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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地狱使者

简洁坐在火车上,看着快速闪向后面的不时变换着的景致,心中一片茫然,吴泓骅真的会从此放下过往,开始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吗?四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是花季,事业有成,棱角皆无,又一表人才,正是时下女子热抢的那一类,简洁的手慢慢的放在了心口处,那里有一种撕裂感在悄悄的漫开。

依着秦子豪刚睡醒的晓荷,察觉到简洁的异样,担心的探过身子:“洁,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又是胃疼了?”简洁笑着放下手:“我没事,别担心。我们快到了,我明天就上班,你不用担心同康,我会尽职尽责的。”晓荷微微皱起眉头,看了一眼秦子豪,秦子豪同样一脸的心事重重,两人对视后一起看向简洁,晓荷说:“洁,你还是直接回同康吧!林祈泽最近的情绪不稳,我怕他会......”简洁抢着说道:“就是担心他,我才提前回来的,你们不用担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秦子豪说:“那我和晓荷陪你一起回家,正好去看看林祈泽,这样我们也放心些。”晓荷连连附和着,简洁见拗不过,也就点头答应了。

下了火车,晓荷去停车场取了车子,便载着简洁直奔简家。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推开门的一瞬间,简洁以为会看见林祈泽一身酒气的迎出来,出乎意料的,家还是和简洁离开前一样的洁净整齐,屋子里安静异常,林祈泽不在家。晓荷和秦子豪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也许,林祈泽真的如简洁所说,还不是糟糕的无可救药。既然没有想象中的反常,金晓荷就拉住秦子豪对着简洁讪讪一笑:“洁,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休息。不过,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再不许不出声,赶紧打电话给我,知道吗?”简洁笑着点头,知道晓荷的担心,知道晓荷的话里有话,只是顾着自己的面子,晓荷不能说的太直白,心里存着感激,轻轻地抱了抱晓荷:“放心,我有底线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放心吧!”

送走了晓荷,简洁回了自己的小屋,倚在床上,和吴泓骅相处的每点每滴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想着那满眼的柔情,简洁心都碎了。

天色已晚,客厅里还是静悄悄的,就算林祈泽是出车了,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简洁出了小屋,来到客厅。冰箱里简洁走时为他备的两支胰岛素还在,针头也没有减少,简洁皱起了眉头,显然林祈泽根本就没有听自己的劝告,简洁放弃了去厨房的打算,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里除了酒不会有别的。

简洁迟疑了一下,缓缓的推开林祈泽的大屋,屋子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叠放整齐,显然好几天没有人睡过了,关上门的同时,简洁的心悬了起来,他会去哪里呢?他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难道他是出了什么意外?简洁的心突然慌乱起来,拿起手机,快速的拨通了林祈泽的电话,一阵尖锐的铃声从身后的屋子里传来,简洁猛地又推开门,屋子里还是没有人,铃声是从壁橱里传出来的,简洁一惊,慢慢的走过去一下子拉开了柜门,满柜子都是空空的酒瓶,林祈泽竟然蜷坐在柜子里,手里拿着半瓶酒,醉眼惺忪的看了一眼简洁,就又低下头喝他的酒去了。

简洁一下子呆住,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的掐了一下自己,疼痛使她顿时清醒,她看到的是林祈泽,那一头乱发,那杂乱的胡须,那乌黑的眼圈,使林祈泽看上去像一个怪兽。简洁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样的画面太诡异,太惊悚,简洁逃一般的冲出大屋,躲回自己的小屋,紧紧的锁上门,倚在门上不住的战栗着。

不能想象晓荷和秦子豪离去后,林祈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躲进壁橱,那里暗无天日,难道才有他要的安全感?是酒蒙蔽了他的心智,还是他本就是个疯子?简洁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林祈泽了,这十几年的相处,难道还不能彻底地了解一个人吗?

天已黑透,简洁慢慢镇静下来,不论林祈泽是真疯还是装疯,自己都不能由着他继续下去,他的心脏经不起他这样的折腾,简洁拿出电话,准备给秦子豪打电话。突然,客厅里想起林祈泽的脚步声,他拖着鞋子,一步步的走到简洁的门前,隔着房门,简洁就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就这几十步的距离,就足以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用力的拍着简洁的门,大声的喊着,可是却口齿不清,简洁模糊的听出,他喊得是简洁的名字,简洁的心狂跳起来,糖尿病病人不但怕心脏的问题,还有一个可怕的并发症是脑血管病,林祈泽刚才走路的声音,和现在的含糊不清,使简洁不假思索的打开房门,她担心林祈泽并发脑出血或脑梗死。

打开房门的瞬间,林祈泽一下子倒了进来,简洁急忙扶住,却突然看见林祈泽冲自己一笑,简洁一惊,刚想松手,身子已经被林祈泽紧紧的抱住,反手关了门,将简洁重重的摔在床上,没等简洁爬起来,林祈泽一下子压了上去。

令人作呕的酒气使简洁挣扎着偏过头去,林祈泽傻笑着偏了头逼近简洁:“怎么舍得回来了?不是去会小白脸了吗?怎么,还想着我啊?小白脸的功夫不行吧?那还是我来伺候伺候你吧!”边说着边试图去解简洁的衣服,可是,酒精的麻痹使他的手抖得厉害,简洁用力推开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门口,却被林祈泽一把拉了回去。

两人撕扯中打翻了屋子里的摆设,一对儿陶瓷熊猫被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一片狼藉中,简洁被林祈泽狠狠地摁在地上。钻心的痛使简洁立刻明白过来,林祈泽这是要毁了自己,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林祈泽死死的压住,身下的陶瓷碎片,深深的戳进简洁的身体里,简洁瞬间被血浸透了......

拼命的仰起头来,简洁艰难的喘息着,疼痛使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林祈泽慢慢蹲下来将自己的脸凑近简洁的脸,简洁微扬的额头光洁柔美,那紧抿的双唇使林祈泽情难自禁,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简洁,却突然被一阵钻心的痛惊到,那痛仿佛一把尖锥狠狠地剜过他的心脏,一直痛到他的背脊,冷汗瞬间湿了全身,他慢慢地倒在了简洁的身上。

反抗中的简洁,感到林祈泽的不对劲,那满身的冷汗,那渐青灰的脸色,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使她突然意识到,林祈泽出了大问题。她快速的爬起用尽力气将林祈泽扶起倚在墙边,舌下给了药,用家里的氧气袋为他吸上氧,同时拔打了120。

短短的几分钟,简洁仿佛过了一生,林祈泽曾无数次的求死,而今,他的生命只在一线间,那微弱的呼吸,那游离的意识,那也许转瞬即逝的心跳,都使简洁恍惚,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简洁顾不得自己满身的伤痛,紧紧握住林祈泽的手,大声的喊道:“林祈泽,你这个坏蛋,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你害了我一辈子,不能就这样说走就走,你听着,我命令你赶快醒过来,你得补偿我,用你的一辈子,这是你说的,你要说话算话!”120到的时候,简洁的嗓子已经嘶哑,可是,她还是一直喊着林祈泽的名字,一路上简洁都不曾放开他的手。

林祈泽进了抢救室,简洁的心也空了,她木然的坐在等候区,没有眼泪没有思想,十几年的痴缠,十几年的恩怨,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没有了对错,没有了纠结,突然一切都变得不重要,只想再看看那张纯真如孩童的笑颜。

浑身是血的简洁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从简洁的身上找到手机,联系到了金晓荷。金晓荷来到医院的时候,简洁已经被送进手术室,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晓荷总算见到了清创术后的简洁。简洁的胳膊和上半身都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眼神空洞,看见晓荷的瞬间,简洁哭出了声音,可是,不论晓荷怎么问,简洁一句话也不说。

即使简洁不说,金晓荷也知道,这都是林祈泽造的孽,而今,林祈泽已经命悬一线,说什么都是枉然,好在医生说简洁的伤都是皮肉伤,没有大碍,只要注意避免感染就好。不论晓荷如何劝说,简洁执意不住院,换上了刘姨送来的衣服,简洁就回到了抢救室外的等候区。

简洁的眼前一直闪现着,林祈泽蓬头垢面的蜷缩在壁橱里的样子,难道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感到过踏实,从来都活在自己的恐惧中?他对简洁做的孽,使他不安到一种病态?简洁不敢想象林祈泽眼中的自己,本以为的救赎,难道对他来说竟是一种折磨?一种如凌迟般的摧残?

林祈泽的心脏严重衰竭大面积梗死,失去了搭桥的最佳时机,左侧脑干梗塞,伴右侧肢体偏瘫,随时有呼吸骤停和心脏骤停的危险。自上次出院后,尽管简洁一直在调控着他的血糖,可是降脂药,心脏药等,他根本就从没有吃过,他一直都在酗酒,抽烟,熬夜,只是学会了背着简洁,不让简洁发现,他也知道这些坏习惯会置他于死地的,可是,他控制不了他自己。

经过一夜的抢救,林祈泽的生命体征总算在药物的控制下稳定了下来,可是,谁也不知道,药物可以维持到什么程度,以林祈泽要强的个性,如果形同废人,他宁可一死。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简洁签了字。林祈泽被送到重症监护室,简洁便一直守在病床边,无奈晓荷只好让刘姨留下来照看着,自己匆匆离开了。

简洁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一直握着林祈泽的手不放,尽管不知道林祈泽会不会醒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守望是否还会再次的出现奇迹,简洁只是固执的握着他的手,她认为他会从被握的温暖里,感知到来自这个世界的召唤。

刘姨为林祈泽擦洗干净,剪短了头发,清理了胡须,林祈泽苍白瘦削的样子还是让人不忍直视,简洁轻轻拍着他的手,好像在安慰一个小孩子:“别怕,我在,我在这里,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的。”刘姨心疼的看着简洁,这个善良的女人,被他伤的遍体鳞伤,却还是对他温柔以待,真不知这个男人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林祈泽的鼻息很轻,轻到好像随时都会停下来,简洁只木然的坐着,她知道林祈泽也许不会再醒来,从他冲自己喊出了那些埋藏在他心底十几年的话后,从他狠狠地喊出:“我会一直缠着你,哪怕我死,都会带上你的。”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想到了今天,也许,他以为他已经带走了简洁,也许,他现在正安然的迎接着来自地狱的使者。

简洁知道是自己的突然探亲,给了林祈泽错误的信息,他一直固执的认为,简洁的辞职,同康的就职,都是金晓荷或者是让简洁重新复苏的某个人精心策划的,他以为他们设定了周详的计划,而简洁也正一步步的被他们牵引,而远离自己,远离现在的生活。放走了简洁后,他就一直在自怨自艾中度过分分秒秒,直至崩溃。他在歇斯底里的发泄过后,就在自虐中等着死神的到来,之所以能坚持到今天,都是因为,他要带着简洁一起走。

简洁不知道她和林祈泽究竟算是一种怎样的缘分,她不知道这样的撕扯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心付出,到头来彼此都伤的体无完肤!

刘姨准备的饭菜,简洁一口都没有吃,就这样呆呆的守着林祈泽,简洁的心中没有爱恨,她只是想问一问身旁的这个人,为什么自己用了一辈子也换不来,他活下去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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