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龙网吧内。
已是晚上十点半,大厅里依旧人山人海。前台这边还有四五个等着上机的学生,像是隔壁班上的。其中两个有些脸熟,尤其正东张西望的那个又高又瘦的中分头,殷灵记得特别牢。
因为在寝室炸金花的事情,前两天他又被叫到年级办公室去抄写学生守则,整整一个上午,没少看年级主任那副嫉恶如仇的嘴脸。当他身心疲惫的准备回教室时,竟然发现中分头正跟几个吊儿郎当的同伙在大张旗鼓的打扑克。
比起自己的班主任,25班的班主任可谓开明,不管他们班上谁去告状,他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甚至下大力气将事给压了下去。而丑光秃那种趋炎附势的奇葩,巴不得自己班上闹出点动静,他好去年级主任那里邀功。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将近两周,殷灵始终记着一笔帐。不论是偷偷跑去告密的叛徒,还是被特殊对待的富二代,他都牢牢地记在心里,有朝一日,绝对会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教训。
现在对方人多势众,根本不是报仇的时机,但他就是忍不住,非得凑上去拍了拍中分头的肩膀,故意调侃道:“这不是隔壁班的土豪嘛,在班上打扑克一定很过瘾吧?土豪就是不一样,犯什么事都能拿钱摆平。”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那家伙完完整整的听下来居然没半点生气,依旧英气飒爽的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头发。比起他的镇定自若,其他几个人反倒像见到鬼似的,吓得转身就窜出门去了。等他反应过来,也赶紧溜走了。
殷灵早听说他不是什么善茬,高一军训的时候就曾打过群架,似乎动过刀子。原以为自己今天非得挨一顿胖揍,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不用排队。小钰姐,赶紧替我瞧瞧还有机子没?”
他口中的小钰姐是这家网吧的网管,一个年轻漂亮而且性感的女大学生。此女全名叫孙钰,是孝安学院大一新生,据说多才多艺,两个月前开始在这儿做兼职,他们就是那会儿认识的。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听起来是,我的英雄学院?”
“……”
见她迟迟不肯应声,殷灵索性趴到台上,同她一块儿看。啪!啪!厚厚的新华字典重重的敲了两下脑袋,他才依依不舍的从孙钰的胸前挪开视线。本来心里还有些失落,忽然有个男人从身后撞了他一下。
这可是天赐良机,他连忙借势向前扑去,几乎要亲上那白皙水嫩的大么么,却被揪住耳朵一把摁在了台面上。别看孙钰一副文弱的女神范儿,生起气来可比菜市场的大婶都威武,何况这次他确实撞在枪口上了。
“小钰姐,我知道错了。”
“刚才想做什么,如实招来!”
“不就是想亲你一下,谁让你今天穿的那么……暴露……”
“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找打是吧?”
“今天可真热闹,又是你当班啊小钰?”
“杨,杨老板……”孙钰这才看到殷灵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态度陡然温顺了许多,“您今天怎么有空啊?这,这是我表弟,想来白上网,所以……我正教训他呢!不务正业的家伙,天天玩游戏就能找到女朋友了?”
“年轻人嘛,无妨!”
“……对了,您有什么事儿吗?”
“噢,早上放在沙发上的一份文件你有看到吗?那份文件很重要,明天必须得提交给上面,”中年男人松了松领带结,两颗绿豆眼直勾勾的盯着孙钰,时不时还偷瞥她胸前那对丰满的起伏,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仔细想想,要真没看到,也许是我放错地方了。”
“这个好像没什么印象。”
“没当成垃圾给扔掉吧?”
“应该没有吧,要不我这就去帮您找找?”
“那这边……”
“表弟虽然调皮,这点小事他应该会做。”
“别指望我,我可不会干这种出卖色相的事。”
从闻到一身酒气,殷灵就觉得那货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完他这番话更是忍无可忍。可转念一想,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孙钰的老板。保险起见,于是他稍微扭过头去瞅了一眼——那货不仅是啤酒肚而且是个秃头!
“大半夜的,叫一个姑娘去你家,什么居心啊?”
“你给我住口!”孙钰生气的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唔唔……”
“看起来一表人才,怎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去你妈的。”
“您别听他瞎说……”
“算了,我还有点事要先去处理。”
“杨……老板。”西装男人刚出门,孙钰立马将潜藏在心底的仇恨转移到殷灵身上,“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什么叫出卖色相?倒是老老实实的说清楚!还敢偷瞄,是不是都想着伸手摸啊?”
“我……”
“明明考进了那样的学府,偏偏有事没事跑来上网,知道那个地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只能望而止步的吗?像我们这种天生输人一等的人,白天在学校要拼命的学习,下课后还得打几份工补贴生活费,你知道有多么不容易?”
孙钰说话的时候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涟漪,嗓音也有些微颤。纵使没有哭出来,殷灵仍能深切的感受到她的心正在流泪。他很清楚自己说错了话,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是他不会认错,也绝不可能认错。
“就算这样,你也别作践自己,行吗!”
殷灵的语气十分重,完全不像是脑壳儿发热所开出的玩笑。附近顾着打情骂俏的一对男女听得身体一颤,连那几个英雄联盟打得正带劲儿的小伙伴也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孙钰不得不强忍住泪水,冲他们尴尬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阿灵?殷灵!”
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孙钰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此时,她的内心极为的复杂,想要追出去,又迟迟犹豫着坐到了椅子上。殷灵什么话也没回,像个孩子一样气吁吁的离开了。
外面下着暴雨,一点一点密密麻麻的,很快打湿了衬衫。他突然觉得有点冷,却找不到任何避雨的地方,只好抱紧身体哈着腰继续前行。幽暗而狭窄的街道上,见不着任何人的踪影。几盏时而闪烁的路灯,总会叫人胆战心惊。经过老街的时候,偶尔会听到一串鬼哭狼嚎般的叫喊,伴随着划破夜空的闪电,使得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前面就是出口,通向一条宽阔的大道。渐渐地,可以看到模糊的灯光,殷灵开始小跑起来。碰!他根本没弄清楚状况,已经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小车撞中,顿时飞出十多米,一直滚到排水井边方才停下。
肇事者吓得不轻,想驾车逃跑。然而驶出一段距离,又缓缓地将车倒回来了。她始终不敢下车,略微放下副驾位的玻璃瞄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便翻找出手电筒小心翼翼的照了照。
呼!不远处,一个黑影陡然站起身摇晃着走过来倒在车前盖上。少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是人是鬼,害怕的蜷缩在驾驶位上,浑身不住的打哆嗦。听到有东西着力的拍挡风玻璃,她甚至不敢抬头。
这个黑影无疑就是殷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刻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被撞了那么远,一时半会儿根本没缓过劲儿来。见对方迟迟不肯下车帮忙,他索性无力的望着车内,装作冤鬼奄奄一息的吓唬道:“把车门打开……求求你。”
一阵狂风呼啸着卷走了悬在半空中的雨点,这一块儿突然安静了许多。车内渐渐亮起灯光,他发现驾驶者穿着自己学校的校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位女生。大半夜的,他也不想真把人家吓成什么样,转身打算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