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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御敌

岳无逆一脸阴沉地道:“清风拂山,月照星河,朱子敬倒没少教你!小畜生,你是他的徒弟?”依稀记起,六年前也曾受挫于朱子敬的“明月清风掌”下。

但朱子敬是宁道一的徒弟,“明月清风”再怎么说也是武林中的一号人物,这小子愣头愣脑,不过就是跟朱子敬练了几年功夫,要论起真本事,殊不足道。何况适才一败,乃是大意轻敌所致,叫他如何能服?一时怒火中烧,话一离口,便恶狠狠扑将回去。

云天腰上吃了一记刚拳,虽已运内力消去大半劲力,仍觉痛不可当,口中答了一句:“不是。”手上却不敢怠慢,提掌将岳无逆挡住。他六年来日日磨练融雪真气,晨夕不断,寒暑无休,如今不只内力根深盘稳,掌上的威力也已不可小觑。

一老一少一口气连拆了十数招,旁观者皆瞧得大为心惊,都想,岳无逆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折在囚龙铁拳下的好手不知其数,看这少年尚未满二十,竟能与他斗成这样,太清宫果然名不虚传。但他既不是“明月清风”朱子敬的徒弟,又究竟师承何人?

云天亦是越战越惊,当年见师兄朱子敬与此老恶斗,自己虽目睹全程,但当时修为浅陋,并没瞧出有多凶险,直到此时亲临险地,才深有体会。岳无逆老而不衰,功力醇厚,一双铁拳雨点般向他招呼,虽有融雪真气护体,仍觉中拳处酥麻胀痛,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又斗了一会儿,云天臂膀、前胸接连中招,不由心想:“我真是坐井观天了,他的铁拳霸道异常,恐怕只有现在的朱大叔能压制住他。”

他哪里知道,岳无逆更是震惊,心道:“这小畜生短短几年便几乎达到了当年朱子敬的水准,再过几年,老夫岂不是要输给他?”想着气通拳臂,又加了几分攻势,迫得云天连连招架,败象将露。

这老儿正自努力,忽听身后一人大喝道:“老贼!吃我一刀!”

原来盛铭雪见云天功夫之强,同辈仅有,正自惊佩,又顾及江湖规矩,不愿以众凌寡,故而虽有满腔的敌意,却迟迟未动,直待云天落了下风,才发声提醒,擎刀劈至,正是家传刀法中的一招“问心无愧”。

岳无逆久攻不下,不免有些气馁,此时听他突然邀战,不惧反喜,抛下云天,转而攻向盛铭雪,忖道:“小畜生厉害,小混蛋却未必有出息,他有宝刀,老夫的铁拳又岂能输他!”待他一刀劈来,岳无逆看也不看,反手便往他刀背上抓去,运劲一拧,盛铭雪顿觉手腕剧痛,几乎握不紧刀,紧急关头,使出家传武功中的一招“细水长流”,旋身退后,卸去了刀上传来的巨力。

岳无逆暗自赞许:“这小混蛋的功力比起云天小畜生弱了许多,但应对却巧,这份气势也着实难得。但你要和老夫作对,哼,不过是以卵击石!”

盛铭雪暗恨他诋毁亡父,又想起他曾将宁羡仪绑作人质。新仇旧恨,一并涌到心口,一刀未中,第二刀已然劈至,却是一招“灭原星火”。这招依野火燃原之势而创,劈出时只有一刀,紧跟着一刀化作数刀,功力深厚的能一刀化九刀,但以盛铭雪的内力修为,一刀化三刀已是极限。

岳无逆一眼瞧出这招的高明之处,暗忖:“倘若这招由他爷爷或是他老子使出来,那可糟糕之极!”

便在盛铭雪劈出第一刀之际,岳无逆一拳砸中火焰刀的刀面,将他逼了回去。双方才交手两个回合,盛铭雪已心知肚明,自己的武功较这老儿远远不如,他在心中急谋对策,岳无逆的一只拳头已然递了过来。

盛铭雪心道:“我与云大哥在这儿撑得一刻是一刻,只要等到爷爷来了,便可无事。”当下一改刚硬,频频变招,虚多实少,借宝刀的威力,又与岳无逆周旋起来。

岳无逆见他一味游斗,自己拳劲虽重,可在这桌凳之间哪里铺展得开?斗了数招,蓦地猜中盛铭雪的心思,不禁暗骂:“小混蛋诡计多端,且看爷爷的手段!”手上加快,同时右足踢在一条长凳上,长凳另一头立即向左疾扫。

盛铭雪大吃一惊,奋力跃起,但仍被凳角磕中了脚踝。剧痛中,只觉身子横在半空,跟着胸口一紧,已被岳无逆擒在了手里。盛铭雪暗暗咬牙:“我跟他来个同归于尽!”刚要挥刀,陡然间,一股真气从胸前透入,身子登时麻木了。

宁羡仪俏脸发白,蓦地叫道:“喂,你别伤他,我跟你走便是!”便要上前,林宛月忙将她拦住。

岳无逆心下大喜,冷笑道:“那是最好!”盛铭雪面胀如血,大声道:“那怎么成!老贼,你要打要杀只管动手,怕了的是你孙子!”

岳无逆喝道:“我便瞧你怕是不怕!”提起左掌抽了他两个耳光,盛铭雪脸颊鼓起,怒道:“你不杀我,将来我一定把你的老脸踩在地上!”岳无逆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只可惜你本事不够!”林宁二人瞧他受辱挨打,均是心急如焚。

云天趁他分神之际,突然上前两步,双掌各使一招“月照星河”,齐向前推。他两只手掌看似平平淡淡,可在岳无逆这等行家看来,却自有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蕴藏在其中。

岳无逆讶然叫道:“好小子!”手劲涌出,将盛铭雪推出店外,接着两掌挥出。只听“嘭”的一声,云天退了三步,岳无逆却只退了数寸。

邱老大三人及一众吃客俱是哗然。

岳无逆铁青着脸,瞪着云天。云天吐了一口气,抱拳道:“岳老先生铁拳无双,晚辈一个人绝不是老先生的对手,只好请铭雪兄弟联手讨教了。”

盛铭雪持刀从门口跳了进来,大声笑道:“不错,今日咱们倚多欺少,岳老儿,识相的快快走吧,咱们姑且放你一马!”

岳无逆怒横他一眼,寻思:“只需这两个小子连手,老夫便再难抢人。若拖得久了,等到盛长风一来,只怕要糟!哼,今日放过宁丫头又如何?老夫不信你们能在红云庄待上一辈子。”转念又想:“倘若就此走了,在场的这些人不免会说岳某怕了这两个黄口小儿……”一时好生为难。

便在这时,只听客栈之外传来一声暴喝:“姓岳的,你也忒客气,赶来给老哥哥祝寿么?”声若龙吟,不怒自威。

岳无逆微微一惊,旋即哈哈大笑,骂道:“呸!他奶奶的,太清宫和红云庄就只会以多欺少,这笔账岳爷爷先给你们记下,来日再好好清算!”说着大步迈向门外,经过门口时,盛铭雪冷声说道:“老贼,你我早晚还要相见!”岳无逆嗤笑两声,径直走入人群中,转眼间不见了。

不大会儿,一名披着红袍,身形高大的六旬老人雄赳赳地跨了进来,一眼望见盛铭雪,登时神色一松,笑道:“啊,你没事!咦?岳无逆人呢?”人群中立即有人低声道:“是盛老庄主!”

“他走了,”盛铭雪奇道,“爷爷,您怎么会来这里?”盛长风板着脸道:“我怎么会来?哼,你小子也太鲁莽,竟敢跟那老鬼叫板。若不是有人通知方老弟,我还在家里喝酒做梦呢!嘿嘿,话说回来,这老小子跑得倒快,看风使舵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盛铭雪笑道:“爷爷,太清宫的人来了!”盛长风“哦”地一声,喜道:“在哪?”云天带着二人走上前,拜道:“盛老庄主,晚辈云天谨代师父宁真人恭祝老庄主天保九如,福寿绵长!”盛长风吃了一惊,道:“你是他新收的徒弟?”云天点了点头。

盛铭雪心下释然:“原来云大哥是宁真人的徒弟,难怪有如此武功!”想起自己六年前随祖父上山拜师,却遭宁道一婉言拒绝,心中顿时五味陈杂。盛长风叹道:“原来如此,难怪他只派你们三个来。对了,你师父还好吗?”

云天正要回答,宁羡仪抢着笑道:“爷爷他老人家吃得香,睡得甜,再好不过!盛爷爷,您只关心老朋友,就看不到我和月姐姐么?”盛长风早已瞧见了她二人,哈哈一笑,道:“爷爷虽然老了却还没瞎,女大十八变,羡儿和宛月都变成大美人儿啦!”宁羡仪和林宛月笑着上前盈盈一拜。

盛长风不料几年不见,当年的两个小丫头都已长成了亭亭少女,不禁感慨时光流逝太快。隔了一会儿,道:“既然铭雪已经将你们等来,咱们这就回家吧!”宁羡仪惊讶道:“铭雪,你来接我们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儿?”

盛铭雪的耳根子一下子红透了,慌乱间扫了她两眼,支唔道:“我收到太清宫的信之后,闲来无事,就来等你……你们。呵呵,上次你们和朱师叔来的时候不就是在这里休息的吗?”宁羡仪“嗯”了一声,笑眯眯地盯着他。盛铭雪一时大窘,赶紧别过脸去。

盛长风见伙计正苦着脸收拾打坏的杯碗,心下一叹,过去问明客栈的损失,赔了一些银子,又给云天三人付了茶钱,然后领着四人出门南行。

厅内众人吃的吃,散的散,邱钱秦三人本想上前拜见一下盛长风,但想到适才自己三人隔岸观火,两未相帮,便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了。

林宁二人幼时曾随朱子敬到红云庄做客,隔了七八年,故地重游,心中实有说不尽的喜悦。云天只和盛铭雪有过一面之缘,后又听宁羡仪说了些往事,今日见了这神武豪迈的祖孙俩,双方互剖心怀,不由得大感亲近。

红云庄不算气派,庄中外姓人也是极少,只一姓方的老管家和杏儿、玲儿两个小丫鬟。众人到庄门口时,已是申时之末。

方管家和杏、玲两个丫鬟正陪同盛铭雪的母亲冯月君站在大门口。冯月君翘首以望,满脸焦急的神色,待看到众人后神情才略微一松。

盛长风叫道:“月君,晚饭备好了吗?家里来了客人!”

冯月君面白体瘦,发裹银簪,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只听她道:“都备好了!孩子们都没事吧?”盛铭雪上前挽住母亲的手,笑道:“妈,站了这么久不累吗?方爷爷,怎么不劝妈进去?”方管家闻言苦笑道:“夫人听说你惹了麻烦,坐立不安。若不是老庄主亲自出马,她早就自个儿奔到前线了!”

盛铭雪心头又是歉疚,又是怜惜,不由将母亲揽到了怀里。冯月君忽地惊道:“你的脸怎么了?”原来盛铭雪被岳无逆扇了两掌,脸颊尚未消肿。只听他笑道:“没什么,被虫子咬了一口!”

冯月君半嗔半疼道:“你这爱惹事的性子和你爹可真像,够我操心一辈子的。哼,念在你带回几个客人的份上,暂且不与你计较。”转脸向云天几人笑道:“几个小娃娃走了这么远的路真不容易,快进屋,晚些便要开饭了。爹爹也辛苦啦,女儿备了好酒,正要犒劳您老人家!”

盛长风一听这个“酒”字,老眼一亮,扯下袍子笑道:“看来老夫这趟没白走,赚了顿好的!乖孙子,你带他们安顿一下。方老弟,咱哥俩就先去偷偷懒吧!”说完拉着方管家大步走开了。

盛铭雪笑道:“爷爷酒瘾一上来,连客人也不顾了!”众人皆是莞尔。

云天上前一步,施礼道:“晚辈云天,见过冯阿姨!”其实按理说,他和朱子敬是师兄弟,和盛泽生夫妇也该以同辈论交,如此推算,盛铭雪和宁羡仪不免都成了他的晚辈。但云天这一礼却无关江湖辈分。

冯月君只晓得他是太清宫的新人,并不深知,闻言笑道:“好孩子,快别多礼。”转目瞧向他身边两个女孩儿,只一瞥间,便拉着林宛月道:“你是宛月吧!”林宛月笑着欠身一拜。

宁羡仪“哎哟”叫出声来,奇道:“冯姨,我也一句话没说,您怎么一眼就认出月姐姐来了?”冯月君“噗嗤”一笑,打趣道:“宛月是月宫仙子一样的人物,不说话我也认得,羡儿你嘛……”

“我怎么了?”宁羡仪心虚道。

冯月君一把拉她入怀,笑道:“你猴儿精一样,只要眼珠子转上两圈,我就能挑出来了!”宁羡仪虽调皮惯了,被她这么一抱,还是觉得温暖异常,伸伸小舌头,嘟囔道:“我才不是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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