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木屋的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得承认!”甄妮娜再次打破沉静,她深吸了口气说:“你们姐弟的大脑都很发达,事情的确超乎想象,很多事情以后你或许会更明白。但是现在,你能动了吗?我们准备要走了,和我们一起走吧,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应该别无留恋了。毕竟,现在我们都属于死亡证明上的过去式了。”
“你可真有胆量承认呢。”和泉杰拭了拭通红的眼角,这才从对姐姐的追忆中回过神来,他问道:“在答复你之前,该我问你了,我要问你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既然你已经挥发成了空气,又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们的这些特殊能力,我见过不止一回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甄妮娜起身答道:“这正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那里是时空的尽头,或者说人类进化的开端……算了,当你到了那里,自然会明白,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的。”
“既然你不愿详细回答,我也就没有问题了,但…我不能和你走。”和泉杰把烟蒂弹到甄妮娜脚下。此时,摩西青年与甄妮娜对视着,他从女法医的眼神中发现了一只可怕的怪物。
记得以前在她的课堂上,一开始也出现过不听话的学生捣乱,高校里这种情况很普遍。当女教授面对这种让大多数老师头疼的问题时,只需悄悄走到那些学生跟前,双手叉腰或将手臂交叉在胸前,用她那双瞅着尸体的眼神瞪着对方,不须说一句话,那些调皮的学生就会感到像是被一具死尸凝视着,这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导致许多学生对她十分畏怯。
此时,女法医朝着手术台这边逼近一步,这一次她不只是眼神的阴冷,其言辞也带着深深地恶意:
“孩子,假如让你回到主流社会,你很清楚自己会让世俗不安,另外还有数不清的麻烦在等着你。当然,我们也不会愿意放你回去,毕竟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太多的秘密,不是吗?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这个时空的错误扇区罢了!”
“够了!”和泉杰怒声打断了她,他可不是其他的那些色厉内荏的同学,对于甄妮娜,他没有畏惧,只有憎恨:“你以为你和艾弗森有什么不同?你这肮脏的帮凶,因为你们丧心病狂的研究,有多少可怜人被那些人贩子带走?或者你现在不干老本行了,也改行当人贩子了?贩卖一个精神病人?十四年前你就曾这么蹂躏过我的家人,现在又这么对待我,你觉得我会和你走吗?就在你给我做完这个手术,让我的意识清醒之后。”
青年指着自己的脑袋,嘶吼着。为了使自己稍微冷静点,他借助点燃第四根香烟的机会,深深地吸了一口,将尼古丁吸入肺部,又狠狠地朝她吐出一口烟雾,由于用力过甚,浓烟又呛住了他的喉咙,摩西青年再次爆发出一阵剧烈干咳,哪怕是现在下一场大雪也抑制不住他的怒火,与悲伤。一时间,百感交集,千万痛苦回忆涌上心头,这些年的精神疾病在如今看来,反倒成了一种幸福,他就像从一场美梦中清醒,回到这个苦闷的现实。
第四支香烟已经因情绪激动而被他捏断,烟丝的潮湿霉味并入到烟雾缭绕的空气中,和泉杰不得不又重现点燃一支。
甄妮娜听了这番话,沉默了一会,她摊摊手,对墨菲特使个眼色:“谈判失败!反正这个世界也当他死了,既然他不肯和我们走,我不介意一件拙劣的作品被你打翻。”
“嗨,我们他.妈.的耗费这么大的能量,就是为了治好一个混蛋,然后再用一秒钟去干掉他?”墨菲特挠着他那金色的头发问:“甄妮娜·德·艾罗修斯小姐,这是我头一次听到你的全名并叫出来,可见我是多么郑重。”
“当然,他的大脑已通过了我的意识海认证——实际上他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如果他的意识不愿跟我们回去,我们就得死!”法国女人摊了摊手,补充道:“不,应该说比死更可怕。”
这时候,青年听到墨菲特叹了口气,对方把头转过来对着他:“哈,伙计,真是让人很为难呀,既然大家都是队友,以前的恩怨,何不像你吐出的二手烟那样?一笔勾销?”
和泉杰拼命地吸着香烟,仰头观察起那只黑寡妇雌蛛,现在黑寡妇异常安静,仿佛对这个新情人相当地满意,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挥舞着带有精子的肢爪。青年冷静了一些,他吸口眼说:“的确,在我阿姐杀死她一次后,我有可能选择放下仇恨。但当我看到她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时,我就无法忍耐地更加憎恶她,因为这女人,又让我失去了阿姐,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甄妮娜,哪怕是她治好了我。当然我更不能跟她走,无论是你们说的时间尽头还是什么神的领域。”
墨菲特摇摇头:“好吧,你有你的骄傲,我有我的职责,对不起,我们不能放你回到这个世界。”
“我最后一次奉劝你!”甄妮娜再次朝他欺近一步,这时候她的眼神中就不只是威胁了,和泉杰已察觉到杀意:“你还是要继续选择任性?我想你该知道,我们杀一个人比救一个人容易一千倍。”
和泉杰镇静地吐出了一个烟圈,这烟圈像漂浮的气泡一般,稳定地飞向甄妮娜的嘴:
“甄妮娜,某个层面上说,我是该感谢你治好我,但你我之间的怨怼,在这个世界是无法抹平的。我的生命,在此时也已完全失去意义,你不就是要杀了我吗?你杀了我呀,你杀了我好了。”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发泄,现在这就是在赤.裸.裸的挑衅了。
“真遗憾!”甄妮娜无奈地挥挥手,挡开了他吐出的烟圈:“墨菲特,跟他说再见。”
就在这时,和泉杰也懒得再看这两个怪物一眼,他缓缓抬头望向屋梁,关注着房梁上那只交配完的雌蛛,那黑寡妇雌蛛的八只爪子,忽然一阵恣意挪动,她暴起发难,之前的沉寂似乎是为了麻痹这个‘新情人’,但她具备压倒性力量的两根前肢,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和泉杰仔细一看,这是雄蛛在交配时,并不放心这只比自己大三倍的异性,他在爱侣的网内编了一道自己的黏丝网,用以捆住黑寡妇雌蛛突然袭击的螯肢。那雄蛛见异性开始挣扎,立即顺着一条自己编的暗线溜走了。
和泉杰见罢,冷哼一声,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他说:“阿姐,我马上就来找你了,我来给你谢罪来了。”
一股冷冽的杀气,伴随着空气中的破风声迎面袭来,和泉杰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在瞬间坍塌,而他的嘴角却流露出一股欣慰的笑意,他喃喃自语道:“我绝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我要带着这个恶心的女人……”
“铛!”
“呃操,很疼的,你知不知道?”墨菲特怪叫一声,膝盖“噗通”一响,似乎半跪下来。
和泉杰低下头来,平视着墨菲特,此刻墨菲特已跪倒在地,他的右手腕齐根落在了地上,准确地说,墨菲特的右手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对类似犀牛角般的尖锐利爪,这就是他在杀人时的得力武器。
再看甄妮娜,她手中的阿斯顿手术刀带着鲜血,看来,在和泉杰抬头的这个过程中,在墨菲特暴起之际,突然一刀斩下了墨菲特的肢爪,逼停了这个怪物对他的突袭。
“真抱歉,绅士,我们好像不能这样杀他……”甄妮娜摊摊手说:“赶快利用你的兽血之力再生肢体吧,我的确又没别的办法来阻止你了!”
“操,狗.娘.养的婊.子,我有问过你是不是认真的。”墨菲特气得狂骂不止。
“他倒是提醒了我,之前杀死过我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姐姐——也许我不该蠢到被那种‘味道’再杀一次?”甄妮娜的理由很充分,她振振有词地说:“差点忘了,他可是被她姐姐一手带大,吃着同一碗观音草,他体内应该也带着那种放射性病毒吧。”
剧痛让墨菲特也没再和她辩论,他哇唔一声嘶叫,和泉杰分明看到一个更不可思议的画面:那家伙双眼变得血红,人模人样的肢体演变成了一只獠牙利爪的怪物。头像一只狗熊,而身躯又如同能站立起来的狼人。和泉杰只知道这种生物绝对不会存在于现实世界,他都不知道用怪物一词来形容此时的墨菲特,是不是有失妥当。
那怪物咆哮一声后,失去的手爪在断层处竟重新生长出新的骨骼、肌肉和皮肤组织,很快,墨菲特又变成了人形,他衣衫褴褛,由先前那个高雅的绅士变成了一名落魄的乞丐,他气喘如牛,汗流如注。
尽管狼狈,但墨菲特还是长出来一只新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