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婼紧紧拉住阴佁，苦苦哀求：“哥哥，求求你，回头吧，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见阴佁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她突然拔下插在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的喉咙，眼中含泪，“哥哥，求求你！”
阴佁面色阴沉如铁：“阿婼，你竟然为了这个畜生要挟我！”
“才不是！他是我们的朋友啊！哥哥！”阴婼哭着高喊道，“哥哥，父亲一向教育我们对人坦诚相交，您都忘了吗？”
阴佁冷笑：“父亲？就是父亲命令我关住他的！”见阴婼呆若木鸡、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忍不住软下口气，“阿婼，听话，把东西放下。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所有事情都交给哥哥来处理就好了。”
阴婼泪眼朦胧地看着阴佁：“可是哥哥，你们这样做就真的对吗？就不怕别人背后议论么！”
沉默了片刻，阴佁回答：“作为阴家的主人，我只能考虑对家族最有利的选择。只要站在比任何人都要高的地方，没有谁敢质疑我的对错！”
天马睁开眼，默默地看着阴佁。在他宽松的衣袖下，两手紧紧捏成拳头。
阴婼的视线扫过一脸淡漠表情的天马，又望了一眼阴佁，心中止不住的绝望和悲凉，捏紧了发簪，狠狠向心脏刺去！
“阿婼！”阴佁失声尖叫，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阿婼，别犯傻！”
“不！你不放人我就不放手！”阴婼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哭喊道。
她的眼睛突然睁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视线慢慢落在胸口。
阴佁也是一脸呆滞，松开手，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满手的鲜血。
修长的发簪已经有一半插进了阴婼的心脏，殷红的血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裳，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什么。
血的味道将神游天外的天马唤回，等回过神就看到阴婼踉跄地后退两步，最后无力地摔倒在地上。胸前的血让人触目惊心。而阴佁，仿佛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旁。
“阴婼！”天马站起身，想要冲到阴婼身边，却被无形的力量反弹回去，怒视阴佁，“阴佁，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杀了自己父亲不够，还要杀死你的亲生妹妹吗！”
阴佁这才仿佛回过神，呆呆地在阴婼身旁蹲下，见她搂在怀中，“阿婼？阿婼？别玩了，别吓唬哥哥。”
阴婼连连咳嗽，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断断续续：“哥...哥哥...求你...别...”
“阿婼，别说话了！哥哥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阴佁将阴婼小心翼翼地抱起，刚站直了身子，就见阴婼的两手无力垂下。再看她，双目也已经闭上。
“阿婼？”阴佁颤巍巍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脸色顿时苍白如纸，“阿婼！阿婼！你醒醒！不要吓唬哥哥！”
天马僵硬着身子站在一旁。
阴婼死了，是真的死了。
阴佁紧紧抱住阴婼渐渐冷去的身躯，埋头痛哭，似已陷入癫狂的状态：“阿婼！醒醒！哥哥答应你，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然而阴婼再也没能睁开眼。
一滴眼泪顺着天马的面庞缓缓滑落。
他仿佛看到一身明艳红衣的阴婼像只张狂的小螃蟹，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
“我阴婼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妖怪！”
“你打啊！我告诉你，你敢打我，我就叫我哥哥打你！我哥哥很厉害的！”
“那你叫我阿婼好啦，大家都这么叫我的。”
整个阴家，只有这个叫阴婼的小姑娘是真心待他。
而现在，这个唯一的人，也为了救他，香消玉殒。
不知过了多久，阴佁终于从阿婼的尸身中抬起头，双目通红，眼中仇恨的怒火简直能烧死天马：“是你害死了阿婼！我要杀了你！”
“不，我不杀你！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要让你一直痛苦地活着，为阿婼的死受到惩罚！”
无法接受是自己失手杀死了心爱的妹妹，阴佁将阴婼的死全部归罪到天马身上。
从那天起，他果真如自己所言，每隔几天就会从天马身上割下一块肉、放满一碗血，当着天马的面硬生生吞咽下去。
虽然本身是仙兽，不会因为割肉失血就死去，相反伤口只需两三天就能痊愈，但活生生被割肉的疼痛却是一丝一毫不减，日复一日生不如死的折磨逼得他简直快发疯了。
不仅仅是他，天马觉得阴佁也疯了。
阴婼的死，给阴佁带来的冲击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能够面不改色毫不手软地杀死生性凉薄、只把他当做工具的父亲，却无法接受是自己杀死了从小到大在一起的阴婼！
无尽的悔恨、愤怒、仇恨，让阴佁一天比一天更加疯狂。他不再要求天马成为式神，亲自动手用剑刺瞎天马双目、挑断他的四肢筋脉，还专门派人打造了几条精铁铁链，像是栓牲口一般将天马困在屋子内。
他要让天马活着，可是这种活，比死更难受。
即使是多年后阴佁死去，他的接班人延续了阴佁的做法，甚至变本加厉。在留下的遗嘱中，阴佁告诉后人：天马是他抓来的妖魔，其血肉有延年益寿、增进功力之效，是上天赐给阴家的。
又过了几代，阴家便传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阴家禁地关着一只妖力高强的魔族，但只有阴家的主人才有资格享用它的血、增加法力。
割肉，放血，痛苦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地重复；内疚、痛苦、压抑、仇恨，在黑暗中一天天滋长。天马渐渐忘却曾经在仙境无忧无虑的日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碧仙和云中君，甚至忘记了阴婼阴佁。
他痛恨人类，痛恨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然后某一天，他真的堕落成魔。
强烈的窒息感逼迫着明璃恢复意识。
她睁开眼，看到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男子竟然闯到她的面前，两手交叉、紧紧捏住她的脖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怒喊道：
“你竟敢偷窥我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