣听她叹气,小声问道:“你生气啦?”

离雪离一笑,恢复了往日的神态,笑道:“哪里就那么小气?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快点见见这位玉蟾姐姐。”

鹿鸣大喜道:“是么?我这位姐姐最是祥和可亲,她若见到了你,定然欢喜的不得了。”

离雪离笑道:“那可正好,我得做她名正言顺的妹妹才好。”

鹿鸣忽然神色一暗,显得心事重重。

离雪离知道他的心事,说道:“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你怕你找不到玉蟾姐姐,又怕她已经身陷囹圄,更怕的是找到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跟我说实话,万一玉蟾姐姐还未动手,你是劝她不要救那皇甫赞誉呢,还是和她一起干?”

鹿鸣摇了摇头,说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才心烦。说实在的,若是我独自一人,刀山火海闯了便闯了。可现在不同了,自从认识了你们,反而畏首畏尾起来。我怕你们被我连累受伤,我还怕出现了更厉害的对手,若是我护不住你们.....”说到这里,表情痛苦起来,“我怕你们死了,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你们死,可我要是死了,谁又来保护你们呢?我急着去炎后城找她,可一想到此事凶险,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

离雪离面露微笑,任由鹿鸣宣泄着心中压抑的情绪,过了好一会,才打破了沉默:“.我认识一个人......”

鹿鸣没有听清,抬头问道:“什么?”

离雪离微笑道:“我认识一个人,为了救阿猫可以奋不顾身,不管之前如何对他见死不救;我认识一个人,为了救豹老三可以毫不退让,不管之前如何对他恶语相向;我认识一个人,拍着胸脯对婆婆说:‘嘿,就是我,错不了!’;我还认识一个人,伤心不绝望,受挫不气馁,乐观向上,勇往直前。”接着停住口,双眸璀璨动人,向鹿鸣看去,“那个人,就是你!比起田哥哥脸上的笑容,我更喜欢你心里的笑,只要看上一眼,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又道:“你觉得牵绊多了,害怕失去,其实咱们每个人都是如此,你害怕的,也是我们害怕的!可是,患得患失的心,是挽救不了更多的同伴和亲人的。你害怕保护不了的,那就把自己练到足够强壮,保护我们不就好了;你害怕劝说不了玉蟾姐姐,那就跟着她走,把那皇甫赞誉救出来不就好了;你怕你死在我们前头没办法保护我们,那就努力活着,活到我们这些人都寿终正寝了再死不就好了。事情哪里有那么复杂,你就是那个随时随地都会拍案而起的小鹿子。还记得我问过你,‘阿猫那么对你,你还要上去救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没想过可能连命也没了?’你连想到没想就告诉我:‘我的同伴要死啦,我还有空想那么多?跑过去将恶人打倒,然后救他出来,我就是这么想的。’在我心底,你就是这么一个人!”

一席话说得鹿鸣又是羞愧,又是激动,一把将眼中的温热擦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坚毅不拔的面容:“我明白了,小雪。那个快被我打死了的‘小鹿子’又回来了!谢谢你!”

离雪离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知道,我对你的自信一直很自信。”

两人相视一笑,少年人爽朗的笑声飘荡开来。

鹿鸣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没有了焦躁不安。马夫见他不再催促,哭丧的脸总算舒展开来,如果再这样跑下去,他的四匹良驹早晚歇菜。

田翼恺笑道:“看来昨日雪离妹子说了不少好话,有人转了性了。”

阿猫问道:“说了什么好话,谁转了性子?”

鹿鸣眼睛一瞪,道:“滚一边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阿猫气道:“你就知道吼我。”蚕宝一叉腰,学着阿猫的腔调:“你就知道吼我。”引得一阵大笑。

鹿鸣正笑着,忽然瞅了一眼田翼恺,道:“原来你不会武术是真,却懂得火术。看你收发自如,想来也已经到了‘鬼仙’级别。还真是深藏不露啊,那日挨了我一拳,竟连我也瞒过去了。”

田翼恺道:“虽然瞒过了你,却瞒不住雪离妹子,不然也不会找我和你们合唱这一出戏骗那妘疣出来了。至于仙术,鬼仙可不敢当,不过寥寥的‘杂仙’之术,雕虫小技而已。”

离雪离问道:“田哥哥师出哪里?”

田翼恺笑道:“没什么师出不师出,只是家里世代经商,家境也算殷实,家母怕我出门在外受人欺负,便买了一些‘杂仙’‘杂武’之类的秘籍给我修炼。可我于武术之道实在不感兴趣,便学了几招简单的火术防身罢了。”

离雪离赞道:“田哥哥说得轻描淡写,可谁不知道,若非筋骨强健,天赋异禀,这仙术就算是‘杂仙’,也难以修炼一招半式。”

阿猫忙附和道:“是啊,我家老大只习练武术,可谁不知道,他资质愚钝,练不成仙术,不得已才练习武术的。”

阿猫其实是在调侃鹿鸣,只是他不知道,火武严禁斗奴习练仙术,除非自带异术的精英怪,饶是北星这样的精怪,也不敢擅自习练仙术。

鹿鸣狠狠敲了阿猫的头一下,大声道:“你知道什么?男人就应该凭着拳头闯天下,站在背后点柴放火的,好了不起么!”

田翼恺微微一笑,也不与鹿鸣争辩,对离雪离道:“妹子那红芒术可是光术?当真厉害。若不是信得过妹子,我还真怕下手重了,伤了小鹿子。”

鹿鸣眉头一蹙,不悦道:“小鹿子小鹿子的,你还上瘾了不是?”

离雪离笑道:“‘小鹿子’怎么了?我觉得就好。”

阿猫笑嘻嘻地刚要张嘴,鹿鸣却不给他机会,道:“你敢叫一句试试?!”

阿猫噘嘴道:“你就知道吼我。”蚕宝接着说道:“你就知道吼我。”鹿鸣气道:“蚕宝都给你带坏了,还不给我闭嘴!”

嬉笑了一阵,离雪离这才说道:“田哥哥说得极是,我这红芒术便是光术。”心里却道:“哪里是什么光术,不过是精怪的异术罢了。”只是不能对田翼恺说破,她虽然对田翼恺并无疑心,但搭救皇甫赞誉实在是掉脑袋的大事,日后东窗事发,免不得连累到他,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又道:“田哥哥若是习练火术便是火术,别什么乱七八糟的学个遍。虽然火武乃百汇之邦,火武星君亦鼓励臣民习练多术,但比起‘技多不压身’,我还是觉得‘术业有专攻’来的更好。”

田翼恺点头道:“妹子见识果然高人一等。如今火武风气便是多术习练于一身,火武星君更是身兼四术。但火武星君只有一个,世更多的还是资质平庸之辈,如此以来,不仅没有提升修行,反倒降了本质。时间一久,于火武实在弊大于利。”

原来这仙术分为金、木、水、火、土、光、暗七术,火武以“火”为号,自然火术为尊,圣火寺更是天下火术之源。

只是到了这代火武星君手里,他本身就是世上少有的奇才,武仙双修,二十岁便已经突破至‘天地人神鬼’五级别中的‘地仙’级别,更是火武创立百年来的头一人。

英主临世,火武一脉好不强盛。在他的号召下,原来只习练火术的火武臣民,开始钻研第二术,第三术......可正如田翼恺所说,世上只有一个火武星君,且不说一心二用不可取,这人的真气一旦定性,火术便是火系真气,金术便是金系真气,不可转换。若硬要习练多术,就只能将真气分开,各自修炼。

对于火武星君这般真气充沛之人,即便将真气分流,分出的部分仍然足够发动高级别的仙术,这个法子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对于资质平庸之人却是得不偿失。本来可以有足够的真气使出‘地仙’级别的仙术,却因为真气分流减少,只能使出两个‘人仙’级别的的仙术,术法整整跌落一级,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火武星君并非昏君,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原来,七种仙术各有千秋,运用得当可以相辅相成,并非全然鸡肋。

仙术‘质’与‘量’的争论在火武由来已久,这代火武星君便倾向于后者,他自己身兼四术,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自然体会得到多术轮转使用的妙处,因此更加坚定不移地推行多术合一,彻底打破了百年来火武专精一术的传统。

其实他在火武实行的不过是精英战术,他所号召的范围并非所有臣民,只不过轻“质”重“量”的风气已然形成,且不说黄玉方长以上的火武战士以此为荣,就连寻常百姓亦是盲目跟风,学得不亦乐乎。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者,他们对这种破坏祖宗制度的做法颇有微词,只是人微言轻,早已湮灭在“火武万岁,星君万代”的狂热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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