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管理堂是一座三层高楼,占地广阔,约有百多丈方圆,通体青灰之色,比起天灵山主殿之金碧辉煌要暗淡许多,看上去就像是隐藏在青碧草木中的一块巨石。外门弟子所做杂务每季度都会调配一次,今日正是调配下发任务的时间,大多外门弟子都到了这里,排队在门外等候。十四五个年岁稍长的弟子有说有笑直接进入到了大堂之中,他们虽没有排队但其他的弟子也没人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十多名师兄即将要成为内门弟子,登堂入室成为修仙者。
刚进入山门不久的弟子眼中充满着希冀和羡慕,超过三年的弟子眼中却是一片灰色。他们也曾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但遗憾的是没有通过宗门的考验。天灵山的考验与其他仙山门派有所不同,并没有想象中的比试或是历炼。而是入门后先做三年外门弟子,之后才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先是向外门弟子管理堂递交请愿,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内门的传讯到来时外门弟子的命运也将发生改变,或是成为内门弟子,或是继续做外门弟子。有些外门弟子连续多年递交请愿皆不能成为内门弟子,变得心灰意懒黯然离开。如华飞这般奇葩,做外门弟子七八年还留在山门的也就他一个。
仙山门派招收弟子并无多少限制,只要年岁在十六岁以下的皆可应招。只不过每个仙山门派的规矩各有不同,天灵山算是所有仙山门派中考验条件最为宽松的一个,华飞留在这里倒不是因为这里的考验简单,而是因为他从小便在天灵山长大,离开这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华飞自小被姥姥抚养,十岁时这位唯一的亲人也溘然去世,留下他孤身一人。不知什么缘故姥姥去世后华飞便被天灵山长老带到了这里,离开了天灵山山脚那个偏僻破落的小院。带他来到这里的正是面前的这位和蔼可亲的老者。
黄谦略显散漫的坐在梨花木椅上,手中端着朱砂茶壶,缓慢而优雅的倒满一杯茶,端起来闻上一闻,脸上全是陶醉之色。“好茶!好茶!”他轻轻的啜了一口。“啪”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惊得华飞心胆直跳。黄谦眼中突然精光爆射,直直的看向华飞。“华飞,几日不见,你的能耐倒是长了不少?”冷冷的声音像是一把匕首搅得华飞心底发冷,从没见过黄谦长老如此模样,惊诧中倒有几分茫然无措。
“黄长老,我……”华飞刚叫了一声“黄长老”便被黄谦打断。“你不好好做杂务却去招惹内门陆云生长老,难道不知如此做失了外门弟子的本分吗?”“我……我没有。”华飞急忙辩解,但想到自己偷偷学习灵气道又觉得没有了底气,声音也是越说越小。“哼!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你还说没有。你倒是说说这几件宗门任务是怎么回事?”黄谦伸手一推,桌上掉下一本账簿来。华飞捡起一看是内门弟子管理堂的任务登记簿,最后一页上赫然有自己的名字。华飞登时明白,原来是自己领取宗门任务的缘故。
华飞显得委屈而又小声的说道:“黄长老,我做外门弟子都已经七八年,到今年十月时便过了十六岁,即便将来成为了内门弟子还能修炼有成吗?”黄谦眉头一挑,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喟然之色,确实这些年自己都忘了这个曾经的少年已经长大。看着华飞英秀俊朗的面容好像又看到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个男子,他们长得是如此的相像。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有关他的往事成为沉沉记忆中那个压抑在最深处的梦魇。
“十六?”黄谦脸上闪过一丝沉痛之色。颓废的重新坐到椅子上,缓缓的抬头看向这个少年,他的眼睛再次变得模糊。七年前的那个雨夜,一位老妪找到了自己,当她拿出一块白色玉佩时无人知道他惊喜到了什么程度,因为面前的这位老妪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师姐阮红玉。阮红玉在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失去了踪影,自己还为此伤心不已,以为她遭遇了不测,没想到十年后又一次见到了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曾经年轻美貌,倾倒众生的师姐此时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步态阑珊的老妇,他的心就像是被锯齿搅动着,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可是他没有问,她也没有说。直到她离去时依然保留着岁月沧桑的痕迹。
师姐的嘱托他无法拒绝,直到一年后他来到那个破败的农家小院。那张苍老的面容再次映入自己的眼帘,她已经死了,紧闭着双眼,他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可叹红颜薄命,葬身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听说她被人所伤修为尽废,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只因孤苦无依抱养了这个孤儿,认作自己的外孙了此残生。她不想让这个孩子流落街头所以拜托他帮忙照看,但更奇怪的是她也不想让这个孩子进入仙山门派,一生只做个普通人。她让自己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永远……想来师姐也是穷途末路才找到了自己,但自己身在仙山又如何让这位少年独居凡尘?
看着少年茫然的眼神黄谦惋叹一声,以少年的资质七八年前早就能够成为内门弟子,可是现在历经消磨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那份锐气,如此长久下去这个少年还能坚持的下来吗?他曾经怀疑这个少年是师姐与别人所生,但师姐死去时手臂上的守宫砂依然还在,这个想法也没能成立。师姐如此做定然有她的苦衷,可是自己毕竟是个旁人,连少年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难道要将少年的一生毁在自己的手里?
黄谦凝了凝心神,脸上闪过毅然之色,沉声说道:“既然你有心修仙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你要答应我去做一件事。”华飞怔了一怔,却不知黄长老为何突然就答应了自己,用怀疑的神色看着黄谦,问:“真的吗?”他虽然如此说但声音还是因为兴奋忍不住的颤抖着,显得生涩沙哑。
“当然。你只要答应我这件事便可进入内门。”黄谦又恢复了往日和蔼的模样,柔和的笑容让得华飞心里一暖。
“我答应你!”华飞毫不犹豫的说道。映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少年的身上闪动着一层迷蒙的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