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突然死了?”林溪喃喃道,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电话那头女人依旧在哽咽着说:“……葬礼后天举行,在市殡仪馆。”说完,女人又开始小声抽泣,我见旁边的林溪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就拿起电话,说到时一定去殡仪馆给吴绩送行,安慰了她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林溪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手机又依次拨通了当天同行的另外两个人的手机,或许是太晚的原因,都没人接听。林溪哭丧脸问:“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现在联系不上那两个人,也不好乱猜。这样吧,明天再给他们打个电话,后天我陪你去吴绩的葬礼看看。”
林溪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我看他这样子,酒是没办法喝了,就和他说今晚回去休息,林溪心事重重的买了单,我们离开烧烤店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寝室自然不能回了。
林溪这样子我也不放心,于是就和林溪一起去他租的房子里凑合一晚上。回到出租屋后我们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屋睡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很渴,晚上灌了那么多酒让我觉得口干舌燥,于是爬起来出去找水喝。在经过林溪的卧室时,忽然发现虚掩的门里竟然透出灯光,里面还不时传来轻轻的交谈声。
我不禁纳闷儿,这么晚了,谁会在他屋里?会不会是……他女朋友来了?想到林溪女朋友的诡异事情,我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探头从门缝里看去。
林溪的卧室里亮着一盏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穿着睡衣,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右手古怪地抬着,正满脸微笑侧头轻声说着什么。这动作……应该是在搂着另一个人。可是,林溪身边什么都没有。眼前的一幕只看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看照片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古怪,现在亲眼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古怪的感觉升级成了恐惧。
我告诉自己,所有的害怕都是因为搞不清楚状况,搞清楚了就不会怕了,我强忍着恐惧,继续往里面看,这时,林溪忽然站起来,对着空气做了个拥抱的姿势,然后慢慢向我走过来。我见状慌忙跑回到自己房间,刚掩上门,就听到踢踢踏踏的拖鞋声。
我赶紧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发现林溪正慢慢走出房门,他走路的动作很机械,看上去及其别扭。他走到客厅吊灯开关前,停住了脚步,伸手打开灯。我这才发现为什么刚才觉得他走路的动作很奇怪了。原来,他右手半握着拳向身后抬起,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像是在牵着什么东西,而他身后又什么都没有。
林溪打开灯后,慢慢转身,用一种非常空洞的声音说:“干嘛这么早就走啊……”后边的话变成了一种古怪的低语,我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这时,我忽然发现林溪的眼睛是闭着的,我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这小子原来是在梦游。真是虚惊一场,属于常识范围的东西,我就没那么害怕了,喝了点水继续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时发现林溪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窗边抽烟。我上前幸灾乐祸的问:“昨晚你女朋友来了?”林溪转过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依不饶的逗他:“你先回答我是不是啊?”
林溪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低声说:“我……梦到她了吧!”
这句话说出来,我马上感觉林溪不太对劲,梦到就是梦到,为什么还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语气?
我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梦没梦到你还不知道吗?”
林溪脸色更难看了,掐了烟搓了搓脸:“就当是梦到了吧,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见他的样子很困扰,也不在逗他,只是说道:“昨晚我看见你送她出门了。”林溪一脸迷惑地看着我,没听明白我的话什么意思。
于是,我连说加模仿把他昨晚梦游的事情说了一遍。林溪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很古怪,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跑进自己屋里。然后又跑出来,拖着我进了他的卧室。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被他拖进去以后看了一圈,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就问他怎么了?
林溪脸色发白问我:“你没发现吗?”
我愣了一下:“发现什么?”
林溪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很用力的在嗅着什么,他这一个动作,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顿时,一股奇异的古怪感涌上来。
林溪房间的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儿,以我对林溪的了解,他是绝不会去用女士香水。而且昨晚我们在他房间里聊天的时候,屋子里还没有这个味道。
想到这里,我脸色也变了,迅速看了一圈卧室。
林溪沮丧地搓了把脸说:“别找了,没人。早上我就很纳闷儿,这是妍妍常用的香水的味道。可是,最近她都没来过。”
我愕然地看着林溪,这样事情可是有些离奇了,这香味儿是实实在在的,就弥漫在这间屋子里,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一直在打鼓,可是看着林溪的样子,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拍了拍林溪的肩膀故作镇定地说:“算了,有这香味也未必是你女朋友,也许有人故意在整你。”
听我这么说,林溪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基本是在自欺欺人,毕竟光是照片拍不出来已经超出了物理学的范畴,但是,让人接受被恶搞,要比接受超自然现象容易的多。我和林溪都需要一个解释,哪怕牵强,起码让我们思想上有个缓冲的余地。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陪着林溪去网吧打英雄联盟,试着让他放松一些。果然,在玩游戏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提起这些诡异离奇的事,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因为明天要去参加吴绩的葬礼,我离开网吧之后还回学校请了两天假。林溪又给那两个吧友打了电话,可是还是没打通。晚上我和林溪很默契的谁都没提起昨晚的事。就这样各怀心事的去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很早林溪就叫醒了我,林溪穿了一身黑西服,我也换上黑色运动服。出门打了个车前往东郊殡仪馆。
一路上我们之间没有交谈,但是我却很清楚,我们俩心里都藏着一个疑问,吴绩到底是怎么死的?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就到了东郊殡仪馆。我不太喜欢殡仪馆这种地方,感觉阴气很重。今天人很多,还没走进大门就听到扩音喇叭里呜啦呜啦的播放着丧曲,让人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殡仪馆大院里三三两两站满了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晦暗的。这也是我不喜欢来这里的原因之一。我和林溪谁都不认识,站在殡仪馆大厅门口不知该往哪儿去。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我上前打听吴绩的家属在哪边,那人还没回答,我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两个是吴绩的朋友吗?”
我转过身,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女人站在我身后。我问道:“是的,我们听说吴绩的葬礼今天举行,过来送送他,您是?”女人动了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是吴绩的妈妈,谢谢你们能来。”
“阿姨,节哀顺变。”我安慰道。吴绩的妈妈点点头,没有说话,领着我们往大厅走去。妇女走的很快,我感觉她似乎有意想和我们拉开距离。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进了大厅,吴绩的妈妈把我们安排好就出去了。我四周看了一圈,跟我们同龄的人几乎没有。大厅里绝大多数都是中老年人,我和林溪在这一堆中老年人里显得格外扎眼。
我们两个和几个看起来像是吴绩家属的中年人打过招呼,发现跟他们实在也没什么好交谈的,就在人少的地方找了个座位坐下等着葬礼开始。
大厅正中间挂着亡者的遗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吴绩的模样,很帅气的一个大男孩,只是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很冷漠,眼神中透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冷漠阴沉,这种表情与他的年龄有些格格不入,倒像是一个看透世间冷暖的老人。
这张遗像让我很不理解,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他生前不喜欢照相吗?怎么他家里人选了这样一张照片做遗像?”林溪皱眉在一旁小声道:“对啊,虽然我和他接触的不多,但是一起玩的时候他是挺阳光的一个男孩啊。”
正说着,旁边有人小声议论:“太可怜了,早年丈夫就死了,一个人把孩子拉扯这么大,没想到现在孩子也……哎。”
难怪葬礼上没看到吴绩的父亲,一直都是吴绩的母亲一个人在忙着。想想也不容易,我捅捅林溪小声说:“咱是不是该随点份子啊?”林溪想了一下,点点头就要掏钱包。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你们是吴绩的朋友吗?”我抬头,发现一个国字脸,三十出头的男人正一脸严肃地站在我面前。
“是,有什么事吗?”我问。国字脸嗯了一声,道:“借一步说话,方便吗?”他的声音低沉但充满威严,一看就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我心里竟莫名的有些发慌,不由自主地答应一声站起身。林溪见状,也一脸疑惑的站了起来。
国字脸觉察出我们的尴尬,脸色微微舒缓了一些,低声说:“别紧张,我是市刑警二队的钟爱国。就是想了解一下吴绩的事情。”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警官证在我眼前亮了亮,虽然没看清那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他身上那种气质已经让我不在质疑他的身份了。我轻轻吐出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心里纳闷儿为什么刑警队的人会对吴绩感兴趣,莫非他生前还背着案子?
想到这里,我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没等我开口,林溪直了直身子说:“算不上朋友吧,只是个网友。怎么了?他是不是犯法了?”
听林溪这么说,钟爱国又看向我,我点点头,钟爱国说道:“也没什么别的事,方便留一下你们的住址和联络方式吗?只是做个备份,没准过段时间会需要找你们了解点情况。”
我和林溪对视一眼,各自把手机号给了钟爱国,钟爱国记好号码,说了声谢谢刚要走,吴绩的妈妈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谢谢你们能来送我儿子,我们家人还有点家务事要商量,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
这是什么话,葬礼还没结束呢,就下逐客令了?我心里很不自在,心说:难道是因为我们没随份子钱不高兴了?林溪的公子哥脾气犯了,阴沉着脸掏出钱包拽出一小叠钱塞到吴绩妈妈手里:“阿姨,这点钱就替我们给吴绩少点纸钱吧。”
吴绩妈妈连忙推开林溪的钱,张了张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与此同时,林溪竟然也停住了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吴绩妈妈。吴绩妈妈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居然自己伸手拿了林溪给的钱,急匆匆道:“你们快走吧,我还要过去跟家人说点事,不送了。”说完,转身走了。
我被这两人的举动搞糊涂了,正想问。林溪对我说:“走吧。”说完,也不管我什么反应,扭头就走。我心里那个气啊,几步追上他问:“你没觉得吴绩妈妈刚才的举动很奇怪吗?”
“先离开这里再说。”林溪加快脚步走出殡仪馆,伸手叫了辆出租车。
坐到了车上,我没说话,放在平时,出现今天葬礼上这样的事情,林溪肯定不满的抱怨两声,可是这次,林溪竟然出奇的安静。我回头看他,只见林溪面色很古怪,我问他怎么了?他把手伸到我眼前。打开了握着的拳头,一张团起来的小纸团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