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是一月,丁琰一直待在无争山庄内,不曾出庄。世人皆以为无争山庄少庄主愿随云为情所伤,不由感到怜悯和惋惜。
华真真也一直留在无争山庄,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想要抓住什么,她几乎天天黏在丁琰的身边。他从未限制华真真的自由,她却自己为自己画地为牢了。
她总是时常跑过来陪他聊天,散步,为他念书,丁琰没有拒绝,一个人难免会有孤独的时候,没有人陪伴的话,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
丁琰喜欢听微风吹动竹叶发出的婆娑声,原东园不知怎么得知消息后,便让下人在丁琰房间外栽培了好大一丛青葱翠竹,然后又命人在旁边栽了几丛象征团圆美满八仙花。
这一个月,丁琰终于完全吞下了整个万福万寿园。
这一个月,金家人除了逃亡的金灵芝,没有一个活口。即使是被送往蝙蝠岛的那些人,在被拷问完武功之后,全部喂了鲨鱼。
正午,原东园叫丁琰来到书房,他拿着茶盏,没有说话。沉默良久,道:“我儿甚是聪慧,理当知晓为父的意思。”
丁琰拿起茶壶,为原东园续上一杯茶。他说:“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孩儿如今情况。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局。何苦还要去祸害一个姑娘。”
原东园神色闪过一丝痛苦和黯然,他紧紧盯着丁琰的面庞,一字一顿说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走到我前头了,也至少要给我留个指望。“
丁琰叹息一声,没有回答原东园的话。
残月透着清寒,丁琰立于月光的照耀下。庭院,华真真轻轻从拐角处走出来,先是带着小小惊讶看了一眼丁琰,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像在问”少庄主还没休息吗?“,续而她眼中又浮现出一丝的笑意,好似很高兴能在这儿遇到他。
华真真:”庭院之中,蚊虫较多,少庄主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她小心的,谨慎的将自己的踌躇与羞涩掩藏在心底,如往常那般带着几分欢喜和依赖看着丁琰。
丁琰没有说话,突然一把拉住将面前的少女拉入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少女的头发。“长夜漫漫,却无心睡眠......在这儿陪陪我吧。”抬手帮少女理了理她鬓角有些凌乱的发丝,丁琰说道。
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温暖触感,似乎抚平了少女心中的颤抖。缓缓张大那双空灵的双眼,她抬起头,像是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眼中散发出神异的光彩。
在一片令人焦躁与忐忑的等待中,似乎有什么伴随着温润的吐息覆盖在了少女的双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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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琰不爱华真真,一点也不爱。
但他至少要为父亲留下些什么。华真真无论是年龄,智慧还是武功,无疑不是上上之选。而且,因为自己的关系,她对无争山庄足够衷心。丁琰对她的承诺,将会是囚困少女一辈子的牢狱。
或许这对少女而言,是不公平的。但在丁琰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深夜,无争山庄一片平静,唯有窗外雨水的滴答声,树上的知了和草丛里的蝈蝈叫个不停。
丁琰摘下腰间的蝠纹玉佩,一把捏得粉碎,任由玉沙从自己的指尖飘落,没有丝毫的留恋,他拿起一把油纸伞,就这么一个人走出了无争山庄。
他慢悠悠走在道路上,明月派随着雨水滴落在油纸伞上的哗哗声,他心中竟是难得的安谧。
三日后,原东园站在丁琰的房中,回忆着自己和儿子的点点滴滴,恨不得将时间停留在此刻,不愿醒来。身旁的华真真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他看着窗外的青葱翠竹,窗外的婆娑声和房内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除去房间外偶尔传来的仆从的脚步声和两人的呼吸声,再无第三种声音。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破了室内安静的气氛。也打破了原东园如同镜花水月般的回忆。
原东园沉声道:“进来。”
一个仆从恭恭敬敬走进来,像原东园行了个礼,又像华真真行了个礼,然后禀报道:”庄主,楚留香来访。“
他沉思片刻,说:”知道了,让他在客厅等我。“
仆从:”是。“
得到原东园的吩咐,仆从退出了房间。同时心中感慨:”哎,少庄主如此人物,可惜就这么........“
楚留香之前曾来过无争山庄,但没有感觉像是如此古怪,站在庄外还看不出什么,但一进山庄就察觉出了不妥,庄内处处白素,就好像......
“楚公子这边来,庄主有请。”
楚留香心中疑惑,但一时间却不知怎么开口。此次前来,确是为了查询蝙蝠岛一事。
蝙蝠岛乃是江湖上最最有名的销金窟,传闻你只要拿得出报酬,岛上就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无论是奇珍异宝,还是武学秘籍。而且岛上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的生活,也不知让多少人神往。
没人知道这个岛究竟搜刮了多少财富,楚留香也想不出来。但这些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去救出苏蓉蓉。
他调查过很多事情,但不得不说,这是他所碰到的最难调查的事情了。在这件事上,耗费了他数年,再加上无花死前说的话,和石观音的死,还有水母阴姬身上的伤势,他捕捉到的所有痕迹,都指向了一个人,一个他根本不曾想到的人。
楚留香先是向这位江湖上名望极高的前辈问好,然后含蓄问了问关于愿随云的事情。
原东园沉默半响,道:“他无法来见你了,若无事,便请回吧。”
楚留香:“此话怎讲......“
原东园也没再理他,缓缓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华真真看了看楚留香,道:”楚公子跟我来吧。“
楚留香心中有些疑惑,问:”去哪儿?“
华真真轻笑一声,对楚留香道:”当然是去见少庄主的遗容。你是他的好友,不应该去参拜一下吗?”
此语一入耳,楚留香只觉得自己好似直面腊月寒风,手脚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他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华真真眉目低垂,一边领着楚留香,一边道:“少庄主于三日前去世了。”
这次他听清了,只是他宁愿没听清。
他死了,那蝙蝠岛呢?他怎么可能会死?莫非自己调查的都不是真相?可是若他真是蝙蝠公子,怎么会毫无征兆,不声不响就死了?
楚留香看着躺在棺材上的尸体,是愿随云没错,而且没有易容的痕迹。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人确实是死了。
棺材里的确实是死人,却不是丁琰,达到丁琰如今的境界,三级秘法已经可以毫无保留的在其他人身上施展开,众生相全力施为,再加上原东园的一些小手段,“无争山庄少庄主愿随云”已经去世了,剩下的,只有蝙蝠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