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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迷乱?杂变】

什么时候最能够完全改变一个人,包括行动、思想、人格。那就是在这个人亲身经历过被死亡祭奠的感觉之后。前提是,这个人的自制力要像蟑螂的肉体般顽强。

在两个伪鬼离开后,渊沙哑的哭声已经几近停止,他的嘴唇已经在牙齿的磨合下染满鲜血,他已经在无力喘息的苦情中迷失于绝望的森林,在绝望的森林中丢掉自己。

用什么方法才能得到拯救?

除非良在死神的镰刀下逃出聚满亡灵的迷途。

或者渊在绝望的森林中重新找到迷失的自己。

花神在不断的自责着自己的无能与时间的微差,咒骂着上帝的无情与实刑者的暴虐。他用以来自天国最崇高的礼仪单膝跪在渊的面前,将头颅压得比枯萎的尸骨花还有低卑“请原谅吾等的失职,请允许我……”

“滚啊……”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是漂浮在绝望长河里的腐木。他的瞳孔被空洞的白色铺满,他瘦弱而又瘫软的身躯好像在等待着从天而降的秃鹫的啄食。

“天子”花神悲茫的头颅几近碰触到地板,他身后的少女做着与他相同的叩首。

“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出现”渊看向他“如果你们执意不消失在良的面前,我就报警,让警察将你们拉进监狱”

“如果您相信我……”花神抬起头,眼神里灌满的真诚几近溢出“请把良交给我,或许还有办法拯救她”

“或许还能拯救她?呵呵”渊像魔鬼一样浅笑“那么你们干脆别出现在这啊”他大喊“要不是因为你们,要不是因为你们……”他干渴的海岸又激起浪来,他摇头“现在你们又来拿‘或许’这样模糊不清的词语来蒙骗我这个对一切事物都毫无知晓的过路人,我是人,我只是人,我经不起你们这些伪神与伪鬼们的肆意玩弄……离开这里吧,离开我的生命中,永远也不要出现”

“天子”花神的声音很大,他说“我们在最原始的信仰之中背叛了自己,在背叛的殊途中救赎曾经迷失于丛林的信仰,作为吾等剩余生命中最珍贵的虔诚,我们愿将自己至高无上的虔诚侍奉于全新的信仰,祈祷它发光,在黎明到来的新时刻站在原本就属于我们的领域,使其光芒万丈”

“请不要在把你们自以为笃定的信仰强加于我这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身上,好吗”渊抱住自己的头颅紧紧的贴在地板上,泪水与血液混杂在一起,他的安全感早已荡然无存,他已经彻底迷失自己“我求你们了”他哭着“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吧……我只是想和良单独的在一起呆一会,这样的愿望你们都不满足我吗?”

“等到良的生命彻底在你的怀抱中流失干净之后”他坚定的告诉渊“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们就是快一点带着良离开我的面前啊”他泣不成声“在这样耗下去,我也会跟着良一起离开这里的”

“天子,我一定会让良重新回到这里,如果做不到,我将会把我的生命托付给您”

“我求你,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我才不稀罕你的命呢……”他祈求在谦卑的托付中能够得到救赎,他哭泣的像个找不到母亲的孩子,那不是出于痛苦,而是出于渴望,对一个至亲的人,生的渴望。

在那一刻,花神终于知道,自己在暗中守护这么多年的天子到底有多么的脆弱,作为一名信仰下的臣子,天子流下的泪水就好像自己随之流失的生命,信仰的幻灭,也是自身生的幻灭。

花神将良牢牢包裹在花蕊中,随着一阵落花的凋零,消失在沉沉的落幕之下。

渊一点点的在几近凝结的血液中爬起来,脸上分泌的油光在泪水反复的清洗下也没有消失,仍然杂乱的涂抹在脸上,把自己变得活像是一名潜逃的罪犯。

他拖着将要坠到楼下的身体,走到碎了一地玻璃的落地窗前,他踩在泛着血光的碎玻璃渣上,它们在糜烂的月色下尖叫、悲嚎,它们扰乱渊的神志,让他在破镜的迷途中走向孤独的深渊。

渊望着拥堵的高架、望着让人迷幻的玻璃大楼、望向浸泡在烂水沟的月亮,他在这些虚幻神迷的舞台道具下忘掉哭泣,忘掉自己,忘掉生的意义。

他不知道,黎明,到底是应该出现在黑夜之前,还是应该出现在黑夜之后。

他猜测,黎明与自己一样,是被夹击在黑夜与黑夜的挑眉暗语之间,等待着漫无止境的沉眠。

【维和区39号街———Save酒吧】

这是一条繁盛的酒吧街,与87号街的后身相同,是人类消遣的圣地,他们在糜烂的世俗中流干精血,在血液的长河中摸爬滚打,渴望在死亡的最后时刻能够窥探到新的生机,可他们,总是在新生机还未出现之前就在旧时的沉沦中自取灭亡,有时,甚至连灵魂都得不到安生。

这是来自于人类,独活在自我享乐世界中的最清高的孤傲。

它真的可以被称作“生时的灭亡”。

【Save】是查佐与几位人类伙伴共同开办的酒吧,酒吧的装潢设计古典、清雅,几盏意大利原木吊灯诗情画意,高贵中不失典雅,古木色的圆桌庄严中透析着沉稳,这里的一切设计都可以与查佐的品格相提并论,查佐十几年前在天国的位置是足以捍卫整个七宫六院的存在,他在上代天子雨林?你烟的臂膀下以最善解人意的姿态得到大家的最真诚的肯定。

查佐习惯于穿着一身黑色正装打着不带有任何条纹的领带,他戴着一顶高筒魔术帽,习惯将脸埋在影子下,给人以神秘,他在安慰他人的同时总是习惯摘下帽子戴在那个人的头上,然后抚上自己的手掌,不讲话,却给人力量。

在众多明镜的审判下,他甚至被大家信奉为天子的缩影。

自从被新一代天子拉德淘汰于人世之后,他就以一颗定心丸的身份带领大家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人世,并广交人类朋友,以最真诚的态度将自己并不是人类的事实告知他们,进而以奇迹般的功效受到更多人类朋友们的推崇。

他以全新的“人格”爱戴着他的人类朋友,他以一名酒吧老板的身份低调的存活于人世,在暗中与路尔德、花神调查着天子的下落以及导致樱花落幕的真正黑手。

正此时,昏暗醉人的酒吧里,Aaron正弹着吉他,轻唱着如柏菲酒香迷人般的歌曲,满盈的客人们都在酒精的刺激下陷入痴迷,分离而出的灵魂在Aaron磁性饱满的沙哑抖音之中游荡徘徊。

查佐在柜台前以极为高超的精湛技术调配着爱尔兰威士忌,在晕暗的灯光下将一杯杯情谊满溢的高脚杯填满。

突然斯娜端着酒盘大步的走到柜台前,在查佐的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之后,查佐迅速放下手中的调酒器皿,压低魔术帽,便消失在昏暗的酒吧柜台。

酒吧的屋顶,环绕在整个屋檐的彩灯正在闪烁着微茫的光,此时的黑色落幕压得更为低沉,几近要贴在Save酒吧的屋顶。

整个屋顶都铺上一层蓝色的玫瑰花瓣,蓝色花海的中央,良正沉眠在巨大的郁金香花蕊中,感应不到任何的生命气息,花神与少女梅伮满脸凝重的守候在一旁。

当查佐出现时,铺满屋顶的蓝色花瓣迅速开辟出一条道路,仿若在指引查佐前去救赎,查佐看着如此落败的情景,一抹不安迅速涌上心头,当他看见良的身影时,那股不安彻底如炸弹般震耳欲聋的爆裂在自己的心口,他看着良仍然涌着鲜血的伤口,在那一瞬间他无法接受现实带给自己的恶意,他尽量平稳下来,带着疑问看向前面的花神。

“查佐”花神无法屈服内心的愧疚,他没敢看他,低着头先开了口“一定要救她”

查佐走到花神的面前,将目光移向花蕊中心的良,他自责的摇了摇头“恕我无能为力,我已经失去释放白镜的能力,所有的拆分、装卸我都有心无力,况且良的身躯是人类,所遭受的袭击对象是带有咒印特性的伊咒,现代医学根本就没有能力解决,趁时间还来得及,回天国,贤流院的乃雨或许还有办法”

“可是……”花神顿了一下,他有些犹豫“一旦秘子察觉有人类潜入天国,不仅落花院,恐怕贤流院都要受到牵连”

“有时候……冒险可以被当做重生之后的淘洗”查佐摘下高筒帽,他看着花神,满眸子信任的目光。

花神看着查佐信任的神色,攥紧拳头肯定的告诉他“良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他不断的抗拒着死亡所带来的幽怨,并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良重新带到渊的面前,信奉自己的诺言。

屋顶的花瓣渐渐悬离,在所有花瓣都要悬离之前,查佐重新将帽子戴回并将手掌压在帽顶上,阴影遮住他的脸,他深沉的问“是谁做的……特奇利亚吗?”

“不”花神停止离开的动作,回答他“从未见过”

查佐抬起头,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随后又瞬间熄灭,他没在继续问下去,而是肯定的对花神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将良完好无损的带回渊的身边,那个时候,一定要来Save,我陪你喝上一杯”

“恩”花神坚定的点头。

随后郁金香的花瓣逐渐缩紧,在一场海蓝色的乱花盛宴中,全部隐匿于人世。

在所有花瓣隐匿虚空之后,一朵幽蓝的玫瑰承载着最虔诚的信仰由天儿降,垂直飘落在查佐的面前,查佐伸出手掌,承接住来自花神沉重而又略带忧伤的暗示,他将花朵放在自己的鼻翼前,深深的吸食“谢谢你的蓝色玫瑰”他轻声说“花香……四溢”

在酒吧狂躁气氛的熏陶下,节日欢庆时才会闪烁的彩灯如萤火般在黑夜中寻找光明的起点,它们被捆绑在牢笼的插柱上,在灰白色的肮脏落幕下蒸发成泡沫,一切看似宽慰的美景实则一直都在这悲凉的蠢动中垂死挣扎。

查佐在玫瑰花香中几近陶醉,香味牵引着他走向天国的樱花树下,他们在樱花落叶的涌动中斟酒畅谈、开怀大笑,他们在繁盛的清风时代下以最真诚的姿态相互拥抱,在喧杂无章的碰杯中建立起最坚固的友谊之墙。

直到斯娜走到他的一旁,查佐才从破镜的幻像中逃离出来,他深刻的意识到,即使破镜重圆,也是存在伤痕。

斯娜的身材高挑,在黑色制服所显露的高冷下也不失乏温情,红润的薄唇充满诱惑,胸脯将黑调白格的衬衫撑满,眼睛的锋芒在吊坠耳环的闪光下暗发撩人,她的脸颊红晕,站在查佐的一旁,她问“出了什么事吗?”

“良……”查佐叹了一口气,告诉她“被鬼途的伪鬼刺伤了”

“伪鬼?”斯娜疑问的自言自语,然后问“伪鬼怎么会盯上良?伤的严重吗?”

“很严重”他只回答了她后一个问题,随后便转过头真诚的看着斯娜的双眼“但是,我相信花神”

斯娜的脸颊显然被查佐迷离的神色灼烧,她避开查佐的目光,弱弱的问“那,那你准备怎么办”

“斯娜”查佐叫了她的名字,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呃……”

她的身体仿佛触电一般,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一丝波澜。

查佐摘下高筒帽,转手扣在她的头上,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有些不知所措,受宠若惊。

“不管我今后在与不在,都要照顾好Save酒吧”查佐弯下腰,眯着眼睛看着她,他微微的翘起嘴角,一副大男子主义的神态,他深情的问她“好吗?”

斯娜顿在原地,没有回答,因为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跌入蝴蝶纷飞的花丛,她在蜜蜂所采摘的蜜汁下陷入无尽的慌张。

她永远记得查佐的这一句话,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还在坚硬的蛹壳中挣扎着幻化成蝴蝶,想要奋不顾身的飞回花丛,去寻找烙印在生命里最深刻的印记。

她曾告诉自己,深爱就是默默陪伴。

他们静谧在深夜的幽静长河里,看着远方由上而下交替发光的灯塔,他们祈求能够拖延时间的长尾,在新的樱花铺上颜色之前能够抵挡住黑潮的疯狂涌动,用生命去滋养根系,唤醒他沉眠的记忆。

市中心一座西方建筑的天台之上,维坐在被涂满金箔的栏杆上,倚靠在镶嵌在房壁里面的古典时钟上,她乳白色的长发在夜幕下的微波中缓缓蠕荡,她用双臂抱紧蜷缩的膝盖,同样看着远方的灯塔,她突然转过头,将目光落在躲在阴影角落里的屠与夭楠的身上“屠”她轻声的问“我和他……是不是在哪见过?”

屠埋在黑暗里,紧闭着双眼,不为所动。

夜幕下的微风突然蠢蠢欲动,吹乱了维的长发,却吹不散这持久的僵局。

【废墟街】

落满尘埃的铁皮桶上,特奇利亚的红色双瞳依然飘荡着一缕红芒,仿若焚烧的孔雀之血,她正在自己贪婪的欢宴下猜疑着来自第三方侵袭者的身份,到底是谁在自己之前拿走了恩赐。

加索躲在黑袍下依然只见诡异的笑容,名为黑季与白婪的两个黑衣少女分别站在他们的左右两侧,头发上两只红色与黄色的蝴蝶依然鲜活。

他们倚身于废墟街头,像一群豺狼般等待着猎物主动送餐。

“欢迎来到东邻”加索抬高脖颈,看向对面。

对面的另一个铁皮桶之上,雏念已经收起后背两支蓬勃的翅翼,藏在僧袍下的手掌不停的翻数着念珠的个数。食嗜将用裹满黑色缠布的手掌扶在锈迹斑斑的防毒面具上,他如同恶鬼般的呼吸声真切的回荡在空旷的工厂内部“东邻的美食也不过如此,我们是时候……尝一尝神的味道了”

杂乱的工厂内部在顶棚射下来的几束微光下烟尘弥漫,清晰可见的尘埃颗粒像漂浮在深海里,沉浮不定。

孕育已久的黎明正悄悄扒开黑幕,缓缓攀爬而来,破晓的钟声即将被神明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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