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泠城热闹繁华,不愧是羽朝都城,唱曲儿的,说书的,玩杂耍的,走街串巷卖小吃的,算命的……我看得津津有味,耳朵里也灌满了嘈杂。“姑娘倾城绝色,小相公好福气啊。”我抬头一看,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奶奶正举着一只木雕的凤簪慈祥的看着我笑。“哪里,大娘过奖了。”我脸色很不自然的红了,血绫罗倒是很大方的接过木簪,仔细地插在了我头上,细细地端详着,眉眼嘴角都溢满了笑。“真好看,大娘你这凤簪怎么卖的?我娘子喜欢,我全买了。以后您那儿有什么好玩儿的我全包了!”血绫罗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交到那大娘的手里。大娘呵呵笑着,从篮子里又挑出了一支乌骨簪给血绫罗插上,满眼全是赞叹:“好俊俏的小夫妻啊,真是天仙绝配啊!”血绫罗开心地笑着,我没有出言拒绝,只当是我对他的一点小小补偿吧。
午时的太阳小的只剩下了一个亮点,却异常的灼热。或许因为我是个异界人的缘故吧,总感觉周围的世界离我特别远,热闹喧哗,却不属于我,我就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一个鬼魂,只能孤独的独自飘着。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血绫罗急忙把我拉到一边,我这才看清,是皇宫的侍卫,骑马的那个手里还举着一张黄缎锦布,高声喊着:“皇上有令,今日午时,前太子独羽翼于市口斩首示众!”
“皇上有令,今日午时,前太子独羽翼于市口斩首示众!”
“轰”的一声,似一道惊雷在脑中猛地炸开,这几天,在血绫罗那儿养伤的时候,我设想过无数个之后的情景,哪怕是他没有复仇成功离开了皇宫,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独羽辰,你要杀了你的亲哥哥吗?
我挣开血绫罗的怀抱,没命的向市口跑去。好歹也是一代青枫剑侠,如何能轻易地死去?
所谓市口,便是将犯人处死的地方。千百年来,这儿的土地早就被鲜血浇灌成了狰狞的猩红色。独羽翼依旧一身白袍纤尘不染,昂首立于台上。见到我过来,他的神色闪了一闪,没说一句话,就将头别了过去,任凭我在下面怎样喊他他都不理我。对面的楼宇里,明亮的黄袍生生刺痛了我的双眼。“独羽辰!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他是你的哥哥啊,他不是你最爱的哥哥吗?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看到他,我疯了一般跑过去撕扯住他的衣服,他“啪”的一下合上手中的折扇,摁住我的肩膀道:“小妖,你冷静点,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对我说过的话……你是说剑侠是不会死的对吗?那么大一把刀砍在你脖子上你会不会死啊?你当我白痴啊?!”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此刻的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对他,浑身上下也只剩下了恨,无尽的恨。
“独羽辰,要怎样你才能放了他?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了他?你说吧,不论是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我的眼神一下暗了下来,仿佛站在法场上的不是他,而是我一样。“条件?”独羽辰轻轻一笑,“现在才想起来跟朕谈条件,不觉得,有点晚了吗?”顿了一顿,他将目光重又投向法场,嘴角浅笑安然:“这个角度观看正好。怎么样,有兴趣留下来一起看吗?”“你……”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独羽辰,“原来,你也不过是个鱼肉亲情的伪君子罢了,亏得我还把你当成个人看!独羽辰,伪装得这般好,真真不枉活此生了。”
“时辰已到!行刑!”
刑场上突然传出的一道令似一只手般攥紧了我的心脏,我茫然地看向四周,仿佛我的整个世界全都失了颜色,只剩下没有边幅的白在无尽的延展着,起先还有刀刃在台上摩擦发出的尖锐的声音,后来便只有身边人嘤嘤的啜泣了。我知道一切都已结束了,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哭的不是吗?为什么我的心里没有一丝的悲伤?我不是应该为失去他而心若刀绞吗?可是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情绪,平静若水。我缓缓地回头,看向青石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仍然不屈的屹立在台上,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真好,我们都解脱了。”
“生既无缘同衾,天上人间再会。”离开了羽泠城,没有人来阻拦我,血样的落日疯狂地收纳着羽泠城中最后的晚霞,我向那落日沉下的地方走去,像是在赴一场华丽的盛宴,没有悲伤,没有信息,只是一成不变的重复着我的步调。
没有人告诉我血绫罗去了哪里,在铡刀落下的一刹那,我的心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我那个白色的世界。
今晚,没有月,漆黑的天幕上寥寥几颗疲倦的星星疲惫的打着哈欠,这样的夜倒适合我,鬼魅的令人不知所以。脚下的路渐渐到了尽头,夜风呼号着从谷底席卷而来,带着满身的戾气。“白首不相离。答应过你的,怎么可以让你独自一人呆在那种地方?”
“虽然天堂是美的,但若没有我的话,你,怕是会很孤单吧?”
“又怕你一个不小心闯入地狱的大门,我怎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那儿?”
月牙白的衣衫在风中翻飞,仿佛世间最唯美的画卷。闭上眼睛,迎向那轻盈的风,脑海中重复的,满是他那张俊朗的脸庞。
“许我缘定三生,白首不离,可好?”
“小妖,别怕,我带你离开。”
你是我独羽翼的女人!”
“谢谢你在这些荒芜的日子里走近我的生命。”
“好喜欢纵马驰骋时的快意潇洒,那曾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坚持。”
“还好,剩下的日子里,还有你在。”
“……”
生死相许,我们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