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澜没有和茉莉多说什么,静静地背了书包,走出教室。她觉得自己真是傻了,为什么要替茉莉挡,白白挨那一耳光。明明茉莉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可以完全相信的的茉莉了。
初一那年开学,班上三五成群很快就打成一片。抒澜一个人坐在教室一角,看着那些跑来跑去嬉笑热闹的同学,一双如雾如月的温柔眸中笑意浅浅。
新学校,新班级,新同学。她将有新的开始。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腼腆的姑娘腼腆地笑,白里透红的水灵灵脸颊陷下去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便是她们的相遇。
白茉莉,名如其人,如一朵洁白娇柔的小小茉莉花开在芬芳氤氲的角落里,静静地待人采撷。
初中三年,一起上学,一起玩闹,一起穿梭在大街小巷,是茉莉的陪伴让抒澜渐渐学会信任,把一些经历和故事与茉莉分享。而初中三年过得安稳平和,好像谁也不愿再打扰抒澜这个内心伤痕累累的女孩。初中三年,是抒澜第一次那么长时间没有转学,第一次有始有终从一个学校毕业,抒澜很开心,也很庆幸,这世界上有一个知她的白茉莉。
可是,现在,变了吧。
摸了摸脸颊上红肿的指印,抒澜自嘲一笑。
失落地走在回家的小道上,迎面一个人忽的挡在她身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抒澜抬起头,见来人是陆朗知,露出一抹疲惫的浅浅笑意,说:“大明星,你每次出现都应该像第一次一样风度翩翩才对,唬人就不好了。”
“我不是大明星,我是陆朗知,你呢?”陆朗知注视着抒澜,不急不躁地继续问。
抒澜想起自己脸上挨的这一巴掌正是那些疯狂的“芝士”为了所谓维护他们的偶像陆朗知而给她留下的印记,笑得无奈:“知道你是陆朗知。在下方抒澜,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兄台请让让。”
“方淑兰……”陆朗知低头念叨,“这名字……咳咳……”
抒澜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立马就明白他想到的是什么,蹙了眉道:“方圆的方,抒情的抒,波澜的澜。我看你这音乐才子倒是虚名,其实没什么文化。好了,别挡道。”
“方……抒澜,我这没什么文化的音乐才子邀你一起共进晚餐,算是赔礼道歉,如何?”陆朗知暖暖的笑中带了一丝狡黠。
“不用,谢谢,再见。”抒澜想从陆朗知身旁绕过去,陆朗知斜跨一步挡到她身前,伸手抚了抚她颊上的指印,眼神复杂地问:“疼吗?”
抒澜惊得本能一退,尴尬地说:“你你你……你干什么,我要喊非礼了啊……”
“你害羞起来是这样子啊。”陆朗知笑了,那笑容如朗朗阳光,照得这条不起眼的小道也亮了起来。但那笑意很快就散,他忽的沉声说:“方抒澜,屹市实小的,其实是你吧。”
抒澜身子一僵。
“为什么当我提到屹市实小的桃林花海,她会一脸茫然;为什么当我问及她小学的班主任,她会支吾着说忘了;为什么当我对她说当初她是一人独自离开学校,她没有反驳……她不记得,你呢?”
听到这些,抒澜几乎是立即就想逃开,但听着那像是质问的话语中无尽的伤怀之意,她移不开步子,半晌才道:“我……茉莉,她人挺好的,她是真心喜欢你。”
“你这是承认了,对么?”陆朗知上前一步,抒澜感觉到他一向温暖干爽的气息现在却变得有些冷。他目光逼视抒澜,继续说:“很好玩么,你居然让另一个人来欺骗我。怎么,这是你的一种测试?”
“不是的!”方抒澜断然否认,意识到嗓音太亮,她的声音弱下去,表情复杂地低了头,“这只是个误会。”
陆朗知的肩头微不可察地一松,有她这两句话,他就明白了,放心了。“走吧,带你吃晚餐。”陆朗知执了她的手,就像当年在屹市的实验小学一样,动作显得那么流畅自然,却没人看见他此时心里的紧张。
小女孩终究不再是小女孩了,抒澜不露声色地将手抽了出去。
她以为是他注意力不集中她才得以挣脱,其实,那是因为他没有强行不放。
可她的手挣脱以后,带走了他掌心的温度,像心上的某块地方,凉凉的。
良久,陆朗知笑起来,语气平淡地说:“你不去,我明天就告诉白茉莉你哭着吵着来找我要和我在一起然后我不得不很抱歉地放弃她。”
抒澜的手不自觉地微紧,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强笑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早就和她决裂了。”
“是么?”陆朗知轻笑一声,心中暗暗好笑,如果不是重情重义为什么刚才帮白茉莉出头,为什么不早早来找自己说清楚事情的原委,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陆朗知做出一副往学校方向走的架势,淡淡地说:“既然你不在乎,我现在就去找她好了,嗯,她肯定还没回家,我说了要接她的。”
“你,不要脸!”抒澜一跺脚,拉住了陆朗知。她不懂为什么陆朗知会知道屹市实小的是她,茉莉自己是不可能告诉陆朗知的啊。
她现在只是不想让陆朗知回学校去找茉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这样拖延又有什么意义。
抒澜右手竖起一根食指,无可奈何地说:“好了好了,勉强吃一顿,就一顿。”
一家开在小巷里的朴实餐馆,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却很温馨。
陆朗知坐下,一位看起来老实敦厚的矮胖老板走来,问陆朗知:“老样子?”
“嗯,谢谢二伯了。”陆朗知笑答。
“自家人客气什么。”那老板转对方抒澜,语气柔和,“这位小妹妹,来点什么?”
抒澜听见陆朗知喊老板“二伯”的时候,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这会儿,这位二伯正兴趣浓厚地打量抒澜,颇有一种看将来的自家人的意味。抒澜尴尬地看了一眼陆朗知,不好意思地向老板解释:“我不是……”
“二伯拿一下菜单吧。”陆朗知抢过抒的话头。
“好,我去拿。”陆朗知的二伯应了一声,笑得了然,对抒澜说客气地说:“稍等。”随后向里边走去。
“喂,你干嘛……这不会是……带我来见家长吧?”抒澜压低声音,哭笑不得。
“喜欢二伯的菜罢了,带你来尝尝。”陆朗知随意翻看着一旁的杂志,答的云淡风轻。他才不会告诉方抒澜,这是他父母定情的地方。
老板一边把菜单递给抒澜,一边对陆朗知说:“对了朗知,你母亲在楼上。”
方抒澜眉头一跳,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越发危险。
“知道了,等下要是没事我去找她。”陆朗知说完,看向抒澜,“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抒澜好半天才把注意力集中到菜单上,看了一遍,指着菜单说:“就这个好了。”
“栗子酥,你也喜欢这个?”陆朗知的眼睛亮了起来。
抒澜解释:“茉莉经常给你做栗子酥吧,还不肯我吃,我倒要尝尝你家店里的味道。”
陆朗知的眼神一阵复杂,一会儿终于回过劲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意说:“因为喜欢吃栗子酥,我还有个小名呢。”
抒澜好奇心起,问:“是什么?”
“酥酥。”
“什么?”抒澜以为自己听错了。
“酥酥。”
这下,抒澜被逗乐,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名鼎鼎陆朗知,有个小名叫酥酥……酥酥……哈哈,你一个男生起这样的小名,真是笑死我了……好萌,但是气质不符啊哈哈哈哈……”
见抒澜笑成这样,陆朗知也不着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尽是安然和温柔。
良久,陆朗知开口说:“抒澜,我可以追你吗?”
听闻此声,抒澜敛了笑意,半叉开话题,目光躲闪地说:“那个……一起吃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五年,我在等你,你也在等我,既然重逢我们就在一起吧。”陆朗知语气中的激动难以自抑。
感受到陆朗知的热切,抒澜轻叹了一声,遗憾却坚定地说:“如果你早点对我说,我大概会很开心的。可是,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陆朗知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晌,压抑了情绪问:“是谁?”
抒澜低下头,并不回答,陆朗知看到她神色中难掩的温柔和羞涩。
气氛沉闷地吃完晚餐,抒澜起身,掏出钱包想要付账,陆朗知伸出手阻道:“这是我家的店,你不用付。”
抒澜听出陆朗知话中的一丝暧昧之意,装作不懂,玩笑的说:“AA,我又不打算请你。”
两人推来推去,陆朗知忽然说:“真的要和我划分得这样清么?”
抒澜听了这句话,有些失神,只好讪讪一笑合上钱包,没留神钱包里掉出了一张东西,悠悠飘落在地。
陆朗知帮她拾起,见是一张泛黄的古色古香的书签,书签上诗画并茂。
“书签么?你怎么夹在钱包里?”陆朗知念着上面的文字,“‘颜如舜华,汀兰岸芷’……画好像很特别,这是什么?”
“这是我妈妈的书签,我舍不得用,带在身边。”抒澜接过书签,低低地解释,“我妈妈的名字里有一个‘芷’字,画上的是芷草。”
陆朗知细细看着抒澜手中的书签,喃喃:“藏尾诗,有意思。”
抒澜听陆朗知赞美她的母亲,开心地扬起头,指了指诗文的头尾两个字笑道:“‘颜如舜华,汀兰岸芷’,藏尾也藏头。颜芷,怎么样,我妈妈的名字是不是很有意蕴?”
颜芷!
颜芷阿姨?
颜芷,颜芷,母亲常常念叨的她年轻时候的闺蜜。
“朗知啊,你曾有一门娃娃亲哟,是我年轻时候和闺蜜玩笑着定下的,嗯,她要是在,你该叫她颜芷阿姨的。可惜颜芷生的是个男孩,若是个女孩,一定像她一样温柔贤惠。”
“朗知还小,你怎么跟他说这些。”
“只是又想起阿芷了嘛,唉,自从她走后再也没见过她。她究竟去了哪里?”
“雨霏,别难过。颜芷要是知道你一直念着她,一定不会怪你……”
犹记得父母那些奇怪的对话,所以当陆朗知见抒澜指着书签上的诗文说“颜芷”之名时,立时就怔住了。
颜芷阿姨生的不是男孩么?方抒澜是颜芷的女儿?
那抒澜岂不是他的娃娃亲对象?
陆朗知只觉得一头雾水,想起母亲在餐馆的楼上,拉了抒澜就要上楼。
“你干嘛?”抒澜见他如此,惊讶地挣扎着被他紧抓的手。
陆朗知说:“带你见我母亲。”
方抒澜的脑门“嗡”的一响,心道:刚见他二伯,现在又要见他妈,这不是见家长是什么!真是见鬼,这家伙见我喜欢别人,心里不爽就用强,居然派亲属上阵。什么意思嘛,要不要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