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缘
婚姻讲究的是缘，有缘天涯凑一起，无缘咫尺没关系。无论是善缘还是恶缘，只要因缘成熟，月佬就会把两人紧紧地串在一起，如同拴在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谁也逃不掉。有善缘的能百年好合，遇到恶缘就糟糕透顶了，如同慧星和地球相撞，两败俱伤，轻则导致家庭内战，重则一旦缘份尽了，大难当头各自飞，或者阴阳两隔。总之，人世间的婚姻总有一些缺憾，没有十全十美的。苏东坡说得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张云华和丈夫的婚姻就是恶缘相撞，这是人世间最悲惨的婚姻了。
张云华的家在外地，她只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林业局念技校。虽然她是花季女孩，刚二十二岁，但长得像魁梧健壮的男人似的，一米八的大个，虎背熊腰，手像扇子脚像船，往哪一站，活像一座宝塔山，只有从那张白嫩清秀的脸上才能看出一些女人的痕迹。她的脸上和鼻子毗邻的部位长了一颗高粱米粒大的黑痣，以前并没人在意，可后来发生了许多不幸的事，让迷信的婆婆很忌讳，骂她说这是流泪的痦子，还说她长得人高马大，像个男人，一看就是劳累的命，肯定没福，又说她是扫帚星，活活把丈夫方死了。总之，人一遭噩运，就要受到與论的谴责。
张云华性格活泼开朗，爱说爱笑，是个外向型的人，组织能力很强，在班里担任团书记，因此，人缘很好。班里有个男同学很喜欢她，大胆地向她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丘比特神箭雨点般射向她，使她招架不住，落入他的情网。男朋友没有她高，也没有她健壮，长得也不起眼：面如死灰窄又长，眉似杂草眼如盲，塌鼻梁连蒜头鼻，大嘴岔子咧耳旁。别看长这样，追求他的女孩也有一个班了（有外班的），因为他有一个讨女孩子欢心的法宝：能说会道。他的家在山上林场。第一学期放假，他没让张云华回家，把她领回自己家让父母相看，父母亲一看未来的儿媳长得比儿子高大，打心眼里喜欢。俩人相处整整两年。毕业了，张云华没回家乡找工作，男朋友给她联系山上的一个林场，把两人的工作关系落到那，他在林场做电工，把张云华安排学校当了一名教师，很快就上班了。两人分别住职工宿舍。等工作稳定下来，他的父母张罗给他俩热热闹闹地办了婚礼，并给他们买了两间房子，又置办了家俱和家电等生活用品，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开始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两人的心里充满了阳光。
一年多以后，他们的结晶——儿子不请自到，填充了小家的空白，更给小俩口增添了无限欢乐。也许是张云华对儿子投入的爱太多了，慢慢地对老公就不太上心了，任他背地里在外面放纵，她也无心过问。
丈夫因为职业好，在林场很吃香，人称“电霸”，因此，日常吃请不断，过年过节也有给他送礼的，都为了少交或不交电费。久而久之，他有些飘飘然，再加上有爱卖弄的小媳妇对他眉来眼去的，挑逗得他心里直发痒，一来二去，就逾越了鸿沟。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的相好还不只一个，泛滥成灾了，尽管如此，张云华也一点不知情。都说婚姻七年之痒，可他们的婚姻还没到五年，就出现裂痕了。起初，为了不露蛛丝马迹，他对媳妇百依百顺，家务活抢着干，把张云华忽悠得滴溜转，后来就变质了，对张云华越来越冷淡，工资一点也不给她了，很少干家务活了。贾琏对王熙凤的前后态度移植到了他的身上：“一从二令三人木”，他对媳妇一顺从，二命令，就差没休妻了。可怜的张云华每天除了工作，回家来还要照管孩子，喂养鸡鸭鹅，伺弄前后园子，做一日三餐，家里离了她怎么能玩得转呢？结婚前哪干过这些活呢？累点她倒不怕，最忍受不了的是他那张冷若霜的面孔。她感觉情况不妙，就探他的口风，问工资干啥花了，连唠叨带数落，给他嚰叽烦了，结果发生了家庭暴力，被他一阵毒打，张云华痛苦地问他：“你究竟怎么了？发什么神经？说打我就打我，我有什么错？哪对不起你了？这么打我，没问问你的良心？”
“谁让你刨根问底干涉我的事？我的工资我自己说了算，以后你少问！”他恨恨地说。
“你工资不交家，儿子吃什么喝什么？”张云华责问他。
“你的工资够你们娘们花的了。”他把她按在墙边挥动铁锤似的拳头，重拳出击。
孩子还小，坐在炕上，看他俩开火，吓得大哭，他的心狠得连看都不看一眼，揪住她不撒手。虽然她长得大，但真动起手来，她也不是他的个儿，她挣脱他的魔掌，跑到厨房把门关上，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他看她跑了，不再追，抱起孩子哄。
孩子不哭了，他把孩子放在炕上，自己坐在炕沿边上点上一支烟抽着。想想刚才的鲁莽，有些后悔，真是鬼迷心窍了，媳妇一心一心跟自己过日子，家里家外是一把好手，我不应该打她，怎么这么糊涂呢？
想到这，就到厨房安慰她，推开门一看，她还蹲在地上伤心地啜泣，心里有些不忍，上前拉她起来说：“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不应该往死了打你。”
“你让我伤透心了，这日子跟你过得太憋屈了！结婚前，你花言巧语把我骗到手，说永远对我好，你都忘了？我没把你咋的，你怎么就那么狼心狗肺呢？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我这样打你试试，你啥心情？”张云华边说边抹眼泪，擤了一把鼻涕，在脸盆里洗洗，他连忙把盆里的脏水倒了，换了干净水说：“洗一把脸吧！别伤心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你以为道歉就完了，我受伤的心无法平复，这个损失怎么办？”她擦完脸瞪了他一眼说。
他一把抱住她在脸上乱啃，嘻皮笑脸地说：“行了，好媳妇，我有罪，我该死，你也打我几下吧，解解你心头之恨。”用一只手攥住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前捶，弄得她哭笑不得。
他看她还绷着脸，又亲她一下，两眼盯住她说：“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再打你我就是小狗、小猫，你骂是啥就是啥，行了吧？我把工资都交给你，你就给我留点零花钱就行。”
她笑了一下，用力捶了他几下说：“你追我时说得天花乱坠，现在竟然对我这么凶，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对灯发誓，我再打你，对你不好，就不得好死！”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说：“我心可没你那么狠，我可没想让你死。”
女人容易满足，尤其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他一看哄好了，就撒开手说：“好了，你去歇歇，我给你做饭。”
她进屋，看孩子正在玩玩具，上了炕跟孩子一起玩。
人常说：“是狗改不了****的。”这句话绝对是真理。张云华的丈夫就是一条爱吃屎的狗。他刚好了几天，苍蝇一围上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了，风流种子又萌动了，把自己发的毒誓丢到九霄云外，得空就干偷鸡摸狗的事。他就像傻似的，甘愿给野鸡们当奴隶使，今天给这个接电线了，明天给那个修修线路了，乐此不疲，只为自己膨胀的欲望。几乎地球人都知道他的丑行了，有人取笑他，他还恬不知耻地说：“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张云华还被蒙在鼓里。因为在学校消息闭塞，加上她是外地来的，不大与圈外的人交往，所以，一直没有人告诉她。她还以为什么事没有发生，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家和工作上了。上天可鉴，终于有一天，她亲眼见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躺在自己家的炕上和丈夫鬼混，她才如梦初醒。那天，她在学校上班，看到天空厚厚的云层直压下来，电闪雷鸣让人心惊肉跳，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她一想自家的酱缸没有盖，就跟校长打声招呼，连跑带颠地赶回家盖酱缸，路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她遇着熟人笑着点点头，顾不上说话。跑到家一看，大门在里面反锁着，和往常不一样，往回两人都上班，铁将军是在外面锁的，她一看，今天在里面反锁，想想可能是他回来了，又一想，不对呀，他在家锁大门干什么呢？难道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能啊？她心里狐疑，想进屋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就悄悄地从大门上的小方口里开开门，捏手捏脚地走到房门口，一拽门，暗锁锁着呢，她用钥匙开，怎么也开不开，一琢磨，一定是在屋里反锁上了。她想：我先不叫门，免得惊动他。她趴在窗上一看，屋里的一幕让她惊呆了，只见一对狗男女赤条条地在炕上献丑呢！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疯了似地从墙根下拿起一块砖照着玻璃狠命地砸去，嘴里骂着：“不要脸的狐狸精，偷人偷到家里来了！反了你了！孙占魁，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开门！”
两个人正在兴头上，被她一吓，三魂丢了七魄，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扣子系错了位。丈夫穿完衣服，把褥子卷起来往旁边一推说：“你快点跳窗户跑吧！”边说边惊慌失措地去开门，故意慢慢开，好等****跑了。
****缩做一团，浑身直筛糠，迈不动步，无法跳窗逃跑，她想：要是不跑，一会等他媳妇进屋，准得挨揍，哆哆嗦嗦穿上鞋，上炕把窗户推开，跳了下去，房后是菜园子，她顺着垄沟抱头鼠窜，风刮秧苗的发出的“唰唰”声及刺眼的闪电和一声声劈雷，把她的胆都要吓破了。
张云华在门外嘴里不停地骂着，她不会骂人，就重复骂那几句。等门开了，看着他惶恐的表情，她上去抄冷子伸手就赏他两个漏风的巴掌，他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说什么，直往后躲，羞愧地看着她。她气冲冲地直奔屋里，看窗户开着，那个烂货已经跑了，她咬牙切齿地骂着：“臭****，看你往哪跑？你跑了就完了？”飞身上炕就从窗户跳下去，紧追不舍，因为有木杖子挡住，那****跳不过去，急得团团转，张云华几步就跑到她跟前，拽住她的衣服狠狠地给她几个“锅贴”，她吓得浑身哆嗦，无力还手，任张华牵制。张云华边打边质问她：“我让你养汉，让你贱，你还敢不敢偷人了？”****脸色惨白，声音也变调了，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放了我吧！我再不干这事儿了。”正打着，丈夫从园子门走了进来，拉开她说：“让她走吧！”这时，“啪嗒、啪嗒”地掉下豆粒大的雨点来，风刮得猛了，张云华一想：再吵吵，把外人招来对自己也不好看，再说眼瞅着雨来了，只好做罢，翻着白眼睕她说：“滚犊子吧！我不愿和你这种贱人一般见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说完用脚踹她一下就回屋了，又瞪了丈夫一眼说：“到屋里再跟你算总帐！”
紧接着，倾盆大雨泼了下来，她在心里骂：活该！狐狸精，非挨雨拍不可，劈雷咋不把劈死呢！
她丈夫来到屋里，关上了窗户，收拾玻璃碴子，雨从破窗里透过来，他赶紧找块塑料布剪一小方块用按钉堵上。她坐在炕沿边上，怒目圆睁，气冲霄汉。心碎了，像破碎的玻璃一样。想想自己付出全部心血来经营这个家，结果换来这个结局，真想把他吃了，瞪着他骂了半天，他一声不响，心想：吱声就得把事情闹大，该不好收场了，还是咬草根儿眯着吧。他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他不知道事态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自己不想拆散这个家，所以只好忍让，任你开闸放水，我自岿然不动。她一看他不吱声，更加来气：“这会装熊了，早寻思啥了？装犊子也没用，晚了，我要和你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欺负到家了，我还怎么和你过？我没想到你这么无耻！既然你心里没有我，看那下三烂好，那我还和你扯啥呢？离了省心，现在就去林场找领导，让他们开个介绍信，明天就去山下办离婚手续，孩子归我养，家产都归我，房子虽然是你家买的，这也是两人的共有财产，我这些年辛辛苦苦地又是上班，又是精管孩子，没吃你的喝你的，省吃俭用的才过到今天这样子，容易吗？按理也应该我得，你得净身出户，谁让你胡搞来的？”
他一听，她下最后通牒了，没法再眯着了，走到她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抱住她的两个膝盖央求说：“我错了，我不是人，你怎么对我都行，就别提离婚，好吗？离开你我就玩不转了。”
她把头一扭，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说：“你跪下也没用，我是吃秤砣——铁心了。你犯什么错误我都能原谅，唯独这件事不能！这不是小事，是原则问题，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不是你说不离就不离的，当初，你背着我做缺德事时咋不想想后果呢？现在求我，晚了！”她坚决地说。
他跪在地上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抽自己的脸，深深地自责：“我真不是人呐！我是鬼迷心窍了，我知道错了，后悔死了，我该死，我有罪，你看在儿子的面上，饶了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好好对你，再不做伤害你的事了！我对天发誓，我要再搞破鞋，天打五雷轰！”
他拿誓言当儿戏一样，随时挂在嘴边，发完还犯，犯了再发，他不相信这誓言真应验，每次都是随口说的，并没真去履行。
“刚才打雷咋没劈死你呢？你都发几回誓了，你以为我是小孩呢，你做的事天理不容，你说我能再给你机会了吗？你还是有身份的人呢，竟干这么没脸的勾当，我都觉得脸上无光，我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也要脸面，我不能跟你受这窝囊气。”她越说越生气。
他拉着她的手晃着说：“我知道你恨我，你说什么我也不离婚，就是死死粘住你不放，再说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带个孩子谁愿意跟你呀？即使有人要你，还不得让孩子受气呀？”他绞尽脑汁搜索最能打动她的话。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咋过都与你没关系，我自己有工作，能养活孩子，非得找男人呀？像你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倒闹心，我一个人更清净。”她又瞟了他一眼说。
“你别说那么绝情的话，我还没跟你过够呢！我可舍不得你走。”他讨好说。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又斜了一眼。
“看在儿子的面上，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让你再受委屈！”他握住她的两手，她往外抽，把身子一扭，他就势又抱住她。
“你觉得再过下去还有趣吗？这道裂痕还能合上了吗，我心里的阴影没法抹掉。”她用力挣脱，一把把他推坐到水泥地上。
“你不给我改过的机会了？要不我去找你学校的老师劝劝你。”他边说边站起来转身要往外走。
“你还有脸找别人劝说？还不让人笑掉大牙！磨破嘴皮子也没用，我就是不跟你过了！你找谁劝也没用。”她固执地说。
“那我打电话把你爸妈叫来，看他们怎么说。他们要同意让你离，我就给你出手续，不同意离，我们还是凑合着过吧！”他实在没招了，使出杀手锏，把她爸妈搬出来压她。
“你咋那么不要脸呢？还好意思找我娘家人，我真替你脸红！你就是搬救兵来，该离还离，你想咋的就咋的？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天底下的好事还都让你占去了，别人还没法活了呢。”她的气话句句像石头一样砸在他心上。
“我不搬救兵，你不依不饶，我怎么办呢？只有二老能劝得了你，家都要散了，还顾什么脸面呢？我这就去打电话，就说你想他们了。”说完，转身往外走。
“你敢！你惊动他们干什么？这是咱俩之间的事。你要是真让我爸妈来，这婚离定了！我娘家人不替我做主，谁能替我做主？”她气急败坏地说。
他很聪明，听出了话外音：原来她是吓唬我呢，看样有缓和的余地，回过身来“嘿嘿”笑着，上前一把抱住她说：“好媳妇，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别生气了，原谅我吧！我再也不犯傻了！跟你好好过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